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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哭个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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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涴哭得实在可怜,眼眶湿漉漉的,身影孤零零的,嫂子林悦心生不忍,走上前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责怪地看了眼靳延,“靳延,你怎么能把女朋友惹哭呢,也不哄哄?”
桑涴一哽。
什么意思?
林悦抓其桑涴的手,捏了捏,友善又心疼,还带着点为她做主的意味,“你别哭,靳延这小子打小就这坏脾气,爸妈不在,家里也没人管,就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回去我这个当嫂子的就替你骂骂他!”
桑涴尴尬了,“你是靳延的嫂子啊。”
“嗯,你叫什么名字呀,跟我们家靳延在一起多久了呀?”林悦笑着八卦。
桑涴刚张开嘴,就被靳延轻扯到一边。
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两人只有过一夜露水情,不想桑涴与他家里有过多交集,还是觉得两人现在关系很尴尬,靳延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声线淡漠,“她叫桑绾。”
桑涴下意识地问好:“嫂子好。”
靳延睨了她一眼。
喊得挺顺啊你。
桑涴一僵,忙闭上她那张一紧张就乱说话的笨嘴。
林悦肚子大,站久了腰疼,靳延联系家里的司机把林悦送回了家。
等他再次回到医院门诊大厅时,桑涴一个人站在角落。
小姑娘无所事事,又像是手足无措,头垂地低低的,及肩的长发散落下来挡住脸。桑涴好像格外喜欢低头,说话时低头,对视时垂眸,经过人群时也下意识会瑟缩一下肩膀,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只要站在那儿就会让人觉得周遭都变得安静柔和,但有时柔和过了头,就会透出一点点怯弱。
靳延无声打量着这个四年来都未曾注意过的同学。
桑涴无聊地晃着身子,不经意间跟靳延来了个对视,立马站得笔直,跟罚站似的,眼睛重新垂下来。
直到听到有人在头顶问,“你怕我?”
“没有。”桑涴呐呐。
“那你抬头,”靳延冷不丁地说,“不然还以为我脸在地上。”
“……”
桑涴鼓起勇气抬起头,然后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她手快地拿着缴费单挡了一下。
靳延:“你脸红什么。”
桑涴:“没有啊。”
“我没瞎。”
“哦。”
靳延单手揣兜,突然弯下腰,直视她,“所以你在脸红什么?”
不懂他这人是混球故意使坏,还是真就这么没眼力见儿,桑涴心跳都漏了一拍,往后退一步,脸更红了,“我热的,我天生体质就这样,一热就脸红。”
浮云略眼般,靳延听到这句话后,脑海里一个模糊的片段闪过。
女孩儿双膝陷进柔软褶皱的被褥里,腰身弓着,嘴里喊着热,试图从他怀里挣脱,伸手往前爬,没爬两步,又被靳延单手摁住腰窝,重重地拖了回来。
严丝合缝。
靳延在她身后,眼皮半垂,视线落在女孩儿变得通红的皮肤上,那会儿他还以为是太重太快了。
原来是这样。
桑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别开身子,“你还要陪我去检查吗?”
“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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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的项目不多,很快就做完了,但验血报告得下午一点半后出来,现在才十点多。
桑涴捏着小包,“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就行了,结果出来后我再告诉你。”
靳延看她一眼,“饿不饿?”
桑涴愣了愣,这会儿才察觉到一直没吃东西的胃部有些不舒服,她点了下头,“有点饿。”
“先去吃饭,”靳延说,“吃完再来拿报告。”
桑涴怔住,“我跟你吗?”
靳延从兜里拿出车钥匙,习惯性地打开后车门,以往他那些女朋友都只被允许坐后座。后车门打开一条缝,靳延顿了顿,又关上了,转而走到副驾驶座,打开门,头偏了偏,“上车吧。”
桑涴像个被人提溜着玩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顺从地坐上了副驾驶。
她家境小康,但不认识靳延的车,不用想也知道很豪,所以上车后也不敢动,拘谨又局促,生怕碰坏了什么。
“安全带。”靳延提醒。
桑涴慢腾腾地伸手去系,系了半天也没系好,靳延服了她。他俯身朝桑涴压过来,沉甸甸的,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也充斥在桑涴的鼻翼下,两人的距离过分的近。
桑涴悄悄攥紧了手指。
她知道靳延对她无意,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悸动。
只是脚尖好像碰到了什么。
桑涴摸索着捡起来,是一支口红,一支明显被用过的口红。
瞬间,刚刚那点欣喜和心动戛然而止,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
如果她没记错,靳延的上一任女朋友是文院的院花,夏婷。
这支口红,应该是夏婷的。
桑涴整个人都僵住,手就这么举着,唇间抿出一点酸涩来。
“咔哒”一声,安全带系好后,靳延也看见了那支口红,眼神冷了冷。
靳延的每一任女朋友都不被允许坐副驾驶,更别提会那么巧和的落下东西。这么做的原因,是想给他下一任女朋友下马威也好,还是妄想着跟他复合也好,都无所谓。
但他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更厌恶别人自作聪明。
“我跟,”靳延连人名字都记不住,随手把口红扔到后座,“我跟她分手了。”
桑涴默了默,“我知道。”
不然我也不会在毕业晚会那天跟你告白。
车内的气氛不知道何时降到了冰点。
像一团干巴巴的面糊,搅也搅不开,只能等着它发酵,变得愈发凝滞。
黑色迈巴赫行驶在马路上,突然,靳延随手搁在一边的手机嗡嗡震动。
屏幕亮起,一串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靳延看了眼便收回,转着方向盘,不像是要搭理的样子。
电话自动挂断,没过几秒,又重新打来。
就这么反反复复几次,安静的车内全然都是“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
桑涴忍不住出声,“你不接吗?”
