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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源氏兄妹(四) ...

  •   和源稚生长得很像的男人自称风间琉璃。
      上次街边偶遇一别后,妹妹在夜场也偶尔听过零星半点他的信息,【他的随身用品都是顶尖名牌,但他向女孩们收取的费用只是区区一顿午餐的钱,他曾经收取了一个失恋的高中女生一碗拉面的钱,就带她游遍整个京都,还送她价值不菲的玫瑰和花瓶。赔本当牛郎,从小处说是有助人为乐的美德,从大处说甚至有赈灾的意义。】

      妹妹对此嗤之以鼻,她又不认识他,莫名其妙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她低头俯视他:“我哥怎么了?你一个卖笑的牛郎而已,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女人的救赎了吧?用钱就能打发的公狗,女人好心尊重你不代表你不脏不下贱,知道吗?”

      风间琉璃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妹妹懒得理他犯什么病,伸手捏他的下巴:“我要回去了,让你的手下们滚。”

      风间琉璃缓了好半晌,才把体内另一个哭得要吐血的灵魂按回去,他想要生吞活剥了她,眼神有些安静的疯狂:“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源稚女。”
      妹妹捏住他下巴的手就顿住了,单边眉毛挑得老高。

      他笑起来:“你把我忘了。”
      哥哥杀了他,妹妹忘了他,源稚女想哭,但是灵魂是没有泪腺的;风间琉璃是恶鬼,恶鬼是不会哭的,他只会杀人。

      2003年,17岁的源稚生刚成为执行局最年轻的专员,第一项任务是斩杀在家乡小镇作恶的恶鬼。
      阴暗的地下室里,走道两边摆满被杀害后做成人偶的尸体,被王将派人拖住的妹妹赶回来时,正撞见源稚女在浴缸边被源稚生一刀刺入心脏。

      龙化后的咬合力以吨计,源稚生燃起黄金瞳与暴血的妹妹厮杀,蜘蛛切斜插入地面,尚未干涸的血迹悲伤地滴落。他没有用刀,妹妹全身肌肉暴起,两人呼吸间交手三千次,眼瞳在空中划过淡金色的弹道,下一秒拳脚就精准击打上目标,悲伤化作凌冽的杀意,皮开肉绽的血在黄金瞳的注视下慢放如樱花绽放,凌迟他成百上千次。混血种的咬合力对上混血种的防御力,他们轰轰烈烈地在所有下属面前互相撕咬直至筋疲力竭,从小到大,源稚生与妹妹打架总是龙化的、不死不休的,叫妹妹平时与他难得见面吵架也要毫不留情咬他一口,皇对侵犯自己权威的胞妹听之任之,下属们面面相觑,分不清这对兄妹对彼此是爱还是恨。

      源稚生这一生充满欺骗与阴差阳错。年轻时亲手杀死胞弟,二十几岁仍护不住自己胞妹,命运女神不曾允诺给他好结局,他会亲眼看副手为掩护自己从东京天空树坠落;他会听到他的得力干将引爆炸弹而死,连真名都被溶解;他会与终于失而复得的胞弟自相残杀;在他失去生机的尸体前,他会看着他的异姓胞妹会被一寸一寸吸干鲜血。他命中注定毫无所得,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他在大义与私情中选择背负起的大义——蛇岐八家命中注定在这一代生机断绝,一个不留。而源氏兄妹的一生,不过也是龙王回座前几道皑皑人骨。
      杀机如暴雨淹没这座小镇,尸体与鲜血被掩盖,妹妹第一次发动她的言灵。

      言灵·重生。
      她生来是神的偏爱,是命运的奇点,她的言灵是神的权柄,是序列号的绝密档案。
      妹妹的黄金瞳彻底点燃,杀伤性越大的言灵领域越小,那些尸体与源稚女被龙尾盘在一起,她撑开源稚女的眼皮,如君王命令她所有的臣民:“不要死。”
      黄昏的最后一线天光被龙吟拖住,世界的背面城市日轮攀升停止,被剪断的生命线凝成天地间看不见的丝带,磅礴的生命力源源不断从妹妹身体内流出,将所有断裂的生命线重新编织。源稚生脸色惨白,恨不能与妹妹一道吐血,他颤抖着手接住妹妹濒临破碎的身体,分不清脸上是血还是泪。用绝密言灵会有极大程度的反噬,在施放时烧尽施放者的生命。

      被攫取权柄的“神明”睁开他的眼睛。
      一轮弯月挂在夜空,银河从月亮上倾倒入大地,黑色的海面上浪潮奔涌,巨大的海浪在妹妹面前平息下来。
      “无能的叛徒。”他走到她身边,如此宣判,“生命是你仅拥有的交换物了么?”
      谜语尚不属于妹妹的外语范围,她只听见隆隆作响,使用言灵耗费的生命力就被还了回来,她有些不耐烦:装逼男,你在叽叽呱呱什么啊?他好像有些气急败坏,又像是恨铁不成钢,冷哼一声后,停滞在半空的浪潮瞬间吞没了她,妹妹单方面挂断了通话,死去的人在重生,她关于他们的记忆在流失。

