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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漫长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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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的婚礼总算是结束了,宾客们吃完了婚宴,陆陆续续地准备离开,赵立扬、李进和我,我们三个人都立在外面送宾客。
我站在李进边上,正在和林越的同事道别,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国外的号码。
我走到送走那个人后,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喂?”
李进看向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站在窗边看向他,电话那头传来文舒的声音。
“佳琦,好久不见。”文舒温柔地打招呼。
“文舒,好久不见,这是你的电话吗?有什么事?”我欣喜地问她。
文舒地嗓音有些低沉:“佳琦,我希望你能来瑞士陪陪他,然后和他好好的道别。”
我看向对面一脸喜色正在送客的赵立扬,和他身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的李进。
李进的眉头皱在一起,密切观察着我这边。
我怔怔地问文舒:“什么?他很不好吗?”
原来是文舒父亲的学生,在瑞士研究出了一种药物,称可以治愈躁郁症患者,现在正在寻找一些愿意接受测试且符合他们要求的志愿者,文舒知道了,她说想让许熠试试。她在许熠病情好转时,和他谈了谈,许熠也同意了,他们目前正在准备前往瑞士的相关手续,文舒打给我的目的,就是想要我也去,因为这个药和治疗目前已知的副作用,就是会丧失患者治疗前的所有记忆。
就在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一成不变的过下去的时候,生活的变故还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看向不远处的李进,陷入了困惑当中。
我没有立刻应了下来,我先挂了断话,回到李进身边。
李进的表情有些严肃:“谁啊?什么事?”
我看向他,不知该如何说起:“没什么,等会儿再说吧。”
李进虽然面上笑着在送客,语气却冷冷地说:“是许熠吧!”
我和宾客笑笑,没有接他的话。
婚礼宴席结束后,林越就马不停蹄的换好了衣服,和赵立扬一起回了林越老家。
我和李进开车送他们俩个人去了高铁站,回来的路上。
我才有些为难地开口:“刚刚是文舒的电话,她希望我能去瑞士一趟,许熠治疗后也许会失去所有记忆.....”
“不行!”我得到是李进强硬地拒绝。
“如果我不去,我怕我会后悔。”我看向李进。
“如果我放你去了,那我才是傻子!”李进反驳我。
“我就去一个星期,好不好。”我的语气软下来。
“我的回答是不行,如果你一点也不在乎我,那你就别我的意见了。”李进阴阳怪气地说。
这次的聊天,并没有结果,李进把我送到家门口,而他因为工作,连夜开车回了硕江,直到半夜都没有给我发来消息,说他到了。
而我因为熬夜,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才起来。
我昏昏沉沉地走出房间,二姨和我妈正坐在餐桌上吃午饭。
二姨见我出来,笑着说:“佳佳,起啦,是不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了?”
我妈放下筷子,瞪着我:“昨天喝那么多酒,回到家还那么晚,醉醺醺的,眼圈都红了,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那么能喝。”说完便走进厨房里。
二姨冲着厨房说:“你别提了,昨天那个伴郎啊,扭扭捏捏的,连句话都说不到一起,后来那个佳佳的同学来了,这场面才不尴尬了。”
我妈端着碗醒酒汤出来,走到我面前,递给我:“给,给我一口气喝了。”
我面露难色的接过汤,闭着气一口闷了下去,之后便一头扎进厕所里猛吐去了。
“有那么难喝吗!”我妈冲着厕所大喊。
我洗漱出来,妈妈已经给我乘好了饭,我坐在餐桌上,听着二姨和妈妈说着昨天的见闻。
“佳佳,你那个同学真不错,人长得帅吧,还健谈,我蛮喜欢的。”二姨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
“是啊,昨晚那么晚了,人家小进她回来,人家最后也没留下,说单位有事先走了。”我妈看着我一脸嫌弃。
“哎,他什么单位的?还有司机,那司机年纪也小,长得白净。”二姨回忆着昨天婚礼见过的曲征说道。
“那哪是他司机啊,那是他助...他同事来帮助他的。”我赶紧把话圆回来。
“那个小伙子人也不错,反正就是比那个伴郎强。”二姨夹了菜放进碗里。
“你这么看不上人家伴郎啊。”我妈忍不住吐槽。
“哎,姐,你昨天是没去,人家司仪说,新娘新郎敬酒吧,伴郎妈妈跟在身边,我那桌的人,都以为她是新郎妈妈,背后说怎么还有大人陪着,让人笑掉大牙了。”二姨想起昨天的事,就止不住地笑。
“伴郎妈妈跟着干嘛?”我妈看着我问道。
“越越说,他妈妈为了让他多多跟人沟通,所以呢,拜托赵立扬妈妈请他当伴郎,他妈跟着就是不放心呗,别人递来的酒都递给我喝了。”我夹了一块鸡翅。
“她可真行!自己儿子一口酒,都不喝还当什么伴郎啊!”我妈越说越气,啪的一摔筷子。
我和二姨都愣住了,二姨反应快:“哎呀,佳佳那个同学不是最后上来帮忙了吗!”
