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北渊凉

19、第三章

　　沿着河岸几番转角后视线豁然开朗，入目的是一片碧荷连天，或高或低，或隐或藏的荷花在金色光芒下模糊了边沿，似乎和空气融为了一体。
　　看着那朵朵绽放的莲花，东方不败只觉得甚是熟悉，松开了封琅的手指慢慢走过去。看着眼神恍惚的东方不败，封琅深望了眼荷花池，猛地拉住渐行渐远的身影，扯入了怀里道：“东方，可有不适？”
　　恍然回神，东方不败微揪住心口的衣衫，脑袋埋在封琅的怀里问道：“你……你可会介意……我无法为你生育子嗣……”那个梦，东方不败从未记得这般清楚。是否是梦，东方不败无法给与评定，只是那一双婴孩让他无法不去重视。
　　东方不败心情低沉着，心里害怕着封琅的回答，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倾听回答。
　　觉着舒服的手轻抚上柔软的发丝，封琅抱紧了怀里轻轻发抖的身躯，缓下声道：“东方。若……可以，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这句话让他心动，东方不败轻抿着下唇，思绪微动后看向封琅，几近笃定地说：“我没有做梦可对。你也知晓我遇见了什么。”
　　封琅一笑，携着东方不败走到了湖岸的凉亭坐下，双臂将他困在怀里说：“是的。那是……我们的孩子。可喜欢？”东方不败微敛眉，单手揪起封琅的衣襟，语气微凉的道：“若我不说，你是否……打算、打算……”
　　无奈的看着眼眶微红的东方不败，封琅轻抚着细腻的脸庞道：“东方。我没那么冷血吧？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拥有我们一半的血液，怎么舍得？”
　　面颊微红，东方不败气势不由得有些变弱，嗔道：“谁让你隐瞒。”封琅微微一笑，耸了下肩，双手轻置在东方不败单薄的肩头说：“因为是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不是么？东方，若是一开始我便告诉你，你可以替我生育子嗣……你能接受？”
　　“怎么不能？”东方不败迅速的回答，摸出了那串褪色的珊瑚珠，幽黑的眸执着而决绝的道：“你说的，是妻子。我是你妻子！不是其他人啊，是你小时候就认定的妻子不是么？封琅，我从未欺瞒你什么。你呢？你说啊……”

　　风，浮动了荷叶，坠落了莲瓣。
　　声，撩动了时间，慌乱了视线。

　　“东方，”封琅轻吻去东方不败眼角滑落的泪色，不顾他挣扎的强行抱在怀里，温和的低哑声音散去了空气里的热度，“你可知十八重地狱？十殿阎王？”
　　对于封琅突然提到的话语，东方不败微是疑惑的点头，眼底滑过流光，惊愕地看着这个微微颔首的面色灰白却五官极致的青年，声音干涩的道：“所以……你是三殿宋帝王？”封琅点头，拇指摩挲着东方不败微白的唇瓣，灰黑的眸底有着难以发觉的冷意，却是微勾了嘴角说：“也确如你们所说，除了黑绳大狱外，另设咸卤、麻缳枷纽、穿肋、铜铁刮脸、刮脂、钳挤心肝、挖眼、铲皮、刖足小地狱、拔手脚甲、吸血、倒吊、分髓、蛆蛀、击膝以及心等十六小地狱。”
　　“在我之下，还有七个弟弟，分别掌管其余七个殿。”
　　许久，东方不败才回过神，略是一笑的说：“我只知道你叫封琅，是我的夫君……也是，孩子的爹爹。”
　　身份或许重要，即使彼此相差甚远，东方不败也不想放弃这段感情。
　　看着坚定的东方不败，封琅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微挑眉，东方不败眼珠一转，颇是恼怒的加大了声量道：“你又骗人！”
　　“呵”的轻轻一笑，封琅亲吻东方不败的眉心道：“只因东方方才太过……忍不住而已。”唇滑落，轻触微颤的眼睑，看着不由得闭目的东方不败，语音里有着微微怀念道：“我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只知道……自己被排除在人神魔之外，或高或低……”
　　不等东方不败启唇说话，封琅再次道：“如东方所言。我，只是你的夫君。”

