《戒断反应》陈之言

2、第 2 章

　　吃完晚饭，看着电视，休息了一会儿，邝子瑜就进卫生间洗澡了。

　　十几岁的孩子，有着充沛到要外溢的活力，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什么化妆品或者护肤品都不用抹，就已经足够好看。

　　一般来说，子肖母，女肖父。但邝子瑜从小时候到现在逐渐长开，外貌与父亲毫无相同之处，反而与母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小时候父亲也曾同母亲多次抱怨说，养她像养了小时候的母亲一般，他的基因毫无参与感。

　　邝子瑜的头发如丝绸般顺滑，虽然学业压力大，每次洗头发时都掉许多头发，好在对于那一头浓厚的长发而言，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原生眉毛长的恰到好处，不浓密也不稀疏，扇形双眼皮，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小巧精致，粉色小巧的嘴唇带有明显的唇珠，皮肤细腻，常年走读，且不注重防晒，肤色不算白。

　　长宁夏天潮湿闷热，青少年脸上本来就容易分泌油脂，为了保持面部清爽，洗面奶成为不可或缺的日常洗护用品之一。

　　来到长宁上学以后，为了不长青春痘，邝子瑜每个星期都会拿出爷爷奶奶在老家晒好的草药煮一壶凉茶喝。

　　邝子瑜脱去衣服，站在洗脸台前洗脸。

　　梁向南教高一物理，周日到周五的晚上，都要回学校值班，等到了9点半，学生们晚自习结束后，才能下班回家。

　　节假日和寒暑假，梁向南会比较喜欢待在家里。

　　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时，他曾说，今天晚上要去赴一位同学的饭局，会晚点回来。

　　洗澡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猜测是梁向南回来了。

　　即使已经打开排气扇，但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澡，呆久了也会觉得十分闷热。

　　邝子瑜匆匆洗完澡，打算早点出去。

　　她擦拭好身体，去刚才洗澡前拿进来的塑料袋里找衣服穿上的时候，发现里面没有睡裙。

　　“我的睡裙忘记拿了，我记得刚才洗澡前从阳台收回来放在沙发上了，你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刚才，她一边收拾衣服放进塑料袋里，一边看电视，估计睡裙就是这样被遗漏了。

　　敲门声响起，邝子瑜看到被磨砂玻璃门透进来的模糊人影。

　　她躲在门后的角落里，微微打开一条缝隙，伸出被水汽浸润后玉白透粉的手，接过递进来的睡裙。

　　“谢谢向南哥”

　　门外人没有回复，邝子瑜也没过多在意。

　　换上睡裙，她赶紧打开卫生间门，拿上装着换洗下来的衣服的塑料袋往外走。

　　走到客厅，邝子瑜措不及防地与正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视上。

　　梁向南外貌很出众，学业优异，从邝子瑜有记忆起，他就已经是一个风云人物，有许多追求者。身边凡是认识他的的大人，也都曾多次夸他好看。在她看过的所有人中，梁向南已经足够好看。但是，眼前的男人也不输分毫。

　　得体的发型，浓密而形状好看的眉毛，深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薄唇，流畅的的脸型，宽肩，即使坐着也明显的长腿。

　　赵明城头带一副金丝眼镜，身着一身服帖的黑色西装，脚穿一双褶皱规则且光泽感极强的黑色皮鞋，左手带着一块泛着铂金色光泽的金属手表。

　　梁向南一向温和，待人彬彬有礼，与他交往过的人都有如沐春风之感。而眼前的男人则不一样，意气风发，极具攻击感。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邝子瑜瞬间反应过来，刚才是他帮自己拿的睡裙。

　　她脸上火辣辣的，像烧起来了一般。

　　所幸无论多尴尬，她的脸都不会泛起奇怪的颜色而，不会出卖她。

　　面对眼前的陌生人，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尴尬到头脑发白，不知作何反应。

　　在她沉默时，赵明城已经站起，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赵明城，和阿南是大学室友。最近我来长宁这边出差，今天刚好有空，就约阿南和几个朋友出去聚会”

　　“噢噢，赵先生你好，我叫邝子瑜……”

　　说话的同时，邝子瑜右手伸向赵明城等候多时的手。

　　男女身型本就有所差异，邝子瑜身高一米五六，小骨架，发育期胃口好，为了避免暴饮暴食，导致营养过剩，平时有在刻意控制饮食，身型消瘦，在女生中也显瘦弱娇小。赵明城身高一米八六，平时有健身习惯，站在邝子瑜身边，极具压迫感。赵明城的手如藤蔓般，密不透风地紧紧缠绕着邝子瑜的手。

