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棠泣雨》毓倾遇卿

20、南乡

　　鼓瑟鸣响春夜，聚云遮掩毛月，本是金樽缠玉盏醉里春宵一曲，谁人知荒郊新坟添几许，残风蚀火，银纸纷乱。
　　解舫漂流南乡，鬼雨浇奠颓阳，也应缟袂卷黄伞梦回南国半世，何曾想古道尘鞍见几回，废池乔木，红药傍生。
　　夜间一场大雨，京城变天了。
　　丹禔是被一阵冷风刮醒的，她原本在侧室的椅子上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只好起身摸索着去关窗。
　　天上闪电倏然劈下，冷不丁地看到一人影站在那，她停住了脚。
　　安北棠正倚着窗棂，闪电忽闪间，狂风席卷，清影欲散。
　　雷声过后，只剩大雨滂沱。
　　“你看，朝雨在哭……”她注视着前方说道。
　　丹禔缓步上前走到安北棠身边，她没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房中无他人，除了自己她又能与谁说话。
　　“阿爹说朝雨开花的时候他就会回来……”她看向窗外低声喃喃。
　　丹禔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寒风夹杂着寒风袭面而来。
　　安北棠脸上盈盈的水渍，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夜深了，别着了风寒。”丹禔语气平淡地说着，伸手将窗户关上。
　　她看安北棠没有一丝反应，双眼恍惚，恍若失魂。
　　是噬心蛊毒发作了。
　　丹禔听说过噬心蛊噬人心魂，中蛊之人往往在死前记忆混乱，逐渐失忆，宛若行尸走肉。
　　可这个时候去找孟嫣，定是会被赶出门外。
　　丹禔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就这么放任不管，安北棠已经朝着主卧的书案走去。
　　她坐下，拿起笔，双手颤抖不止。写了一张又一张，都是从前读过的诗文，字迹凌乱难辨。
　　一整夜，就这么过了一整夜。
　　清晨是个不合时宜的晴日，后院满地残花，屋内诗文遍地，皆是一片狼藉。
　　离新皇继位大典还剩一日，不速之客偏于此时降临。
　　叶琪英身着袆衣，乘着宫里的马车威仪赫赫地来到景王府，同她并行的，还有陆芸——陆丞相没能挡住外界的压力，转为新皇一党。
　　当两人看到屋内的场景时皆是惊异，安北棠就趴在案上，双目无神眼圈泛红，周身铺满了写满字的纸张，毛笔从她张开的手中落下，在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一团墨迹。
　　这同她从前清冷从容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这是怎么回事。”陆芸问丹禔，看了看叶琪英，还是收敛了担忧的神色。
　　“她现在谁也不认得，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丹禔回答：“你们若要与她交流我去请蛊女。”
　　叶琪英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叫来孟嫣。
　　“唉，她到如今这地步也不能怪别人，谁让她投错了胎又嫁错了人。”叶琪英对陆芸说着：“黎珩要是能和你爹那般能看清形势，不那么自以为是，就不会成这般模样。”
　　陆芸假笑着：“恕臣女愚昧，不知轩王……皇帝陛下，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景王臣服。”
　　“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叶琪英对着安北棠抬了抬下巴：“黎珩最在意的不就是他这个小王妃吗，以她的命做威胁黎珩自然唯命是从。”
　　陆芸作惊愕状：“从前听闻南窈巫蛊的传说，这是真的啊……”
　　“那自然是真的，安北棠的蛊可是我亲自下的。”叶琪英说的有些得意。
　　“此法当真妙哉”陆芸夸张地赞着，内心一阵恶心。她想这中间安北棠必然是收了不少苦。
　　此时孟嫣走了进来，问候完皇后，扫了安北棠一眼。
　　“这蛊发作的有些快了，不过也好，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说着，手划过腰间铃铛，嫣红的飞虫随着诡异的铃声起舞，还有一股异香弥漫开。
　　虫子在安北棠的脖颈间停顿了一下，再飞起时，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一片血红色如蛛网般的印记。
　　她很快有了意识，痛苦地捂住被咬到的伤口。
　　“叶琪英……”清醒过来后，她无力地撑起身子，望向眼前的人影，只是虚弱而说不出话来。
　　叶琪英展开双手露出袖衫上华美的图案：“明日可是本宫封后的大喜日子，妹妹可要来啊。”
　　安北棠没有回应她，而是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陆芸。
　　陆芸此时上前和叶琪英耳语了几句：“娘娘何必跑这么远来见一个将死之人，我看还是快些离开免得沾了晦气。”
　　她态度谦卑，这正符合了叶琪英的心意，她点了点头：“说的是。”
　　孟嫣此时道：“妾身有几句话要替南窈王转达给皇帝陛下和娘娘，还望皇后娘娘赏脸与妾身一叙。”
　　听着一口一个皇后，叶琪英正是心花怒放，爽快地和孟嫣去了隔壁。
　　她们一走，陆芸立刻是上前将安北棠扶到床上坐着。
　　“她们当真是卑鄙。”陆芸愤愤道。
　　安北棠瘫软地倒在她肩头，细声问：“你为何同叶琪英在一起？”
　　“是我爹……，黎玹用我们丞相府几千人的命威胁他。他不得不屈服”
　　“当真是阴毒的手段。”
　　“若不是那叶琪英让你身中蛊毒，景王也不会认他们摆布。”
　　听了此话，安北棠立刻是吃力地直起身子追问：“你说什么？陆芸……”
　　因为箬竹的死安北棠一直都没是来得及注意自己先前晕倒的事情，她此时才反应过来，回想起孟嫣先前说的话，还有一个月前叶琪英那次莫名其妙找上门。
　　原来自己是中了蛊术。
　　那黎珩之所以叛乱……
　　一时她也全都明白了。
　　陆芸见她那么大反应，没有说下去，握住她的手，一时泪雨涟涟“只是可怜了你，受了那么大委屈。”
　　安北棠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