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将至》远方淮古

11、Chapter 11

　　江旅的车子的已经到门口，在楼上忙着跟老爸发消息的江泓听到车轮囫囵滚过的声音立马起身撩开窗帘看了一眼下面。
　　管家匆匆跑出去替后座的江旅打开车门，恭敬的弯腰，将人请了出来。
　　远在国外的龙星野看到手机里面儿子忙来忙去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你父亲回来了？”龙星野问。
　　能让江泓如此急的摸不着头脑的除了江旅和他以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爸爸，我们今天能说话的时间好少啊。”江泓撇撇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到处都堆积了没用的文件，其中大多都是关于世界财阀交流大会的，不少都是龙星野指点迷津，他去江旅的书房偷偷翻找出来的，就连管家都不知道。
　　现在江旅已经到了门口，不过几分钟就要上楼，他现在必须得尽快把这些文件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不能让老爹发现什么端倪。
　　他一下午都在和国外的老爸打电话，连聊点家常的话老爸都是十句离不开老爹的，江泓想插几句上去，又被世界财阀交流的事情给糊糊过去，晚点老爹下班都没来得及说几句。
　　龙星野笑了笑，稍稍关心了他几句，让他不用担心去不了世界财阀交流大会的事情，他自有办法。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片落地书架，上面装满了不知名的书籍，在与江泓的视频电话结束之后，柔和祥泰的脸神即刻冷了下去，站在书桌前的蓝衣短袖的少年紧紧捏着腰鼓两边尾端的衣服。
　　龙星野闭眼揉了揉额头:“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回国的护照注销，听到了吗？”
　　“听到了。”
　　白禅打记事起，白母就给他灌输了他爸爸在国内有个私生子的事实，他一直很好奇，加之读大学的时候，那个私生子又在爸爸的的安排下和他一同考进了那个大学，他们虽然是同学，却只在远处远远瞧过一眼，后来他不满那模糊的一眼，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偷偷回国，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私生子，让母亲如此忌惮。
　　但他回到国内还没有几天就被爸爸查到——
　　刚刚和龙星野打电话的人，应该是他的私生子吧，白禅立在原地不敢多动一步，连他说的话都无从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私生子”比他还有能耐，他从母胎出生到成年就没有得到爸爸的一丝父爱，这不是羡慕，是嫉妒，他明明也有爸爸，却没有国内那个私生子的半分可及。
　　龙星野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有收回的那一天，除非是天塌下来，或者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见面前的少年应答之后是震耳欲聋的沉默无声，也不舍的离开，龙星野想了想，明知故问道：“你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白禅抬头，没想到爸爸会这样问，母亲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也曾告诫过他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哪怕这第三个人是他的爸爸。
　　可面对龙星野沉稳冷然不热的面孔时，他全身毛孔都紧张了起来，生怕说错一个字就连累到母亲。
　　龙星野不会闲的没事干问他第二遍，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对方的开口，他像个阴鸷寒冷的帝王，光是直着身子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白禅缓缓开口：“您在国内有个私生子。”
　　龙星野心里早已了然，却还是装作惊讶的样子，故作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多出了一个私生子？”
　　他挑着眉，神情既不舒展也不乐意。
　　白禅不知道那句话是在对他自己说的。