我妈点点头:“小进真是不错,要不是他,你昨天都得喝趴在那!”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还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是啊,越越也说呢,她干着急使不上劲。”我道。
我说完这句话后,才反应过来二姨也在,遂抬头看看她。
二姨倒是一点也不避讳,点点头“可不是!小王和我说了,她得有四个月了吧,你别说,昨天穿的衣服都不显怀,之前还挺为她担心的。”
我看向她:“你都知道了?二姨?”
二姨尴尬地笑笑:“小王有时候来家里吃饭,你同学打电话过来,问他一些事情,小王见瞒不住就说了。”
“哦。”我不经意地点点头。
“其实,要我说不办婚礼也好,怎么非要人家小姑娘挺肚子办婚礼呢,姐,都不知道,那个婚礼现场的布置啊,红的就剩下红了,我都会用那种红色的。”二姨回忆着昨天的画面,使劲地摇摇头。
我面前的桌上,菠萝跳了上来,蹲坐在我边上,眼巴巴的瞅着盘子里那条肥美的红烧鱼。
我妈看着二姨:“听佳琦说,婚礼是男方妈妈坚持办的,越越妈妈你昨天见了,聊了吗?”
二姨一听,来了兴趣,放下筷子:“哎呀,你别说,小王的阿姨人确实不错,昨天小王一介绍,人家就特别热情,说是小王的爸爸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就没来,她听了小王和宁宁处对象特别高兴,也确实热情,还邀请我和有为去他们那边玩呢。”
“这下见到亲家,心里安定了吧!”我妈笑着说。
“我就怕我们家宁宁遇到昨天那种婆婆,姐,你不知道,叫人家姑娘跟着她去认人、叫人。哎,别人不知道姑娘怀孕了,你还不知道啊!还是人白凤姐叫佳佳去把新娘子叫过来的,她才能在我们这边歇歇。”二姨又继续吐槽。
“谁是白凤姐?”我妈夹了一块鱼。看向二姨。
菠萝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妈的筷子,二姨带着些嫌弃:“呦,这个怎么上桌了!”
“菠萝,过来。”我起身叫菠萝。
菠萝跟着我来到客厅,我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几块冻干喂给菠萝。
二姨还在解释:“张白凤就是林越的妈妈,小王的后妈,她比我大,跟你差不多吧,所以我就喊她白凤姐了。”
“哟,你还叫得挺亲切的。”饭厅传来我妈阴阳怪气揶揄声。
我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李进打来的,我喂完手里最后一块冻干,跑进我房间去接电话。
我扑倒在床上,接起电话:“喂。”
“喂,睡醒了?”李进的情绪不是很高。
“你还生气呢?怎么昨天到了也不给我发个消息?”我有些生气。
“吃饭了吗?”李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问道。
“正在吃呢,你呢?昨天几点到的?”我问道。
“半夜到的,我刚刚开会完,现在准备和曲征他们去吃饭。”李进的语气很低沉,没有什么感情。
我知道是他身边有人,我没有在和他闹情绪:“嗯,那你快去吃饭吧,我下午就回去了。”
李进语气淡淡地:“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去新加坡,不能去高铁站接你了。”
“怎么这么着急啊!”我问道。
“那边有个紧急会议,没办法,下午我派人去接你。”李进说道。
“没事,下午我爸会送我去高铁站,等回了硕江我就打个车回去,你不用担心我,对了,你去开会,那老赵呢?”我问道。
“当然和我一起回去开会了,他现在算是正是入职我公司了,不再只是律所派遣过来的律师了,新官上任当然事事都得参与。”李进说。
“你还真是个资本家啊,人家刚刚新婚,你连个蜜月都不让人家度啊!”我抱怨。
“你还不知道吗?老赵这次陪林越回老家,可不单单只是举办回门宴,他是要把林越送回老家让她好好安胎的。”李进解释道。
“啊!越越没和我说啊。”我愣在那。
“老赵也是要请假了,才和我交底的,别人家的事,我才懒得管呢。”李进说。
哼!原来赵立扬也知道越越的处境啊!