　　“久闻大名，阿南以前曾经跟我们宿舍的人提起过你，现在终于看到你本人了”

　　“我可以和阿南一样叫你小鱼吗？”

　　“可以啊，没问题。”

　　“那你也不要叫我赵先生这么见外了，我和阿南也是多年老友，你可以像称呼他一样，叫我明城哥就好了。”

　　邝子瑜一向慢热，不善交际，她第一次遇到像赵明城这样的社交恐怖分子类型的人。

　　看着眼前格外真诚的赵明城，邝子瑜脑袋一团浆糊，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Frederic，你们两个怎么跟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秦晁欣保养得很好的黑色长发被简单扎成低马尾，她身穿一条白色Polo领短裙，两边袖口和衣领处是由祖母绿与宝石红组成的条纹，领口下镶嵌着三个黄宝石色的菱形钮扣点缀，衣服右边胸口处印有浅蓝色卡通图案的刺绣。

　　身高一米六八的秦晁欣，高挑且比例好，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立体，浓颜，如狐狸眼般迷人的眼睛，高挺精致的鼻子，玫瑰般的红唇。

　　她和梁向南去驿站取完快递回来，就看到这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客厅。

　　秦晁欣并排站在梁向南右侧，纤细瘦长的腿穿着一双纯白色长袜、白色运动鞋，双手松松垮垮地放在松绿的挎包带上。

　　秦家和赵家都是港岛为数不多的老牌家族，两家也算世交。

　　现在，秦家掌权的人是秦泓景。秦老先生有一个太太和三个女朋友。大太太林芷茵、二太太陆芝华和三太太王惠仪各有三个儿女，四太太安娜则有四个儿女，秦晁欣是四太太一房最小的孩子，也是家族里年龄最小的孩子。

　　这个如此庞大的家族，碍于秦老先生的威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暗地里，早已暗流涌动。

　　利益使然，秦晁欣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迫或者主动参与家族竞争。或许是由于常年困于家族琐事，挂心烦恼，受其影响，如今她的气质偏阴郁。

　　秦晁欣原本应该如同她那些同父同母或者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一样，在港岛读完高中，便前往欧美留学深造。

　　作为四太太一房最小的孩子，她得到了许多偏爱，来自亲人对她各个方面的约束也和管教，也是同样的多。

　　年幼时未形成自己的思想，尚且可以接受在任何事物上被别人摆布。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自我意识逐渐显现，理智上虽然明白家里人是为了自己好，也劝说自己要理解他们，但情感上仍然会为这每日受控而不自由的人生而烦恼。

　　不满在经年累月长久时间的挤压下，像一只一直被往里打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破裂。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高嫁吞针，低嫁被吞。豪门之间的婚姻向来讲究门当户对，秦家深切明白这个道理，将其奉为圭臬。

　　许多年前，二太太家的大女儿秦晁华，年少时曾短暂进入娱乐圈，众星捧月，才华横溢，获奖无数，意气风发，与一影帝因戏生情。

　　当时，各大纸媒将他们的照片印在报纸的头版整页上，纷纷称赞他们郎才女貌、祝福他们早日修成正果，一时风头无两。现在找回当年的报纸，仍可窥其一角。

　　但这桩在所有人眼中美好的姻缘，在他们将要谈婚论嫁时，却毫无预兆地被秦老先生强行棒打鸳鸯。两人的抗争、苦苦哀求，皆如螳臂挡车。

　　最终，一个为了家族利益被联姻，嫁作他人妇，一个被秦老先生封杀而远走海外，再无消息。

　　秦晁华与联姻对象庾秋砚世纪婚礼结束的几个月后，尚且年幼的秦晁欣再见到她，她似换了一个人，阴冷如女鬼般让人惊悚。

　　诸如此类的悲剧，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计其数，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秦晁欣这些年里，看过无数这类的悲剧，内心也早已麻木。但她仍会在某一刻的午夜梦回里，想起那时可怖的惊悚感，她害怕也不愿成为这类故事的主角。

　　高中时，母亲安娜有意让她结识更多达官显贵的孩子，将她强行转去不喜欢的学校。压抑多年，她的不满终于得到爆发。

　　她不想留在港岛，也不想去国外留学。

　　若去留学，她会被安排去往三哥秦柏屿或者其他哥哥姐姐所在的学校。留在港岛，则会被母亲一直约束管教。

　　为了自由，她决定回内地的大学读书，而长清大学作为顶级双一流学校则是首选。深知一个人的能力不足，她便去寻求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哥哥秦柏屿的帮助。

