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五） ...
-
回到住处时已将近午夜。她脑海里仍然不断浮现翌北离开时痛楚的双眸，她的心狠狠地抽动。
翌北，Time Wharf的初见，将她引上了一条往昔曾所未想的路。她没有拒绝，抑或只是单纯地因为……相信他吧？
那么温柔，那么谦和的人……心底却深藏着无法告人的凄楚的秘密。
她依赖他，同时又心疼他。倘若不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他们应该会彼此靠近，彼此取暖。
她在楼梯上想着想着失了神，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筱珂，我对你……”翌北说这句话时，他一向宁静柔和的双眸仿佛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他要说什么呢？筱珂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阻拦。
或者，是直觉，生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连如今的关系都不能维系了。
她停驻了脚步，忽然上面的暗处，有一丝动响。
筱珂惊觉地抬起头来。
正对上了那里，倚着门背戴着耳塞的少年的眼睛。
辛海……？
她一惊，正要上前，忽然发现他泛红的耳垂，一时怒上心头：这个人，还发着烧，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你干什么？”筱珂三座并作两步地上去质问，“还发着烧，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你在外面不怕吹风吗？你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你……”
她蓦然停住，因为她看见辛海深邃的脸型对上她。
辛海浮起一丝莫名的表情，然后缓缓地拔掉耳塞。
“我这MP3里有七十一首歌，我从七点听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三首了。”
她凝视着他，心底泛起酸楚。
他一字一句地说，“安筱珂，你不是要对我这病人负责的吗？你一整天都跑哪去了？”
筱珂轻轻放开他。
“辛海，我要回演艺圈了。”
“为什么。”
少年的面容似乎没有惊诧，可依然涌上了深深浅浅的情绪的神色。
“没有为什么。”她低下头。
“安筱珂！”
“辛海！”她抬起头来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你不也是艺人吗？对，你已经习惯舞台了，你已经有很多簇拥你的FANS了，可我呢？我进来的梦想不就是为了登上舞台吗？我为什么要退出？为什么因为那些不是我的过错的原因就要退出？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语无伦次。
只有在他面前，在这个目光锐利的少年面前，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失控。
“辛海，我要让所有人看，我能够做到的。”
她扬起眼睛，似乎看见了远处的舞台，那么灿烂辉煌，欢呼声和口哨声震响天际，可是她知道的，身处那霓虹之中，其实那么冰凉。浑身发冷。
可是她已经决定了。即使要失去更多，她也要登上那个舞台。
“筱珂。”她忽然全身一震，辛海很少这么唤她的名字，“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她蓦然无法控制地泪腺发酸。
他果然狠。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他还怀疑她有后台的时候，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这个圈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却没有后退。她以为她会后退的，因为那时的她是那么单纯。
“你肯定觉得我傻吧？”她说。
辛海缓缓地抬起手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少年的手已经覆上她的肩膀，然后一股力道迅速将她推至墙角！
“辛……”她几乎要无法呼吸，头紧紧挨着冰冷的墙壁，少年的手似乎有微微的颤抖，可是他按得那么紧，仿佛一道旋风。
“是！我是这么觉得！安筱珂，你到底想清楚了吗？你这是赌气吗？你在跟谁赌气？”她呆呆地望着他，两人的眸中都有一丝无法相信的流动的光波。
“我没有！”
少年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她无处可逃。
他的手指覆上她的下颚，然后蓦然扣起，她无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股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你在撒谎。”
少年的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在她耳边轻轻地流动。
安筱珂缓缓地说，“辛海，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么？”她蓦然嗤笑一声，“你未免太把你当一回事了。”
“什么？”辛海紧紧盯着她，似乎要把她吞噬一般。
她强忍心中几乎要喷泻的悲伤，用倔犟的神色对上他。
“当初我进演艺圈，就是因为那个人，现在我继续，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我为什么不继续？”
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眸中蓦然一暗。
那丝锐痛要戳穿她的心脏。
“你是指……翌北？”他艰难地，缓慢地说。
“还能有谁？”她抬起头，眼里泛动着悲悯。“辛海，你也帮过我，我一直心存感激，现在我要变得强大起来，我不想再依靠别人。”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别人’吗？”
他低沉的声音几乎要让筱珂放弃，然而她清明的神色告诉他，“不，我没这么说。”
“可是我还是不如翌北？”
筱珂内心的喧嚣之流几乎要破坝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问？你不是要把那首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歌送给另外一个人吗？你把我置于何地？你既然已经有了最重要的人，为什么……
她在心底反复不断地悲伤地问着，可是终究无法启齿。
“这重要么。”她终究是心软了，她想起无数次的惊艳，他总是那么霸气地出现在她面前，坚强得无所畏惧，任何伤害都无法袭击他，然而现在的他，手竟然在发烫。
“好吧。”辛海忽然说。
她惊异地看他，只见少年缓缓放开他的力道，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失落迎面袭来。
“那么筱珂，以后我们合作愉快。”
他刚说完，忽然双眉紧皱，汗珠渗出了额头，安筱珂大惊地扶住他，却发现他在颤抖。
辛海的身子竟然那么虚软！她忽然后悔了，无限的懊悔弥漫开来，她为什么要跟他理论呢？他还在生病啊！就算这样，就算他还能凌人地质问她，逼迫她，可是他终究是个病人！
“我扶你进去。”她慌乱地说着，可是他好像愈发地虚弱，这种要失去他的感觉无法掌控。
“傻瓜……”好像低低地听到这句，她的眼瞳蓦然放大。
午夜的救护车鸣响在夜空中肆意传播，筱珂张慌失措地看着少年被抬上担架，直到救护人员拍拍她的肩膀，“小姐，你不上去吗？”
她望着少年苍白的面孔，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失去他的感觉……
“辛海……”
邵弈匆匆赶到医院时，只见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只有筱珂一个人的影子。
她怔忡而呆滞地望着急救室的灯，它一直亮着，亮着，那道目光让邵弈不由自主地心一抽。
“筱珂。”他走过去，默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少女没有说话。
“邵弈，我只有你的电话。”少女抬起头来，邵弈心一凛，好像忽然之间，她就变了，有一种无法隐喻的感觉，“拜托你联系下辛海的家人，可以吗？”
邵弈直觉感到有什么他不了解的事发生过，可是筱珂的声音很是平静。
“我听说你重新回来了？”邵弈没话找话。
“嗯。”
“阿海……有说什么吗？”
少女浮起一丝虚弱的笑容，“他怎么会……说什么呢。”
“筱珂。”邵弈忽然低声说，“阿海很留意你，你知道吗？”
少女无声地抬起头，“是么……”
“你们……”邵弈还想说什么。却被筱珂打断。
“但是不可能的……”少女绝望的声音在空间中轻轻地流淌，不可能的……
邵弈从没见过筱珂如此，恍如溺水的人，脸上最后的神情……
急救室的灯灭的瞬间，两个人恍若震醒一般抬起头，门徐徐地打开。
医生放下口罩，微笑让他们放心，“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了，但是要住院一个星期观察，让家属来办理住院手续吧。”
邵弈点点头，转头看筱珂。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医用车上还昏迷不醒的辛海脸上，眸光明灭，绝望不息。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三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