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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那夜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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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息带着江芸他们穿过深林,来到了一个竹屋前。
举目望去,竹屋分上下两层,下一面层是镂空的,由数条竹枝撑起。枯木做成的梯子通向二楼,竹屋上方顶的边沿挂了一排风铃。
有风吹来,七彩的风铃摇摇晃晃,传来清脆的声响,舒心悦耳。
“这是我们的住处。”
鹿息带着他们绕过了竹屋,来到了后方,那里有一个山洞,周围杂草丛生。
鹿息上前拨开掩体的枯枝,露出隐蔽的洞口。
进到里处,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崖壁光滑阴冷,只有洞口处透进来一点光亮。
青亭非常有眼力见的释放起自己的光芒。光明如昼,前方地上一排尸体罗列开来,赫然映入眼帘。
鹿息猛地一惊:“怎么会这样......”
只见那尸体枯竭如树枝,已然成了干尸,看着像被人吸走了精气。
“不,不是这样,他们之前还好好的。”鹿息望着地上的五具干尸有些慌不择言。
“真的,他们昨日还好好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阿浮上前查看了尸体,对着江芸摇了摇头。
江芸皱着眉看向鹿笙:“山里还有其他的妖吗?”
鹿笙早已愣在了原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应该没......没有......我不知道。”
江芸抬脚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鹿笙吓得连连后退。
“鹿笙——”鹿息冲了过来挡在鹿笙身前。
“真的不是鹿笙做的,我可以解释为什么绑他们,我真的只是绑了他们而已,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他慌忙解释道。
“原本是准备要做什么的,但鹿笙不忍心,一直让我放他们回去,我真的是......”
眼看江芸越走越近,没有丝毫要放了他们的意思,他索性放弃了挣扎,回身将鹿笙拥进怀中,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阿浮望着江芸的举动,凤眸轻轻弯起,笑出了声,嘴角荡漾着痞气。
阿芸怎么比他还要顽皮。
相拥赴死的二人,眼角双双敞着泪水,但脸上却带着清浅的笑意,就像是终于摆脱了桎梏的那种松懈释然。
然而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
鹿笙只觉身上一紧,再然后束缚着她的锁妖绳从她身上消失了。
她募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江芸如看戏一般望着他们,阿浮在她一旁偷笑。
“这......”
江芸叹了一口气,道:“锁妖绳我并没有收回,在你的手腕上,我会在查清楚所有事情之后再将它收走。”
“那我们就不用死了?”
“鹿息,我们可以不用死了。”她拉着鹿息手舞足蹈。
鹿息转身看向江芸,突然朝着她跪了下来,红着眼说:“谢谢,谢谢姑娘的不杀之恩。”
江芸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后,一个跨步躲到了阿浮身后。
“别这样,我受不起。况且我也没说要放了你们,只是在查清楚事实之前,暂时先放了你们。”她闷闷的声音自阿浮身后传来。
阿浮垂眸看她,无声笑了笑。
江芸话刚说完,就见鹿笙也朝着她跪了下来。
“谢谢姐姐,鹿笙和鹿息也愿意帮助姐姐查清楚真相,毕竟是因为我们绑了他们,才会成了如今这样。”
江芸走过来将他们一一扶起,“我叫江芸,是御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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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浮环视着竹屋里的摆设。
东西很少,除了必须的物品,就只有桌椅板凳,但屋子里视野很开阔,还有一个面向前方竹林的露台。
“我们没有其他东西了,只有竹叶水。”鹿息端来了三个竹筒放到了江芸面前。
江芸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们一直住在这儿?”
青亭看到竹筒眼睛一亮,从风铃那飞了过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弯头轻啄着。
“对,有两年之久了。”鹿息说。
鹿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摇晃着尾巴。
阿浮:“你们为何会住在这深山里?”