      当最后一条生命的纽带编织完成,妹妹十六岁以前所有关于鹿取小镇的回忆就只剩下源稚生。
      她睁开眼睛,地平线吞没最后一抹日光,十七岁的源稚生双膝跪地抱着她,黄金瞳里的血与泪摇摇欲坠,对从不曾服输过的命运呜咽:……把她还给我。

      ……
      妹妹早就忘却那段往事,她有些不耐烦:“忘了就忘了,有什么要紧?”
      风间琉璃的语调还是那样阴柔:“有什么要紧?在我发现自己是恶鬼的时候,在我最绝望最虚弱的时候,这个世上最该跟我在一起的人却用刀把我的心刺穿了。我无法选择自己的血统啊,我生来就是这种肮脏的东西,可他也觉得我脏。他那么光辉那么正义,不能有肮脏的鬼做弟弟……可亲人就是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近的人啊!如果换成我是皇,哥哥是鬼,就算为了他和全世界为敌,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单地逃跑……你眼睁睁看他杀了我,你还忘了我!”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几乎接近哭吼:“哥哥杀了我,妹妹忘了我,所有亲人都像抛弃垃圾一样把我扔掉了,你和他在东京街头吵架、和好,你和他又活在光明里了,你不记得,你不记得我死在阴暗的地下室,你不记得我!”

      “我就是不记得!不记得的回忆就说明不重要!”妹妹恼怒地压制住风间琉璃,“别叽叽歪歪!烦死——”
      “……你在哭吗?”
      破碎的抽噎浇灭怒火,好像有一只温顺的爪子挠了挠心扉,她仍然想不起来,但她不喜欢看他哭,于是她慢慢地低头,吻去他的眼泪。
      他的脑袋动了动,用唇角追逐她的舌尖。
      亲吻缠绵悱恻。

      “……我没有和别人做过,包括接吻。”他恢复了风间琉璃的眼神。
      恶念与欲望交织,被反上眼睛的眼泪关在窗户尽头。

      爱成了一种诅咒,缠绵不休。

      妹妹吃软不吃硬,她碰碰风间琉璃湿漉漉的脸颊,说:“虽然我不记得,但如果我当时在场,肯定为你报仇了。我不在乎我哥哥是鬼还是皇,是鬼我就陪他杀人,是皇我就陪他杀鬼。”
      风间琉璃看着她,两个灵魂煎熬近十年的恨在平息。
      妹妹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骗子,毕竟我不记得了嘛。”
      风间琉璃:“我没必要用真名骗你,妹妹,我是真的,脸也是真的。”
      妹妹干巴巴道:“哦。”
      她耸耸肩:“但我对你没感觉。”

      源稚女又在哭了。
      风间琉璃还在笑:“那是因为你现在忘记我了,留下来,重新认识我,别去找哥哥,好吗?”
      妹妹左手撑在他脸边,右手挑起他的一缕鬓发,他乖顺地歪头任她绕上手指,妹妹用食指摸摸他的脸颊,柔软又清爽:“行吧,但我要给源稚生报平安。”
      风间琉璃笑得更灿烂了:“好呀,我会把你在极乐馆的照片发给他看的。”
      “……你是在挑衅吧。”

      妹妹接受“天降哥哥”以后,对风间琉璃的态度渐渐软化。
      他不月有一场歌舞伎剧场的登台表演,那场表演是歌舞伎剧场的王座,无数国宝级演员在此登台。他说一个人排练难免无聊,要妹妹当他观众。

      鼓者在鼓面上一敲一抹,鼓声嘶哑低沉,像是鬼魂在遥远的古代低声诉说。拉门当做舞台幕布,素白色的女人静静地从门后迈进,披散漆黑的长发。
      “世间一切幸福,皆月影中一现的昙花;唯有孤独与痛,常伴在黄泉深处。”女人清唱着,缓缓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角是凄厉的血红色。
      她的扮相像是黄泉深处的厉鬼,可身形中透着婀娜妩媚,便如绝世艳女裹着薄纱,让人心里微微一荡。
      剧目是《新编古事记》。

      妹妹倒下了:“我根本听不懂!我高中都没毕业!”
      风间琉璃:“……”

      这场剧目讲的是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的神婚,【日本刚刚从大海中浮起,在洪荒的大地上只有一根擎天的玉柱,他们询问命运,问作为兄妹他们能否结婚繁衍后代。命运说那你们便绕着柱子的两侧走吧忘记你们的身份,当你们看到彼此的时候,就当作那是你们的初相遇。于是他们各绕着柱子行走,相遇时伊邪那表现得好像那只是一个偶然相遇的少女那样,惊讶地说:“唉呀,好一个美丽的女子!”伊邪那美也回应说:“唉呀,好一个英俊的男子!”于是他们便缔结了婚约,繁衍了无数的后代。】

      风间琉璃扮演的不是伊邪那岐,而是被抛弃在黄泉国的伊邪那美,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角是凄厉的血红色。身形婀娜妩媚,绕过柱子朝妹妹款款走来。妹妹上手捏捏,被他不着痕迹地握住手轻轻放开,小拇指在妹妹掌心勾过,让人心里微微一荡。
      妹妹:……哇。

      亲吻逐渐过了界,长发垂落在妹妹脸庞,痒得她眯起眼睛,重金手作的花魁服饰皱巴巴垫在身下,逐渐被浸润。
      神国的兄妹在人间再续前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源氏兄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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