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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载雪有些泛白的手指捏着纸张，她脑海里面不可控地想到，郭明第二次看到这些有多么的疯，李清又是承受了什么伤害。
蓝霰垂眸，鱼骨辫垂在背后，“万姐……爱真的会消失吗？”
蓝霰手机拿着日记本，第一本日记上的开始部分，李清和郭明两个截然不同的笔迹在同一张纸上留下了甜蜜的画写痕迹，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哪里看得出来日后疯残的模样。
万载雪看着日记上的三人画，“……爱不会消失，变化的是人心，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好了，别伤心，全部打印出来两份。”
蓝霰收好日记本，看不出情绪的眸子低垂着，几年前也有人这么告诉她——爱永远不会消失，就像遗忘无法遗忘，死亡不能死亡。
蓝霰神经质地摸了摸戒指，整理好了情绪才出了门。
*
新的一天，二十四小时过去了。
邵局从裴时序办公室里面出来，还顺了个热乎的茶叶蛋。
“争取四十八小时破了，茶叶蛋我就收下了。”
邵局虎背熊腰，笑容却很慈祥，给某个人带的饭被活着的一等功薅了一半，裴时序没有说什么，从自己早饭扣出来一个红豆馍放到了对面口袋，笑呵呵地把邵局请走了，反正他俩都不喜欢吃蛋，只是考虑了一下营养才每天都买。
“依空啊，今天来这么早呢！不错不错，值得表扬，再接再励！”
邵局嗓门大，几个被吸了阳气一般的同事闻言也不抬头，忙着手里的案子，林依空早上起床四小时内都属于活死人状态，先看了一眼口袋里面还带着汤的茶叶蛋，再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邵局都有些怕地扶了他一把，没有过多讲话，尽管林依空是个法医，邵局都会有他是个病人的既视感，所以邵局指了指身后关好的门，“找小裴是吧？快进去快进去坐一下，别晕倒了——”
林依空闭着眼睛，轻颤的睫毛扑闪着，裴时序办公室采光很好，连带着绿植都郁郁葱葱，裴时序贴心地拉了一半窗帘，给某具尸体一个阴凉的地方。
林依空坐着缓了一会儿，才抬手拿起来有些凉的红豆馍咬了一口。
“太甜了。”
林依空蹙眉，张嘴含着吸管，半睁着眼睛看着办公的裴时序。
裴时序把眼睛从电脑上面扣下来，看了一眼哼哼的林依空，“别撒娇——走吧。”
林依空郁闷地想要反驳他，他才没有撒娇，他本来睡眠就不好，更何况早起还会生气，也就裴时序敢短信轰炸他，但听到了他熬夜后沙哑的声音后，林依空232克的心脏难得找到了其中2克均匀分布的良心，抱着保温杯跟了上去。
“这次去哪儿？”
林依空系着安全带，关上了门。
“恢复的聊天记录找到了和死者有密切联系的两个人，一个叫楚揾川，男，二十九岁，一个叫宋堇舟，女，二十八岁，两个人和李清是大学同学，也是唯二有消息来往的人，不过宋堇舟现在在国外，我们现在去找楚搵川——你昨晚睡觉了吗？”
第二天天气有点凉，刚才还出了太阳，两个人上了车就阴了，车内倒是觉察不出气温的改变。
“睡了……没睡好。”
林依空疲倦地抹抹脸，突出的腕骨上面卡着一根红绳，红白对比强烈，裴时序在那根红绳上多看了0.1秒，随后看向了前方。
警帽盖在林依空脸上，裴时序收回盖帽的手后开始开车，“还想拉你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结果太阳没了。”
林依空眼睛掀开一条缝摸出来口袋的手机，指纹解了锁看了看天气预报，“那你这两天带我出来，只能让我淋雨长蘑菇了。”
裴时序轻笑，“下午还打算去一趟现场，去吗？”
“随便……不过让我吃了午饭再去。”
裴时序点点头，两个人驶进了地下车库，进了电梯径直来到了五楼。
裴时序走在前面，黑色警服，抬起手可以看到发达的肌肉微微撑起衬衫，正在整理帽子。
“你好，警察。”
楚搵川微微有些惊讶，随后将门打得更开，“进来吧。”
裴时序出示了证件，挑明了自己为什么来。房间不大，两室一厅，不过很干净，上一次看到男性这么整洁的屋子还是在裴时序家，他的家不是干净整洁，完全是因为东西少，阳尘，有幸去过一次，狗窝，不过比狗窝好一些，干净但是乱。
手机的聊天记录被拍照，楚搵川张张嘴，眼角有些红，“李清……真的确认身亡了吗？”
裴时序点点头，“请节哀顺变——李清五月十五日和你打了一通电话，她说什么了？”
楚揾川脸色更不好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我见识了生物的多样性……郭明，猥亵过郭云开。”
裴时序和林依空同时点头，“李清说的？”
楚搵川点点头，温热的咖啡冒着香气，手里刚买的小说刚看了三分之一。
“那天在下雨，天气不是很好，我下了班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李清说停电了，她才敢打电话，她说她看到了，郭明亲郭云开，还……还摸他，李清跟郭明提了，发了疯发了火发了狠，郭明才放过郭云开，但李清也没好过。”
“有录音吗？”
楚搵川摇摇头。
“李清……是郭明杀的吗？”
“目前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你知道些什么？都和我们说说吧。”
*
二月二十六
大学同学聚会只来了十几个人，不乏早已结果成家或者找工作的或者不在较近城市而无法来的，大家看起来其乐融融，许久不见的同学一见面都喝了些酒，就连楚揾川都喝了两杯。
但是坐在李清旁边的楚揾川明显感觉到了李清的焦虑。
或者说是害怕。
