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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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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拓慌不择路,驰出数里才发现深入到戈壁中。
大宛马脚程虽快,在茫茫戈壁中全无遮挡,远远便能看见人影,身后追来的盗匪总也甩不脱。吴拓催马往小关山斜驰,追来的人众纷纷调转马头斜刺里追及。终究吴拓马快一步,进了山间密林。
红胡子大汉在密林外驻马不前,只命手下进去。数骑驰前,转瞬没入林中。四野惟闻枝叶婆娑之声。
候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大汉忽的朝右方林外长声大笑,弯臂引弓,一支劲箭疾射过去。吴拓正牵马从林中小心步出,四只马蹄都裹了撕开的衣裳布条。他听见大笑暗叫不好,方抬头,箭矢已经近在眼前了。
吴拓躲闪不及,骇得心胆欲裂。闭着眼往后躺倒,隐约觉得身边多了个人。睁开一线看过去,黑衣身影正挡在身侧,手中长剑连鞘磕在箭簇上,手腕翻转,将劲箭挑飞出去。
关少钦立定在吴拓身前,长剑出鞘,迎上随后而至的连珠三剑,或挑或砸,一一打飞。那大汉发箭之时带着浑厚内劲,关少钦接得实不轻松。
吴拓滚倒在地上,未及起身就哭喊了出来:“少钦,你总算来救我了!”
关少钦长剑斜指地面,正架在吴拓脖子前头,吴拓立时收声。
“三危山的巴洪疆巴爷也是西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率众追杀一个不会武的闲人,传开了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关少侠太看得起在下了。老子不过就是这大漠戈壁里的盗匪头子,经营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向来没什么挑拣。你护卫的这个闲人,如今可是长着最值钱的一颗脑袋。单是暗花就有两笔天价银子,鞑子王还悬赏了一个千夫长的官位。老子虽不想做官,银子还是要的。”
关少钦回头打量吴拓的大好头颅,看得吴拓脖子发冷,伸手捂住。
“少钦?关师弟?你可是答应你师兄护卫我的!”
“哼,”关少钦回头,“不论他值不值钱,不能交给你!”
巴洪疆大笑下马,提着厚背大刀走到三丈外立定。他身旁手下加上从林中出来的十余人环围过来,防着二人逃走。
“我跟你比试一场!就拿这吴拓的人头当个彩头吧!”
“好!”
吴拓黑着脸,想骂人都没法开口。关少钦挥手赶他,他捂着脖子牵马退到林边树下去了。
巴洪疆横刀当胸,运劲直劈,刀未发,风雷之势已起。“此刀名为‘积摧’,锋刃虽钝,挡者莫不披靡。关少侠当心了。”
关少钦剑尖指下,行了后辈起手之礼,随即抖出一个眩目的剑花。“剑名‘落雪’,乃家师所赠。天山寒铁铸炼,颇具锋刃,巴爷也请当心了。”
关少钦先出手。轻功展开,倏忽到了巴洪疆身前,一剑递出,招未使老,人已经到了他身后,团团剑花幻起,将巴洪疆全然裹在一片剑影中。巴洪疆不闪不避,大刀横砸竖劈,斗了近百招。关少钦将他身上的衣服条条划开,剑锋却始终未能及体。到了一百招上,终于被他大刀磕上剑身,拼了一记。关少钦长剑一弯,借力退开。巴洪疆拖刀跟上,扬起一片沙土。两人的身影没在沙尘中,只听得巴洪疆大吼一声,挥刀劈下。兵刃相接,前后响了数十声又似连成一声。声音起而落,再无动静。
众人摒息观看。沙尘渐落,两人对面而立。
巴洪疆往脸上一摸,拿下一片齐根削落的红胡子来。他对着手中的胡子大笑数声,道:“老子输了。你把他领回去吧!”