鹿息没有说话,鹿笙则停止了摇晃。
江芸撇了阿浮一眼,他立即噤声。
“你人身蛇尾,应是灵力低微,无法维持人形。”
鹿笙点了点头,“是。”
她抬眼望向前方屋檐上一串风铃,目光悠远。
“我是妖,鹿息是人,但他是我的哥哥。”
“七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妖界上丘,我娘亲是蛇妖,我以为我也是妖,但我娘说我不是,我还有一个爹爹生活在人界。忽有一日,我娘被同类残害,倾尽全身妖力,将我送出了上丘结界。”
“妖出了上丘,没有了结界保护,就会碰到人界御灵师。”
“因为有一半的凡人血脉,我的妖力相比其他同类要更弱上一些,到人界勉强能维持住人形。通过另一半人的血脉,我找到了我的爹爹。”
她说到这儿,望向鹿息。
鹿息:“鹿笙是我爹的私生女。”
“起初我很难接受我爹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但我爹很喜欢鹿笙,把她留在了家里。”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直到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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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鹿笙来到家里的第七年,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家里多了一个妹妹。
有一日傍晚,他从街上买了桂花糕回家,他一直记得那日,滚滚惊雷,大雨滂沱,之后他还大病了一场。
因为他看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他的妹妹,鹿笙,变成了人身蛇尾的怪物。
他的爹爹也看见了,吓得昏了过去。
从那之后,他不敢再正眼看她,变得开始惧怕她,甚至厌恶,即使她之后恢复了人形。而爹爹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从一开始的宠溺疼爱,变成了冷眼相待。
有时醉酒之后,还会打她,会赶她走。但鹿笙只是默默的承受,不躲,也不反抗。
她没有了娘亲,不想再没有爹爹,不想没有鹿息。
就这样过了一年。
有一日她买鹿息最爱的糖葫芦回来,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道士,那道士会法术,比她厉害。
她灵力受损,维持不了人形,从此变成了人身蛇尾。
她知道这个家已经容不下她了,从那之后她就躲到了深山里,虽然她舍不得爹爹和鹿息。
鹿笙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鹿息了,没想到在她躲进深山的一个月之后,鹿息来寻她,说对不起她,还说那个道士是他引来的。
她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她不怨他。
从那以后,鹿息每个月都会来看她,给她带最爱吃的桂花糕。
渐渐的,鹿笙开始学着修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有一日,她变回了真正的鹿笙,高高兴兴的回家去看爹爹和鹿息,没曾想却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个身穿白衣,手持长剑之人将她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剑指鹿息,爹爹倒在一旁。
那个人问鹿息:“说,你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
鹿息一抬眼,便看见了一身绿衣的鹿笙。
他对着她摇了摇头,身子被剑柄压得直不起来,嘴角敞着血,但看她的眼神却带着点点笑意。
她正欲冲进去,却见爹爹起身猛地冲向那剑指鹿息之人,抱住那人的腰身,说:“我们家没有妖,你们才是妖。”
话落,便被那人一脚踢死在旁。
她望着那白衣人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很意,倾尽全身之力,将鹿息带了出来。
自此,她的妖脉受损,再也无法维持人形,有时会变回原形,但更多的时间是人身蛇尾。
从此二人便开始了流浪,只要被人发现,他们就会开启下一次的奔途,生生不息。
她从不怨,因为她还有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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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完毕,鹿息觉得恍若隔世,但他不曾后悔。
青亭听着,撑起翅膀擦了擦眼泪,“呜呜,比阿浮还要可怜......”
阿浮冷不丁的撇了它一眼。
江芸神色并无波动,但她望了阿浮一眼。只见少年如之前一般,凤眸清冷,薄唇微抿,眉宇间泛起一股疏离之意。
她总觉得,尽管他脸上时常带着微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鹿息继续说:“鹿笙妖脉受损,最近连人身蛇尾都维持不了,我怕她出事。听闻人的精魄对妖修炼有益,便偷偷从城里绑了人来。但鹿笙善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不愿意吸食他人的精魄来修炼,便让我将他们给放回去。”
“我从小对药理颇有研究,迷晕了他们,准备今日醒来后将他们放在前往榕城的必经之路上。但醒来之后看到鹿笙不在竹屋里,便寻了出来,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你们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发现这里有另一只蛇妖?”
江芸有些不解,那蛇妖直往这片山林跑,应是对这里颇为熟悉。
“没有,也许是我灵力太过低微,探寻常的妖都有些吃力,只能平日里采采野果子。”
鹿笙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如我们问问黑云吧,看他平时进山采药有没有遇到什么异样?”
江芸眸眼轻眯了起来,“黑云?”
“对,黑云居住在榕城里,是个大夫,常常进山采药。他很好,从不会对我另眼相待,有时还会给我们带些食物。”
“榕城哪个医馆?”阿浮问。
鹿息想了一下道:“永生医馆好似。”
他和黑云同为医者,所以会更加亲近些。
“去找他。”江芸起身。
鹿笙:“你们怀疑黑云?可黑云是人啊!”
江芸来到了鹿笙身侧,“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和我们一起?”
鹿笙有些担心道:“我出去会被那些御灵师给捉去的。”
江芸低头掏自己的小布包,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只见她掏出了一个青白瓷瓶,瓶口对准掌心,从里面掉出来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吃了它。”
鹿笙没有犹豫,伸手接过便递进嘴里。鹿息只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并没有阻拦。
下一瞬,那原本柔软顺滑的蛇尾俨然变成了一双修长的腿。
长裙遮至脚踝,露出了一双小巧精致的脚,白皙细腻。
鹿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两眼含泪的望着鹿息:“鹿息......我....我变成人了!我变成人了——”
她慢慢站起身,可能一时还不太适应,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鹿息上前将她扶着。
他没有说话,但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细看里面还洋溢着点点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