　　“刚才跟您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他对吧？”白禅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问。
　　“那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事实摆在你眼前，还需要我清清楚楚跟你说明白？”
　　早在他安排江泓上大学的时候，就打算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他自己的儿子，出来上个学，身份有什么好掩饰的，又不是见不得光。
　　后者听到前者承认，脸色还是变了一点。
　　“那爸爸，为什么不让我和弟弟相认呢？”他还抱有一点私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难看出白禅那点小心思。
　　“你真的想认阿泓？”
　　“真的。”白禅无比认真的回答。
　　龙星野不信。
　　“那你回去的目的只是为了阿泓？”
　　白禅回答:“我只是想看一下我的亲弟弟，仅此而已。”
　　墨色的眼睛太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夜的安宁。
　　……
　　龙星野的脸色当即冷了一层。
　　“把白霜叫上来，你出去。”
　　——两分钟后
　　白霜心神不宁的进来了，刚才在楼下，看到儿子回来，还想叫他尝尝自己刚熬的汤，人往厨房刚走几步就被龙星野的心腹下属喊上了二楼，她拿着勺子回去搅了几下汤汁，手指不自觉的碰到了锅边，烫的她六神无主的。
　　龙星野不会没有事情无缘无故叫他上去的。
　　下属把门关上，白霜见到直勾勾盯着自己从门外进来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白霜！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有些话不该说的不能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霜不自觉的往后退几步。
　　她心虚的样子在龙星野的面前粉碎的一清二楚。
　　“我给你这个胆子也不敢背着陈白渊出轨！”
　　白霜蓦然。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白霜，你只是死了丈夫，又不是死了儿子！
　　没事干就不要乱找事情，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要以为因为陈白渊的死让我对你们感到愧疚，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你就错了，
　　我并不会对你们母子俩感到愧疚，要说愧疚的话，还是我十年都不曾见过面的爱人和儿子，
　　我给你时间跟你儿子解释，你不珍惜，我没有义务充当你们人生中缝补的角色，
　　别以为你和陈白渊私下对我儿子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应该听过一句古话，老虎发威……”
　　龙星野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方寸已乱的白霜:“要是还想好好待在启海大学研究院副教授的位置就给我安分一点，这里是龙家，不是陈白渊的家，也不是你们白家。”
　　当初那个在国外家大业大的白家和陈家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落败，要不是忌惮这两家的势力也不会委曲求全。
　　陈白渊是死于一场他自己研发的病毒爆炸意外，配对化学成分的时候，因为分心，导致实验室爆炸，三十九号人，除了龙星野，全部被炸死在里面，无一幸免，当时已经有十五岁的白禅和白霜被陈白渊托付给龙星野接盘，希望他照顾他们母子五年为期限满期，他还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并不知情的龙星野，感到非常对不起自己的兄弟，觉得这就是报应，拖着和兄弟仅剩的那一点情分，他死也瞑目。
　　他没有过问龙星野同不同意，愿不愿意，兀自没有遗憾的离开人世，他本来想清理掉实验室的事情就回去，白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孩子是他的，就整个白家的势力就能让他一个孤身在国外的人死的再正常不过了。
　　接盘了白家，没想到白家这么经不起敲打，没多久就分崩离析，全数被他掌握在手中。
　　报复了陈家和白家，他又照顾了白霜母子五年，始终都没有时间回国，一耽误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甩掉这对粘人的母子。