他既认了输,便不再逗留,上马率众而去。
吴拓这才长喘了一口气,把手从脖子上放下来。他半坐在地上,看着关少钦犹自伫立的背影。黑袍临风,更见清逸之气。他手中仍握着剑,一道鲜红的血从袖内蜿蜒而下,沿着手腕,滑过剑刃,缓缓滴落在地上。
当天的游猎之行不用说作罢了。刘骁志带着城中赶来的官兵汇合二人回城,吴拓想去搀扶关少钦,他略一皱眉,吴拓就讪讪的抽回手。
打马要走,想起来一回事,命人将那哭得止不住的李钧染提下马。
众人牵马离去,只剩下他独自在戈壁中,一边哭一边认着方向慢慢往回挪。
吴拓衣裳底下穿着护身软甲,射入肩头的两箭只略微擦伤。关少钦伤的却重。
他以险招冒进,取巴洪疆咽喉,却将整个臂膀都置于他刀风中。好在关少钦不欲伤他性命,一来一往,他也没废了这条手臂。
掀开衣服,半个肩头都是青淤暗紫,割伤处不断渗出血来。
吴拓在旁边不断“啧啧”作声,一脸心疼。关少钦请正在上药的大夫歇手,先把吴拓踢出去,关了门窗,这才继续疗伤。
吴拓从关少钦房里出来,在走廊上打转。成福跟在他身后禀报:“少爷,李家老爷带着公子求见,正跪在院子里。”
“这王八羔子腿脚倒快,谁接他回来的?”
“李公子是给人抬进来的。扶着跪了半天,一直没醒。”
“上这唱苦肉计来了,只管给他唱去。”
吴拓抬脚踹开书房门,往躺椅上一倒,压住背上的伤口,吸着冷气翻了个身。
“还站着干吗?”
“少爷,太守府方才命人递了拜贴,太守老爷不一时要过来探看。”
“麻烦!”
吴拓抱头躺平,又压着伤口。
浥城太守刘拯是个妙人。
长身白面,三缕清须,虽年近四旬,风神气度倒比其子刘骁志更见光华。为人却谦和谨慎,不只在这边关诸城清誉广布,在西北官场上也是左右逢源。
浥城是西北地界头等的大城。北有关山、秦州重镇挡住战火绵延,往西是交通西域的要道,往东接着八百里秦川。货物流通、生意往来,战时四方逃来的商贾巧匠成就了浥城的繁盛。
刘拯任职数年,在官场朋党中不曾投了任意一派,只凭着浥城的豪富和往来经营维持至今。旁人都道他不简单。如何不简单却说不出了。
吴拓才在厅里探出个头,刘拯就快步上前扶住了手。
“小儿鲁莽不晓事,累吴世侄遇险了!”刘拯殷切赔礼,搀着吴拓坐下,不住询问伤势。
刘骁志站在他身后,惨白着脸,额头还有些细汗。他苦笑着暗自跟吴拓比了两个手势,却是吃了一顿家法过来,站着都勉强。
“无碍无碍,是我自己的主意,刘世叔无需怪责骁志贤弟。”
“世侄待人亲厚。只是这逆子整日闯祸,该当狠狠教训。”
吴拓无法,陪着他应付说话。刘骁志也只好硬撑着站下来。到了天色渐晚,吴拓作出一副神困力乏的样子,刘拯这才起身告辞。
临走问道:“听闻遇险之际,李管带的公子出言不利,我将他父子逐出浥城,为世侄出口恶气可好?”
吴拓一笑,他在刘拯面前撑了半日的端正脸面,这一笑泄了底:“世叔不忍心他父子跪着,就先领回去。只是我却舍不得李贤弟走了,就让他留在浥城陪着我玩吧。”
刘拯面上微微变色。刘骁志呲牙笑,又跟吴拓比了个领会的手势。
刘拯带了许多稀贵的药材补品过来,吴拓随意翻拣了几盒,都让人送到关少钦房里。
成福捧着礼盒出去。
吴拓独自坐在厅里伸了个懒腰,摸摸下巴,想起点什么。
“早上过来那孩子呢?”
“安置在少爷房间左近的厢房。府里也没事给他做,他跟着徐三爷学过看账,就派到帐房帮忙去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关少爷说不要。”
“正经蠢材!”吴拓白他一眼,“先说说,他算帐算的怎么样?”
“算是会算的,就是时时发愣,半天动一笔。这孩子怕是有点呆气。”
“能呆过你去?”
成福仍是皱着眉点头称是。
吴拓站起来往书房走,眉眼带笑。“叫他过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