他也是不放心越越和他妈待在一起,才会把她送回老家安胎的吧,其实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每个人都是旁观者,就连我也是,只不过这些旁观者里有好有坏罢了,除了冷眼看着,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我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李进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越越之后,要去上班了谁来照顾她?”我的情绪依旧不好。
“你不知道林越已经辞职的吗?”李进问。
“赵立扬和你说的?”我有些生气。
“对啊,老赵的妈妈亲自去你姐们儿公司和老板说的。”李进说。
“靠!”我低声骂出声来。
“这是人家的事,也是人家的决定,咱们就是关系再好,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李进说道。
“那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件事呢?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李进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我说了,不行,你想都不要想,我现在还有事,先不说了。”
李进没等我说话,就匆忙挂断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儿,才重新走出去。
饭桌前,我妈和二姨已经吃完了,在聊天,她们见我出来,止了话头。
我妈看着我问道:“谁啊?”
我坐下来,漫不经心的回答:“同事,说上班的事。”
我妈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骨头,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你爸应该钓鱼快回来了,下午的时候就让你爸开车带你去高铁站,早点回去,明天好准备上班。”
我拿起碗将碗里最后一碗饭扒拉完:“知道啦!”
二姨看着我笑着说:“宁宁也是,说上班跟上刑一样,就这她还是住在家里的,每天早上我都把早饭给做好了,还是佳佳厉害,自己在一个人外地生活,如果是宁宁。”二姨没说话摆了摆手。
“她不行,你看宁宁恋爱谈得多好,这位呢!我都懒得说了。”我妈拿着抹布出来擦桌子。
我撇撇嘴,将碗送进厨房里去了。
回到硕江,李进不在,我的生活就被家和单位,这种两点一线的轨迹笼罩着,我像一颗行星一样,永远不知道疲惫地旋转着,沿着预设好的轨道运行着。
两周过去了,李进还是在国外没有回来,就连视频通话,也从没有像从前那样频繁了,我知道他是在回避我。
关于许熠的事,我们就这么僵持着,都在想着让对方妥协。
其实,在许熠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俗语说,生离死别,那这样的经历又算什么呢!
许熠接受了治疗,那就意味着他的生命里,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可以通过药物抹去对我的记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所以,我想我要和他好好道别。
我们虽然不是生离死别,可是未来如果见面,那我便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最终,在文舒的催促下,我还是答应了文舒。
那天,晚上和他视频时,我又一次开口了。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我心虚地不敢看屏幕。
李进将自己的领带一把拽下来,疲惫的捏了一下眼角:“怎么了?”
“我可能还是得去一趟瑞士。”我道。
我们之间,多日来的隔阂被点破。
李进凑近屏幕:“这件事,能不能等我回来说?”
“你别闹,我和你好好说呢。”我看着他,试图缓和他的情绪。
“我没和你闹,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去瑞士干嘛!你又不是医生!”李进脾气上来了。
“作为朋友我想去陪陪他,我答应你,我会很快就回来的。”我软言相劝。
李进一脸烦躁地看着屏幕里的我:“你们那是朋友吗!我不同意!高佳琦,如果你去了瑞士,咱们就分手!”