　　“白霜，你什么时候变成的这个样子？因为陈白渊还是你的初恋？”
　　初恋二字就像梗在她心头的一道刺，每每提及都会忆昔过往遥不可及的事情。
　　龙星野也有自己的家庭，十年没有和他们撕破脸已经不错了。
　　他想他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去了。
　　白霜就是个疯子。
　　龙星野不想跟疯子有过多的接触，命人把她拉出去，白禅就在一楼，看到龙星野的下属这样无理对待自己的妈妈，气得上去用力推开那位下属，怒道：“我妈妈是这家的女主人，你怎么能这样拉她！”
　　林熙衔拍了拍被白禅碰过的地方:“这栋房子写你妈的名字了吗？”
　　“你……！”白禅一时被怼的哑然了。
　　白霜坐在地上拉了拉白禅的手微微摇头，白禅不再与他纠缠，扶起人直奔房间的方向。
　　林熙衔哼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白禅似乎听到了。
　　他在说：“很快这家房子的主人就会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白禅环着白霜的手加紧了力气，勒的白霜皱了皱眉，心惊的看了看白禅：“儿子……”
　　他不知道自己捏疼了母亲。
　　一直到房间里面坐下，白禅才看到白霜手臂上的红色印痕，“母亲……”
　　疼也只是一时的，但是她细皮嫩肉的，很容易留下印子，白禅愧疚，“母亲，你等下，我去下面拿药。”
　　说完不等白霜挽留，几步夺门而去，白霜揉揉发红的那处地方，眼眶微红起来。
　　偌大的房间被布置的五彩缤纷的，相比隔壁几个房间的纯色风格，就属这间房是最生机盎然。
　　不到一分钟，白禅气喘吁吁的拿着药箱上来了，动作熟练老干，白霜盯着他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苦笑般说道：“禅禅都长大了，身体要多锻炼，不然像刚才那样，以后可怎么得了。”
　　白禅低头小心翼翼的擦着碘酒:“母亲说的是，明天我就去报个健身班。”
　　白霜满意的笑了笑，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很听话。
　　对门隔壁的房间内，林熙衔正向龙星野汇报着这三年来公司的核心事项，没多久，他就听见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接着响起了铃声。
　　他微愣怔，发出最后一个音节，缓缓合上了嘴巴。
　　龙星野正听得烦躁，恰好又有电话拨过来，眉头不悦地拧紧起来。
　　又适时舒展。
　　他把林熙衔指挥出去守门，才小心翼翼的接起来电。
　　“老婆？”
　　云端大洋彼岸的江旅一听到熟悉的老婆呼喊声，嫌弃的回怼过去：“谁是你老婆！我警告你，不要再跟我儿子有什么联系，我儿子怕生，配不上你们龙家。”
　　“？？？”
　　龙星野正疑惑，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恍然大悟:“老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江旅嗤笑：“怎么，龙大首领喝醉酒连老婆都能认错？”
　　“老婆！”
　　“谁是你老婆？嘴巴放干净点！”
　　“不，你是，你是，你是，你就是我老婆，除了你，我就你一个老婆！”龙星野此刻仿佛撒娇要糖的小孩，也就只有在江旅的面前敢撒娇。
　　话虽然这么说，江旅却没信他，坦白直言戳穿他:“可笑！连自己老婆都不认得，估计你老婆还在独守空房等着你吧？”
　　不等龙星野反驳，江旅道：“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不要打他什么主意！”
　　“老……”
　　——嘟嘟，嘟嘟。
　　龙星野哭笑不得。
　　——
　　江泓只是单纯跟父亲吃一顿他亲手做的晚饭，无缘无故遭到训斥，一脸无辜。
　　家里的下人都被遣到外面，因此客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碗筷撞击的声音很清脆，像刚悬上不久的铃铛。
　　“今天中午你在房间里面干什么？”江旅夹了一块鸡肉给江泓。
　　他扒扒碗里的饭，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睡觉呢。”
　　要不是他去书房找文件，看了一下，还真就相信了江泓的鬼话。
　　“阿泓，你有事瞒着我。”
　　江泓啊了一声，“有吗？没有啊。”
　　心虚的吃着白米饭，没有吃那个鸡腿。
　　奈何父亲深邃的目光老是盯着，桌子下的双脚都忍不住抖起来，不过还好不是农村四脚方桌，一家子坐的近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旁边的人有没有抖脚。
　　他说的话几乎和抖脚的频率相同。