“不认识,骚扰电话。”靳延说得理所当然。
“……”桑涴提醒,“可是对面打了你三次了,会不会有什么要紧事找你?”
靳延啧了一声,拐过一条街后,终于施舍般拿过手机,指腹一滑,“谁。”
“靳延。”对面的女生呜呜啜泣,“别分手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不想牵手我就不牵,我也不缠着你总发消息了,你去哪里我都不问,好不好?只要、只要你别跟我分手,求你了……”
是夏婷。
桑涴闭上眼,懊恼自己刚刚多嘴。
车里就两个人,半米不到的距离,她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更何况,她和靳延还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半小时前还一起去做检查,虽然明白这跟靳延与夏婷分手毫不相关——但桑涴还是没来由的心虚。
靳延没表情,“说完了?”
“嗯。”
“那挂了。”靳延比想象中的更加凉薄。
“别!”夏婷不明白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为什么靳延还是这样冷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妥协了还不行吗?还是你已经认识新的女生了?”
想起来某件事,夏婷一通邪火乱发,“我听说毕业晚会那天你们班有个叫桑涴的女生跟你表白了,你是不是答应她了?靳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长得有我好看吗,身材有我好吗,丢在人堆里找都找不着的那种女孩子,一无是处,你看得上她?”
桑涴脸白了个彻底。
她没想到,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是跟个小丑一样的存在。
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一无是处。
靳延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那天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桑涴的眼眶悄悄红了。
靳延面无表情,冷嗤,“你谁啊。”
对面发火的夏婷懵了,几秒后,冲电话哭吼着:“靳延你就是个混蛋!你跟我谈恋爱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刚刚充斥着哭泣和喊叫的车厢,猛地安静下来。
靳延比刚才更烦躁了,车速加快不少。
他应该是讨厌女孩子哭的。
桑涴小心翼翼地抹了下眼睛。
“哭个屁。”
她一僵。
眼泪流的更猛了。
“啧,”靳延把车停在路边,侧身,“别人骂你不知道骂回去?”
桑涴不明白他的意思,湿漉漉的眼睛地抬起来,一句“你说什么”还没问出口,脸上忽然被人一抹。力道有点重,动作也很生涩,抹眼泪抹的桑涴感觉要被擦掉一层皮。
“啊,疼。”
靳延顿了下,手上的动作轻了点,擦完眼泪后退回原位,“刚没听见她在电话里骂你?”
桑涴:“听到了。”
“听到了为什么不骂回去?”
“不太好吧,”桑涴低低地说,“而且我不知道怎么才叫骂回去。”
桑涴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爸爸妈妈宠着,汪伯伯把她当亲女儿疼,她学习好,长得乖,老师同学个个都喜欢她。汪琴琴更不必说了,跆拳道黑带,走哪儿都护着她,撸起袖子就干,扬言谁欺负桑涴谁嫌命长。
真论起来,桑涴二十二年里唯一吃的亏,就栽在靳延一个人身上。
“骂人你都不会,那你会些什么,”靳延漫不经心地笑,“哦,忘了,你还挺能跑。”
“……”
桑涴就怕他提她睡醒后跑路的事,转移话题,“我不太会,你教教我吧。”
“教什么。”
“教我骂人,”桑涴装乖,“你教我怎么骂回去。”
靳延来了点兴致,把手机丢到她怀里,下巴懒懒一抬,“拨回去。”
桑涴手有些抖,竟然真的听话地拨了回去。
嘟,打通了。
等待对方接听的过程里,桑涴的心莫名悬了起来,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靳延的话。
手机震动一下,随后传来夏婷的声音,“你还打来干什么?”
“我……”桑涴噎住。
夏婷听出来是一个女声,反问:“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有靳延的手机?”
桑涴觉得冰凉的手机实在烫手,她求助似的看向靳延,用口型问:怎么办啊。
靳延扬唇,学她,用口型说:她骂你什么骂回去。
桑涴怔了一下。
捏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顶着靳延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开口:“夏婷,你好,我是桑涴。”
一阵诡异的平静。
夏婷冷哼,“怎么,刚刚我给靳延打电话你知道了,现在来兴师问罪了?你也好意思?要不是我跟他分手了,轮得到你?”
桑涴出奇的平静下来,“首先,我的名字叫桑涴,不叫丢在人堆里找都找不着的那种女孩子。其次,我是全国物理竞赛第一保送到南华大学,并不是一无是处。最后,你跟靳延分手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同样,我和靳延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一气呵成。
桑涴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以前汪琴琴总是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说别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啊,别没出息地当个软包子。但是桑涴做不到,她太柔和佛系,过了头就是怯弱。
而今天,她却在靳延三言两语之下,做了前二十年都没做到的事情。
她真的骂回去了吗?
这样也算吗?
“做的不错。”靳延毫不吝啬地夸奖。
车子重新启动。
桑涴有些不好意思,没吭声,就在她以为会这么一路无话地开到餐厅时,身边的靳延毫无征兆地问她一句话。
“谈过恋爱吗?”
“没。”
“想谈恋爱吗?”
“啊?”桑涴呆住。
“桑绾,”靳延侧头看她,嗓音淡淡,“想不想跟我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