李进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他挂断了视频,屏幕变成了电脑桌面。
我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搜索页面,开始查询签证所需要的资料。
一周后,我终于落地瑞士。
是文舒来接我的,她的头发变成了利落的短发,穿着一件费尔岛毛衣开衫,带着毛线帽,站在车边和我招手。
“文舒。”我和她招招手。
“Hi,佳琦,欢迎你。”文舒和我挥手,她的热情仿佛要融化掉机场路边的积雪。
我走向她,我们拥抱了一下。
她便拉着我的行李,立即打开后备箱,放好行李。
“快上车,外面冷。”文舒提醒。
“是挺冷的。”我笑笑,吸了吸鼻子。
文舒接我回去的路上,简单地和我说了说许熠的情况。
“他现在在接受心理治疗,所以没来,不过,我觉得他现在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文舒笑着说。
“他还能记得我?”我问道。
文舒的车子行驶在路上,道路两边堆着厚厚的积雪,不远处的树是这里特有植被,两边的松树林,静静地耸立在雪中,前面的车子的排气孔偶尔会冒出白汽,都在提醒我,我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度。
“他有时候会和治疗师,说起你们上学时候的事,我觉得他清醒的时候吗,会记得的。”文舒看我。
“文舒,你和Lee医生还好吗?怎么他没有和你一起?”我又问道。
文舒笑笑,抿紧嘴唇:“我们分开了,他不能来瑞士,他去了美国,读博士。”
“你们分开了?”我有些吃惊。
“嗯,他说我不够看清自己,所以他想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能看清彼此。”文舒苦笑了一下。
“你很爱许熠的,对吧。”我看着文舒的模样,不知怎的就冒出来这样一句。
文舒诧异地别过头来看我:“佳琦?”
我尴尬地笑笑,她也尴尬地笑笑。
许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文舒和许熠住在一处具有欧洲特色的别墅里,许熠的自理能力没有丧失,只是偶尔会有情绪失控和认不得人的情况发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文舒过去安慰,目前看来,能带给许熠安全感的人只有文舒了,我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就会退到一边去,不忍心看着情绪失控的许熠,随着治疗的日子临近,心理治疗师格林的上门次数也变得频繁了。
外面院子很大,林子里还有很多蓝莓、蔓越莓类的浆果,平时,许熠在治疗的时候,我就会和文舒一起出门去采浆果。
“文舒,你不觉得许熠其实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吗?”我低着头在采果子。
文舒拿着采摘蓝莓的工具,一边采一边说:“他现在身边只有我们,心绪比较稳定,只是,如果出去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佳琦,我不敢赌,我怕我之前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我点点头:“也是,他有时候都认不得我是谁。”
“我们还是要努力,对吧。”文舒笑着给我们打气。
“明天去评估,那后天就可以正式接受治疗了吧。”我说道。
文舒迈过块长满苔藓的石头:“是的,正常情况下,评估结果不错,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苦笑了下:“是时候和他告别。”
文舒过来,我们抱着对方,安慰了对方一番。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照例去看许熠,只是许熠房间床铺整洁,房间空无一人。
于是,我下楼走进饭厅。
“佳琦,早上好!”文舒坐在饭厅里的餐桌上正在吃早餐。
“早,许熠呢?已经去见格林医生了?”我走到炉子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文舒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早上要空腹抽管血,所以诊所的人就来接他去了。”
我端着热水,转过身走到文舒对面坐下来:“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最近他状态挺稳定的,我觉得让他自己一个人试试挺好的。”文舒将一块抹上奶酪的面包片,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我笑着:“谢谢。”然后拿起那片面包,放在嘴边。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心想,今天的奶酪是不是坏掉了?
我丢下面包,跑向一楼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开始大吐特吐起来,我明明还什么都没吃呢,怎么还能吐出东西来。
我退到墙边,靠着墙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文舒走过来,我连忙盖上马桶盖,按下冲水键,坐在马桶上,抽出卷纸擦嘴。
“佳琦,你没事吧?”文舒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没事,那块奶酪是不是坏掉了?怎么有股怪味?”
文舒笑笑:“那块奶酪可是早上刚刚送来的,怎么会?”
“啊!”我看着她。
文舒走到水龙头前面,给我接了杯水:“给,漱漱口。”
我点点头,接过那杯水,站在水池边上,准备漱口。
文舒走出洗手间,才走出几步,又转头回来问我:“佳琦,你的月经正常吗?”
“正常啊。”我吐了口水,看向她。
文舒担心的看着我:“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