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解暑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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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来寻林晓秋时，她正在利索的打包药材，连头都没抬一下：“怎么了？”
小张笑眯眯的：说道：“十五说解暑汤煮好了！”
初夏已至，天气逐渐转热，妙仁堂人来人往，大夫多，病人更多。为防意外，会煮上一整个夏天的解暑汤，这活小张已经苦哈哈干了两年，今年总算来了对林氏兄妹分摊，心情可谓大好。见林晓秋还没忙完，他也上手帮忙，“柴胡、当归、白芍、炒白芍、茯苓、薄荷、生姜、炙甘草，欸，这不是逍遥丸的药方吗？”
“嗯！给薛姑娘的，待会忠勇侯府的人就来取了。”
“薛姑娘？忠勇侯？哦哦，你说的是孟夫人吧！”
林晓秋懒得纠正，见药包数量齐了，停下动作拉着小张往厨房里去。
小张却还不依不饶指正：“人家都出嫁了，你还叫人家薛姑娘，多失礼啊！”
失礼失礼就要失礼，烦死了！林晓秋没好气地回了句：“你管我呢？”
夏日方至，有人火气已冲天。小张审时度势的闭上嘴，最近几日这姑奶奶都闷闷不乐的，还是别触她霉头了。
转眼走到小厨房，与其说是厨房，倒不如说是药房，常年熬煮各类药剂，一走进来药气扑鼻。林十五慢条斯理的喝着解暑汤，见林晓秋走进来便抬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林晓秋坐下，端起面前的汤一饮而尽，温凉刚好入口，喝下去后只觉心中闷热也消散不少。旁边的小张一起坐下喝汤，刚想说句什么，就被碗里的汤水烫了一下，他只能拿过汤勺小口小口喝着，喝了几口后，他终于想起自己方才想说什么了：“对了，孟夫人要逍遥丸做什么？”
唉！林晓秋叹气：“她说，这药吃了她心情好。”
啊？小张万分不解：“心情好？还有这种说法？那也没必要开这么多吧，吃得完吗？”
林晓秋两条眉毛皱的像挣扎的虫子，她再次叹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要开药，妙仁堂又不能不卖给她。”
“左右这药也没毒，她想多吃点也没什么，还能调养脾胃，养血柔肝呢！”林晓秋自我安慰。
林十五提醒：“是药三分毒，你还是劝劝薛姑娘吧。”
劝她？我和薛韵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啊！林晓秋想了想，头更疼了：“那只能找贺茵和她说了，可贺茵最近都不在城里。”
“是吗？怪不得总感觉天天都能在堂里看见你！”小张喝汤不忘说话。
嗯，嗯？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林晓秋刚要开口，外头传来了张大夫喊小张的声音，小张一边应着一边三下五除二把碗里剩下的汤一口干，然后把碗往林晓秋面前一推，留下一句“帮我洗一下哈 ”便飞奔而去。林晓秋哼了声“行。”
“我来吧。”，林十五已动手将三个碗都收到自己面前，林晓秋连忙抢回来笑道：“打住打住，这次你煮汤我洗碗，下次我们就全部丢给小张来做！”
也行！
汤在灶上慢慢温着，其他灶上炖着药，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中，草木的酸涩清苦全然混在一起，依稀还能感受到诡异的甜。又或者其实根本没有甜味，那只是人们在喝下那团黑乎乎药水时的自我安慰。
洗完碗回首。林十五就在身后，长身而立，他依旧穿着那件灰色衣服，这衣服是妙仁堂发的，也没有要求天天穿。小张还时不时换几套其他颜色的衣服，只有十五，无论何时在妙仁堂见到他，他都是一副灰扑扑的模样，不显眼，却永远一眼看见他。
像什么呢？像院子里晒的药材？不，他更像山间的泥土，滋养着草木。
“怎么还愣住了？”见林晓秋怔住半天不说话，林十五上前，在她眼前慢慢挥舞着手指。
啪的一声，林晓秋顺势与林十五击掌，林十五握住林晓秋落在自己掌心的手，望着眼前这双漂亮的，明亮的眼睛，他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晓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非要说的话，我现在瞒着你的事可太多了。林晓秋心里发虚，想把手抽回来，察觉到眼前人意图的林十五轻轻一拉，林晓秋向前踉跄了两步，两人间更近了。
眼前女孩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和笑意，双颊因满室闷热的药气而变得潮红，她忽而凑近，与自己直视，近到仿佛能看清她眼睛上的睫毛到底有几根。
“十五，你怎么了？”
心虚的人变成了林十五，他退开几步，终于感觉自己呼吸顺畅了，才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都不太开心的样子，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不开心吗？林晓秋最近确实算不上开心。
她因为婶婶那行泪而不开心，因为婶婶早已将李秀云笔下的故事忘得一干二净而不开心。因为常常想起李秀云在正堂安静端坐的样子而不开心。她隐隐觉得，如果有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话本里的世界真的存在，李秀云会变成天上随风而去的云，就算抬头看不见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她就在那里就好了。
最终，林晓秋呢喃道：
“我不开心，是因为我觉得好像大家都不太开心。”
“嗯？为什么大家不开心？”
为什么呢？李秀云的话本，薛韵的药，小花的隐忧，再往前看，还有贺茵。细说只会被人批评过于矫情任性大逆不道，所以无处可说，也罢也罢。
