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燎原》路不凡

3、习俗

　　旧月市的柏木镇是铜国冷原州的一个18线小城镇，从最初的乡镇到城镇，外来人口越来越多，但本地的丧葬习俗早已根深蒂固，虽然有封建迷信色彩，也难以一时之间全部根除。

　　由羽衣甘蓝和死者亲属联系上后，旧月殡仪馆就基本根据亲属的意愿决定好整个葬礼的流程。
　　由于跳楼死的人是头着地，所以那名自杀的男生尸体都是不完整的，说好听了是遗骨，说不好听了就是残尸。

　　旧月殡仪馆前门有一段阶梯，进去是吊唁厅，左手边的门则通向防腐处理室，屋子的后半部分是业务办公室、防腐处理室、灵柩储藏室和存放危险化学用品和可怕工具的隐藏密室，用一道厚实的隔音门与吊唁厅和接待室隔空。

　　遗体用灵车运进了殡仪馆的防腐处理室，火彩和同事罗贝作为外勤部的成员，需要旁观入殓师拼尸的全过程并打好下手。

　　火彩一进防腐处理室的门，就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现在天气刚冷下来，正所谓七月流火，所以不用对尸体做太多防腐处理。

　　而同事罗贝，早已站在停尸台前，一脸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只见他用右手捏着鼻子，似乎对尸体的腐臭味极度敏感。

　　入殓师戴着口罩和胶皮手套，手里拿着从密室取出的镊子和钳子，一脸从容，这些工作早已是她的家常便饭。

　　虽然尸体的肋骨早已扎进了内脏里，入殓师还是淡定又自信地将七零八落的肉块收拢到一起，将碎裂的骨节复归原位，火彩和罗贝只有在边上干看的份，完全插不手。

　　入殓时，先需要为死者理发刮脸，净身洗脚，贫者用水，富者用酒，仅形式和习俗而已。旧月殡仪馆作为殡葬行当中的甲方，感觉用酒浪费，所以都是统一用水洗。

　　死者头部早已被巨大的压力碾成了一个扁球，罗贝为死者擦身子时，火彩去寿衣店取来了临时赶制的寿衣。寿衣过去是长袍短褂，现在是白色的制服大衣。

　　火彩忍着内心的恶心给尸体换好寿衣，准备入棺加盖，棺材只能用水桐、松柏为料，而以松柏最好，而死者亲属订的是上好的松柏木。其间死者的至亲骨肉及生前好友都侍立于旁作诀，这叫视含。

　　“对了，死者死的时候有留下什么关于死因的线索吗？”市里来的警察在殡仪馆门口问道。然而死者亲属一个悲痛欲绝：“不，死的不可能是我儿子，他不会自杀的。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另一个长吁短叹，根本回答不了警察的问题。

　　“我这里有。”罗贝突然出声。火彩心头一紧，目光疑惑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一起收尸的时候他根本没说有，回来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汇报上级，一直隐瞒线索，现在就又抢功挤兑我？

　　罗贝从阔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保存完好的信封，一边递给为首的警官一边补充说：“这是死者死前写好的遗书，他跳楼前喊出了一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同学一起去，让对方先待在楼下，然后自己走上最顶楼，扔下自己的遗书，让对方去捡。”

　　“等到同学捡到随风飘下的遗书，一抬头，就发现对方已经死了。”罗贝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和情感，似乎他只是个普通的旁观者。

　　这…在死前把对方叫过来看，这还能叫关系好？确定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吗？死者的同学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都要有一生的心理阴影了吧？火彩感觉死者的行为也太莫名其妙了。

　　警官听罢皱起了眉头，打开信封草草扫了一遍，把队里的技术人员叫来拿回去，调查信封上面的指纹。

　　“都是些非常私人的文字描写，我们殡仪馆的外勤部员工就没必要看了。”罗贝突然对火彩开腔，似乎是在害怕对方怀疑或记恨自己独吞死因线索。

　　尽管没看到信封里的遗书，火彩还是凭借自己良好的视力辨别出信封背面有一个鲜红如血的印记，那是一个有些抽象的符号，像是用草书写下来的“卯”字。

　　火彩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奇怪的印记，说不定这个学生自杀就和卯字印记背后代表的势力有关，这个印记也有可能是组织本身的徽章。

　　至于同事罗贝和一同在场的顶头上司蓝道子为什么会选择忽视，火彩就不得而知了，或许罗贝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而主动送出信封是在给自己增加绩效，但火彩实在是不敢这么想。

　　入殓后报葬的传统习俗是：入殓之后，将白纸剪裁成条，束之长杆立于门前，城镇多贴讣告，然后分送亲族白布(叫孝布)，子孙身穿孝服，腰缠麻辫、手执纸穗柳杖（俗称丧棒）奔往外姻尊亲处报告噩耗，统称报丧。沿途逢人叩头，俗称免罪（即生者为死者赎罪）。

　　然后就是家属签火葬申请书，由旧月殡仪馆盖红章。盖完章，火彩和罗贝一人抬左，一人抬右，协力一起把穿好寿衣的死者放进焚尸炉里，几千度的高温，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把人烧成骨灰。

　　“别看人这一生很长。其实烧完了就只剩一堆灰了。”火彩第一次看到火化的场面，感到唏嘘不已。

　　一旁的入殓师蓝道子摇了摇头，闲道：“这没什么好感叹的，我们每个人都是预制尸体。”

　　火彩闻言叹息一声，看了一眼焚尸炉旁边买好了骨灰盒，准备领走骨灰的死者双亲，他们比起上午时的悲痛欲绝，经过时间的沉淀，多了几分冷漠和麻木，好像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现在里面在烧的尸体并不是自己儿子的尸体。

　　因为是白发人哭黑发人，所以就免去了子孙报丧和免罪的流程。但讣告肯定是不会贴到死者生前所在的旧月高中。

　　而据火彩的观察，旧月高中在有学生去世后就给所有最高楼层都加上了铁栅栏，使教学楼看上去像是一所监狱。

　　“卯”字一般的血色印记到底代表了什么？火彩选择去旧月最大的图书馆开展调查。

　　一行行扫过去，火彩努力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名：《古代文明研究》《文字的起源》《铜国语言学》火彩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并将它们一本一本翻开目录摊放在桌上。

　　「“卯”这个字在古代代表了位置正东，而它原本的意思是祭祀时，祭品放在祭坛上，朝向正东。」

　　朝向正东？火彩托腮思考，努力从自己的脑子里搜刮关于死者尸体位置的信息，死者早就四分五裂了，哪里还有什么正东不正东？

　　不对……如果是在教学楼下原地修复尸体后的位置，那心脏和脑子朝向应该是正东。在铜国古代，以右为尊，左西右东，那么祭品朝东很有可能就是在对一位天上的神灵或者隐秘的存在表达祭品被悦纳的渴望之情和尊崇之情。

　　火彩感觉自己总算想出了点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