　　“那……白花花是？”
　　“意外收的。”
　　“意外？”
　　“嗯，”封琅微颔首，一本正经的说，“意外。”到底是何意外，他自己都忘记了，时间长得忘了太多的事情。
　　大约也猜到了理由，东方不败脑袋靠在封琅的心口，那是人类所拥有的心跳声音，视线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将来，封琅……也会忘了我吧。”小女儿家的计较心态让东方不败心底微微抑闷，他无法阻止这种瞬间生根发芽的心绪。
　　将来啊……东方不败微眯起双眼。总觉得“将来”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微微攥住了手指，东方不败片刻又缓缓松开手指，看着空荡荡的手指间无形的风息，心底有一处似乎裂开了，难以愈合。

　　手，被另一双手包裹。
　　耳边是熟悉的吐息，熟悉的嗓音，“东方。你想我把你忘了……”
　　“不想！”东方不败仰头看着封琅，坚决的否定后神色黯然的垂了眉，语音里有着寂寞，“只是啊……我，似乎无法强求……”
　　他，无论武学多深不可测，终究是凡人，他给不了太多。东方不败反手握住封琅修长的食指，交扣着指尖轻轻摩擦，半阖眼睑道：“封琅……”
　　封琅下颌轻抵在东方不败的肩头，拥着这个他所选择伴随生命至消弭的人，灰黑的眸流转着蓝色的深谙光辉，“我允你相携至洪流终结。若有违背，毁魂灭魄，终不其善。”东方不败身子微微僵硬，忽而露出温雅的笑容，颔首道：“封琅，你说的要记住。”
　　“嗯……”封琅抬眉望着不知何时被细雨烟朦的莲花池，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道：“东方，可想正式的看看我们的孩子？”
　　“不是在我的肚子里？”东方不败扭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以人之躯，无法直接孕育的。”封琅轻笑，指腹划过东方不败微微灼热的耳廓，把人抱紧了些的道：“可是要看？放心，那真的是我们的孩子。”看透东方不败心底的一丝极微的疑虑，封琅不想这点疑虑成为种子深埋，在不知觉中成为大树。
　　深吸了口气，东方不败点点头。
　　车辕般的涟漪以他们为中心的朝四方散去，一圈圈，由深到浅，由有到无。
　　仿佛间东方不败听得见风的吟唱，低低的沉沉的，分不出雌雄的在空气里轮回流转。
　　没有歌词的吟唱，却是深入骨髓的深刻。
　　凉亭小径，碧叶雨荷消失在朦胧的涟漪中，取而代之的是东方不败曾在梦境里见过的地方。

　　广阔无垠的白色大理石上白琉璃的支柱撑起一片透明的世界。
　　穿透了屋瓦的阳光被洇散开来，斑驳的落在大理石地面，随着风鸣而移动。
　　封琅带着东方不败穿过宽敞的回廊，斑驳的光阴让人觉得全身放松，慵懒的产生睡意。
　　“这，也是我出生的地方……”脚步微停，封琅看了眼身侧的人，“睁开眼便是这个地方。那时候……还没有风和光的存在。介乎于浑沌的黑暗……”
　　初生的记忆很清晰，孤单的只有一个人。
　　东方不败靠近了一些，转角便是那个算不上大的温泉池。

　　水，干涸得只剩下十寸来高。
　　浮在水面的莲，重重叠叠的花瓣近乎半透明的被阳光透射。新绿的莲蓬坐拥在嫩黄的花蕊之中，冒出的点点莲子被包裹在绿色的皮儿下面。
　　在这多重莲的不远处还有一朵，浅浅的紫色，开得妖冶而宁静。
　　“竟然是两朵啊……”封琅有些震愕，看眼投以异色的东方不败，从怀里取出一方盒子。“这不是……二哥给的么？”东方不败认得，毕竟这样纹色和质感的盒子是极为少有的。
　　封琅颔首，在东方不败的视线下将盒子打开，黑色的绸质中安置这个白玉的小瓶子，琉璃色的纯白。
　　“这是？”
　　“琼液。”封琅把瓶子打开，淡雅的清香瞬时的弥漫在空气，清澈的液体从瓶口倒出，无声的流入了浅浅的温泉水之中。
　　柔和的光芒驱散了水池表面的薄雾，包裹着那两朵重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