话锋一转，方才还软着声音独自哀愁的少女狡黠一笑：“我不能告诉你，你一问我就答，我多没面子啊！”
林晓秋又道：“十五，兴许是我认识的人变多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以前看到的东西太少了。兴许是我变老了，所以能看透很多东西了。”
“嗯。”林十五无奈一笑，轻声叹道：“晓秋，你很善良。”
杏眼桃腮的女孩背后烟雾缭绕，她毫无察觉，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老了。
林十五笑不出来，他很...挫败。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挫败，可这种挫败感似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此刻达到顶点。他自认无趣无聊，而这座城市里有太多比自己有意思的人和事了。能分给自己的注意力只会越来越少，如今晓秋已经不愿意与自己分享她的忧愁了，小凉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善良！”林晓秋一顿，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善良形容自己。
“嗯，你很善良，才会对大家感同身受，会为他们难过。”林十五补充了一句：“所以你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你是可爱的，你会用全部的热情和友好对待遇到的每一个人。而自己太过冷清冷性，只要照顾好晓秋和小凉山就够了。
林晓秋乐不可支，轻轻晃了晃林十五的手夸奖道：“十五，你嘴变甜了。”
“彼此彼此。”
小张再回来时，见两兄妹还在厨房里拉着手讲体己话，顿觉无语：不是，你们两个都不热的吗？
越过林十五的肩膀，林晓秋看见了去而又返的小张，她歪着脑袋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应该是我问，你们怎么还在这吧！对了，晓秋，贺小姐来了，她在门口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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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一定要和贺茵一起坐马车出去一趟！林晓秋这么想着，也这么说出口了。
“好啊！”贺茵一口应下。
贺茵的马车外表看着不大起眼，一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一应俱全，地上和软榻铺着绒毯，案几上还摆着一尊小花瓶。比自己往日出门坐的马车可精致多了。
一坐定，林晓秋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进妙仁堂？”
“累啊！不想动了，又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今天正好回来看看你。”贺茵倚在榻上，手指轻轻拨弄着悬挂在旁的流苏。
的确有些日子没见过贺茵了。贺茵一心一意惦记着去盘龙山玩个痛快，贺元索性将贺家在盘龙山的别院重新翻修一遍，这下贺茵来劲了，不但自己亲自画图设计，还要亲自去看着。贺茵打定主意的事谁也拉不回来，贺元便随她去了。贺茵这些日子长安盘龙山两头跑，人累瘦了些，但瞧着精神了许多。
林晓秋倒了杯茶，笑道：“你家别院如今怎么样了？”
“当然是极好，美轮美奂，雕梁画栋！毕竟是我亲手打造的，等到下个月就彻底完工了，到时候叫上你和韵娘，咱们一块去消暑，岂不美哉！”贺茵笑答。
提到薛韵，林晓秋心中一刺，她还是不放心薛韵吃这么多药，甚至开始后悔不该在春日宴上给她推荐了那副方子。于是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知贺茵，叹道：“贺茵，你去劝劝薛姑娘吧。”
听完林晓秋的话，贺茵心下担忧，说道：“好，我待会就去趟忠勇侯府。晓秋，你有去过忠勇侯府吗？”
嗯？林晓秋摇头，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想带我一起去给薛韵诊脉。
又听贺茵慢慢说道：“晓秋，你若是有空，以后常去忠勇侯府看看韵娘吧，她其实挺喜欢你的。我最近都不怎么呆在城里，实在不放心她，韵娘那人，说好听点叫温柔，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木头呆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
“好。”林晓秋想起春日宴上薛韵喝酒的模样，原来是在借酒消愁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一定要常常去看望韵娘，就像常常来看望我一样。”
二人又聊了一会，只是贺茵还得去趟忠勇侯府，只能将话头暂时止住，林晓秋下马别过。
贺茵的马车缓缓驶过，侍卫婢女紧随其后，林晓秋才发现，往日里负责护送贺茵出门的那位侍卫换人了，林晓秋记得他的模样，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冰块脸，贺茵还说过这个侍卫武功极好，是她哥哥亲自选的人。兴许是调走了吧。
林晓秋又想起贺茵的话，要常常去探望薛韵！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竟有点像托孤？打住打住，林晓秋猛地摇头，将这些不吉利的话都甩出脑子。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解暑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