　　安娜父母都是长宁人，她年幼时曾在长宁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父母前去港岛工作，将她转去那边读书。从那时候起，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回过长宁。当被秦晁欣告知想回长宁读大学时，安娜为预料的事情不受自己控制而大发雷霆。内心里，却涌出一种莫名的宽慰，郁结多年的心气一下子就消散不少。

　　秦晁欣出生时，安娜早已稳坐四太太宝座。闲来无事，她便亲自喂养秦晁欣，保姆则在一旁偶尔提供帮助。

　　她对秦晁欣花费的精力最多，也最偏爱她。一开始得知她想要回内地读大学，确实生气。但秦晁欣跟她闹几下、撒下娇，她便开始心软了。再加上秦柏屿的劝说，秦晁欣最终得偿所愿。

　　秦晁欣听从秦柏屿的建议，攻读长清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

　　在大一的时候，她已经获得专业所必需的几个证书。

　　寒暑假期间，长清大学是允许学生在校住宿的。大一将要结束前的几个星期，她向学校附近的几家知名科技公司投递简历。暑假前，她就已经收到了来自无界科技有限公司的工作邀约。期末考试结束后，假期开始，她便马不停蹄前往无界实习。

　　几天前，远在港岛的赵明城被外派来长宁出差，住在长清大学附近的酒店。

　　得知赵明城来长宁后，秦晁欣有空时，都会顺路去看望赵明城。

　　赵明城与梁向南等朋友的饭局约在周五晚上，他便将刚下班的秦晁欣也带去。

　　梁向南上班的地方离家里近，平时不爱外出，所以考了驾驶证后并没有买车。

　　饭局结束，已经是晚上8点半。赵明城一一送走其他朋友以后，便驾车送梁向南和秦晁欣回家。

　　一场饭局，几个陌生人已然熟络如多年好友。

　　车上，秦晁欣和梁向南坐在后座。

　　“阿南，我们特地送你回来唉，不请我们去你家坐坐，喝杯茶，犒劳一下吗？”

　　梁向南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其实说话直白、不会在乎他人感受，赵明城忧心他等一下可能会出现的过于直白的拒绝，会让这个小公主尴尬，下不来台，已经提前想好各种用来缓和气氛的措辞。

　　听见梁向南的邀约，赵明城意外的挑了挑眉。

　　走出停车场，梁向南去菜鸟驿站拿快递，将钥匙交给赵明城，让他们先上楼。

　　秦晁欣则说饭后要散一下步，避免长胖，跟着梁向南去拿快递。

　　邝子瑜刚洗好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淡淡芒果香，穿着一双粉色拖鞋，身上穿的是多年前超市做活动时，购买的印有许多迷你卡通动物图案的童话风米色宽松吊带睡裙。看着眼前在灯光衬托下，显得格外贵气美丽的女生，邝子瑜情不自禁比较一番，暗暗自伤。

　　“等你们这么久，可算回来了。”

　　“小鱼妹妹洗完澡出来，看到我这个陌生人，以为家里进坏人了，我正和她解释呢，这不刚好，你们回来了。”

　　赵明城眼带笑意，嘴角微扬。

　　“赵明城，我的大学室友，秦晁欣，明城的朋友，邝子瑜，我父母朋友的女儿。”

　　梁向南把快递放在鞋柜上，然后一一介绍起客厅里的几个人。

　　“小鱼是要去洗衣服吗？不用管我们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秦晁欣和赵明城两个人都是港岛人。赵明诚初中时便来到长宁，普通话已经说得十分熟悉，不携带口音，后来大学毕业，也是时常往返港岛与内地工作。

　　秦晁欣大学之前，曾分别在港岛和纽约生活过一段时间，粤语与英语都是母语水平。但对于普通话，她却是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进入长清大学就读之后，她才开始学和说普通话。在长宁生活的这一年多里，她虽然已经把普通话练的很好，但由于接触的时间不长，不太熟悉，说话时，嘴型有时候会过于用力拉扯，太过努力追求字正腔圆，说出的话反而像机器人一样板正，无法携带感情。

　　一直懵懵地站在原地的邝子瑜听到此话，顿时如释重负。

　　“嗯嗯，那我先去洗衣服了，你们聊你们聊......”

　　邝子瑜说完便赶紧走去阳台，离开这一尴尬场面。

　　把衣服装进洗衣袋，放进洗衣机里，启动后，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经过客厅时，瞥见梁向南在泡茶，秦晁欣在给他打下手，两人似乎说着什么开心事，梁向南嘴角浅浅扬起。

　　邝子瑜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吸气再呼气，呆楞片刻，便打开手机，放在双腿上，一边吹头发，一边刷抖音。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