在李清出了厕所之后，楚揾川将她拉到了前台，两个人暂时远离了喧闹的包间，老板多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李清没什么表情，撑着额头朝老板要了一瓶啤酒。
“现在还是喜欢喝酒？照顾孩子很累吧？”
楚揾川笑着看向李清，许久不见的两个人，此时竟然能察觉出年龄差——明明李清比楚揾川还要小一岁，目前看来反而老了不少。
李清苦笑着摆摆手，“照顾孩子很累？也许吧……可是……”李清笑着闷了一口酒，含着泪笑着看向了自己朋友，轻轻地说，
“我没有孩子啊，揾川。”
楚揾川的瞪大眼睛看向李清，喉结上下滚动，“我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你、你不是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吗……”
李清笑着喝酒，“是啊……四个多月了……”
李清扶摸着自己的肚子，“医生说他很健康，我也很小心地安胎养胎……楚揾川，你会打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吗？”
楚揾川刚要张嘴说话，李清就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和高中大学时无异，“你不会，或者说很多男人都不会，可是我偏偏，看错了人啊……郭明喝醉了，我晚上做饭因为下.面没有给他煎两颗蛋，他就打了我，抓着我的头发，在地上磕头，我怀孕了，我得保护孩子，而且……”
李清拿着酒瓶的手颤抖，连喝酒的唇也止不住颤抖，“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郭云开，郭明的亲生儿子，他就在自己的卧室门口，看着我被打哭了……我问过那个孩子，知道了郭明为什么离婚……”
楚揾川拿了一瓶啤酒，跟她碰了杯，心下难免有些猜想，“为什么？”
李清看着自己出了汗的手心，心悸让她不断发抖，“因为郭明家暴，开开的母亲忍受不了，自杀了。”
“李清，家暴就是故意伤人，报警找律师，”楚揾川放下啤酒，握住了她的肩膀，让李清看向自己，“李清，起诉离婚。你还年轻，你有的是机会重来，你很优秀。”
李清笑着推开握着她肩膀的楚揾川，“没用，警察说，家里事自己解决；我妈还活着的时候说，家丑不可外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去离婚，她们说让我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让我好好考虑。哈哈，好好考虑……孩子没了，我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冷静期……让我冷静来反杀吗？更何况……我没有证据，伤情鉴定都没用。”
“我想离开那个男人，却被一群不认识的人道德绑架——可是，楚揾川，”李清摸着肚子上的赘肉，“郭明亲自把他的孩子弄死了，他亲自把我的孩子弄死了……弄死了……他已经成型了你知道吗……”
同学会还没结束，但李清和楚揾川提前离场了。
楚揾川将李清带上了车，李清穿上了许久没穿的长裙，化了妆，有些疲惫地坐在副驾驶，身上一股酒气。
“不回去不行吗。”楚揾川有些担忧地看向她，长裙被楚揾川绅士地拉了下去，遮住了新伤旧伤，那双曾经自由穿着超短裙的长腿，如今也因为身材变形不再纤细。
而改变的远远不只是身体。
李清空洞的眼睛摇摇头，“他会打死我的……他还会用郭云开威胁我……我这一辈子烂透了，哈哈哈哈——我变了……”
李清看着镜子里不人不鬼的自己，谁能想到她当年那么肆意洒脱？
“怎么会……”
楚揾川拿出薄荷糖和香水递给她，有些心疼地说，“散散酒味，我一会儿送你到小区附近，你自己走回去可以吗？喝醉了吗？”
李清摇摇头，“谢谢……我还没醉。”
楚揾川将矿泉水递了过去，“没关系，好歹是这么多年朋友，我有认识的律师，我帮你询问一下，或者推荐给你，你有在另外找工作吗？”
李清摇摇头，这次的同学聚会是她提前好久求来的，下次单独出门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家里又是无处不在的监控。
楚揾川看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和那个孩子相处如何？”
“很乖，很听话，也很聪明，一点不像他的孩子，”李清浅浅地笑着，笑意直达眼睛，在黑暗中有着细碎的光，像宇宙中的银河，楚揾川此时才发现了当年小姑娘的一点身影。
“开始喊我喊姐姐，后来才慢慢喊我妈妈、母亲，我生日他也送了我礼物，还亲自给我煮了面，半生不熟的哈哈可难吃了……可是，我开始慢慢害怕他的听话实际上是讨好……”
“李清，你……我说句不好听的，”楚揾川看向她，斟酌着语句，“你不一定能自保，更何况他是郭明的亲生孩子，你不一定能拿到他的抚养权。”
李清点点头，“我和他……至少郭云开不能那样长大，我已经无所谓了……就到这里吧，谢谢。”
楚揾川拉住了李清的手腕随后松开，下了车的李清回头，没有立马走，楚揾川坐在驾驶位，皱眉看向她，“我过不久会搬家，到时候我把地址给你，逃的话到我这里来——既然你想养郭云开那孩子，就不能放弃，知道吗李清……你要好好活着。”
逐渐聚焦的瞳孔慢慢汇聚出了笑意，随后释然地看向楚揾川，“我会好好的，至少……我要把郭明给送进去，你知道的，我不是服输的人，我就算变了，我还是那个敢举报老师猥亵的女生，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婚姻，这三年只是老娘活了这么多年的污点罢了，我会好好活着的，我还要陪开开长大呢。”
“我还要……我曾经拥有过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