　　江旅见儿子迟迟不说话，上半身微微发抖，便侧身看桌子下面，他在抖脚。
　　江旅：“……”
　　“阿泓！”
　　看样子父亲真的要动怒了，江泓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编个正经的理由:“父亲，我就是无聊，去你的书房翻了一下资料。”
　　“翻什么资料？”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看以前的新闻。”江泓有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看什么新闻？”江旅横眉微曲，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儿子有喜欢收藏重大新闻的爱好。
　　他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家里面就一个电视的时候，家里种了一大片的玉米地，比较靠近海，如果下大雨的话，海水会倒灌淹上来，那个时候他比较关心天气预报，一般新闻快结束的前十分钟他都会把小江泓拉着过来看余下的新闻，那时候小江泓才八岁，脸上一大圈婴儿肥，肉嘟嘟像个放大版的大丸子一样，整个人完美的继承了亲爸的血统。
　　小江泓却一脸嫌弃，抿着嘴巴鼓着肉嘟嘟的腮帮子双手称着脸颊两侧，生无可恋的注视电视机，他此生最不喜欢看这些无聊的东西，还没有出去和别人一起玩的兴趣好。
　　新闻淡然无味，小孩子提不上兴趣很正常。
　　江旅笑了笑，摸摸小江泓的头顶，说：“不想看就出去和奶奶爸爸洗碗，打扫家里的卫生，两个选一个。”
　　本以为这样能威胁到江泓和他一起搭个伴度过索然无味的广告时间，小江泓小有老成，宁愿去洗碗都不愿意看新闻。
　　性子也是随了他那个随心所欲的爸爸。
　　小身子板站起来快步冲出去，张口闭口喊着:“爸爸！奶奶！”
　　屋里的江旅听到不由觉得好笑。
　　厨房距离堂屋很近，也就面对面走几步路的事情，小江泓却感觉跑了千米马拉松一样，到了厨房气喘吁吁的，龙星野看到他也不意外，小江泓没事最喜欢跑到厨房偷吃，还被抓个正着。
　　要不是厨房放吃的，估计他都能把两个爸爸的房间翻个底朝天。
　　不知道是不是小肚子消化的比较快的原因，小江泓到厨房没多久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龙星野分担给他的碗筷还没有洗完，两只水亮圆润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奶奶佝偻的背影。
　　待奶奶做好厨房桌面的善后工作，发现小孙子眼睛里面挤满了清澈无辜的泪水，她还以为是两个爸爸好吃懒做，把她的小孙子派到厨房一个人干活，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小孙子的手百般诱哄，甚至把龙星野藏在冰箱上的食物拿给他吃脸上才放出愉快的笑容。
　　事后，奶奶找两个爸爸训斥了一顿，小江泓躲在奶奶年迈的身体后面，拿手指拉个鬼脸做给他们看。
　　江旅被气的就差拿拖沓鞋子甩到小江泓的脸上，龙星野拉了拉他的手，摇摇头。
　　上半夜的时候，年事已高的奶奶早早睡下了，小江泓被两个爸爸挤兑在房间门口，眼泛泪水，眨了眨:“爸爸，父亲?”
　　“说，今天那么做，谁教你的？”江旅从里面拿出五十厘米的鸡毛掸子紧窜在手中，上下摇动。
　　小江泓自然受不得鸡毛掸子的严刑拷打，老实巴交出来：“是我自己，我就是想吃东西，爸爸，父亲，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很饿，很饿，很饿……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小江泓没来由的哭了，两位爸爸怕吵到正在睡觉的老妈，赶紧把小江泓抱到对面房间去。
　　江旅把怀里面的小哭包轻轻放到床铺上面，俩人轮流安慰，跟他讲了一堆大道理，小江泓也算懂事，才八岁多就能理解两位爸爸口中的人生哲理。
　　第二天天不亮，小江泓就听到奶奶早起外出的声音，他是和两个爸爸一起睡的，一张一米八的床足够睡得下三个人，他喜欢睡在中间，两个爸爸的身上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木质安神香味，而且两边都有人护着，非常心安，但有时爸爸伸手抱着父亲的时候，总会把他这个多余的小丸子给忽略掉，被挤在中间脸都压扁，他抬手试着推开与他力气相差巨大的爸爸，脸都憋红了也无济于事。
　　他这次学乖了，等爸爸靠近的时候，提前起身，因为他听到奶奶开门的声音，蹑手蹑脚地下床穿着鞋子，推开房间的门。
　　两个爸爸没了阻碍，睡的比他这个小丸子还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