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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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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钟子孟去县里从郑家村过遇到熟人也是打声招呼就走。如今跟郑家结亲,一到村里钟子孟就慢下来,看到牵羊的问候“下地放羊?”看到端着木盆拿着棒槌的招呼“下河洗衣?”快出村了看到一群老弱妇孺倚着墙角晒太阳闲聊天,钟子孟停下来:“吃饭了吗?”
众人愣了片刻,定睛一看,直起身招呼:“喜儿她姐夫啊?”
“是我。”钟子孟笑着应道。
郑喜儿没出五服的伯母见喜儿一声不吭:“傻丫头,成亲了还不知道喊人?你能傻到多大啊。”
傻丫头担心多说多错。闻言喜儿看过去,调出原身记忆,此人不止一次嫌她娘家穷,没少挤兑原身嫁不出去:“我又不认识你。”
郑家这个伯母气个仰倒:“……我是你伯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
钟子孟已知喜儿不傻,凭她看家护食的精明劲儿,若非心眼实,可能比他聪慧。喜儿能说出此话,显然此人不可结交:“您别恼。她就这样。”
“姐夫,还去不去?”喜儿蹙眉催促。
钟子孟笑得一脸抱歉:“瞧瞧,不高兴了。去,这就去。”
郑家伯母像是非要听到喜儿服软,继续问:“做什么去?”
喜儿:“给我爹娘买好吃的去。就不给你吃!”
郑家伯母呼吸停滞,想数落教训傻姑娘:“没吃过你的?”
喜儿干脆点头。
郑家伯母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钟子孟笑着说:“走啦啊。”
郑家村其他人对他微微点头,冲喜儿指指点点,即使喜儿听不见也知道无外乎“钟子孟好涵养”,“喜儿个傻姑娘不懂事”,再不济就是羡慕喜儿爹娘,得了这门好亲家,明日可以吃大肉。
喜儿三人要去安阳县,安取自安康,山南水北是为阳。“山”就是清河村后面那座山,县城在清河村南七里。县城不大,在喜儿有限的记忆中安阳县最早先民也是为躲避战乱在此安家。
安阳小县跟喜儿前世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破败。随处可见打着补丁沿街兜售货物的百姓。或许他们来得早,到城外等片刻城门才开,城中富户还没走出家门,以至于遍地不见罗绮者。
喜儿和二郎成亲前,沈伊人和钟子孟买许多衣物、猪油皂等日常用品,钟家不缺穿的用的。此番进城只是给喜儿置办三朝回门礼。
回门礼不好用铜钱金币,而除了钱,农家人最需要可以果腹的食物。钟子孟先带一大一小去粮食铺子。到铺子门口,喜儿扶着板车,钟子孟拿着布口袋进去买十斤细白面和十斤白米。
虽说钟家也有稻谷,拜姓曹的老太婆所赐,钟家每次舂两三斤,端的怕多了被老太婆送给钟老二和钟老三。钟子孟家有小磨盘,每次也是磨四五斤小麦。
小童钟有为帮父亲放好米面就迫不及待地问:“还买什么?”
钟子孟把儿子抱下来,令儿子攥紧喜儿:“你想买啥?你买好爹再买。”
钟家小童就等着父亲这句话,抬手指着不远处如他拳头大,像皂角泡泡似的白色油糕。钟子孟微笑颔首,喜儿买三个,给钟子孟一个。钟子孟很是诧异,原来喜儿真不傻。
钟子孟微微摇头:“姐夫不吃,你和有为一人一半吧。”
喜儿叼着她的油糕,一掰两半,小的给有为,随即拿下嘴里的油糕解释:“我大你小。”
这一小半于钟家小童已是意外之喜,他笑得露出小米牙。
油糕吃完,钟子孟递出手帕,一大一小擦擦手,小童盯上牛羊羹。他知道喜儿的钱不够,沈伊人就给喜儿十个铜板,已经用掉六文,他眼巴巴盯着父亲。
钟子孟解释他们得买羊肉,回家自己做。
小孩拉着喜儿到炙鸭摊前不走了。
钟子孟摇摇头:“我们一会得去姐姐家。你准备在她家吃完再走?”
在小童眼中姐夫以及姐夫的寡母都是外人,跟他祖母曹氏老太婆一样可恶。后者抢他家东西,前者抢他阿姊。小童果断放弃,“可是,我还想吃啊。”
钟子孟带他俩买三包糖脆饼。一包给闺女,一包拿回家,一包给一大一小俩孩子解馋。原身馋美食,但喜儿不爱。喜儿吃一块又给小外甥拿一块,就把脆饼包起来,一副懂事的模样说:“给姐姐吃,给二郎吃。”
钟子孟乐意看到傻丫头懂事,哪有反驳的道理:“屠夫该出摊了。我们去买猪油。”
先买十斤肥猪肉,接着去买一扇羊排。猪瘦肉腥臭,钟子孟不好叫喜儿拿猪肉回娘家。钟子孟请屠夫把羊排一分为三,其中一份给喜儿父母。到村里再给喜儿买两只公鸡。钟子孟原本想买两包糖脆饼。可一想郑家人个个面黄肌瘦,顿时觉着米面更实在。
东西买好,钟子孟用麻袋盖上——财不外漏。
秀才女婿住在城南。喜儿把有为放车上,跟着钟子孟穿过半个小城,来到居民坊。坊间百姓都起来了,人来人往,板车缓行一盏茶左右,车来到一处跟郑家有一比的矮瓦房前。
喜儿眉头微蹙,钟小薇婆家这么穷啊。
古人读书难,城里人没有土地,吃的穿的都得买,不富裕倒也正常。
钟子孟叫喜儿把有为抱下来,有为讨厌姐夫母子二人:“我不去,我看车。”
“不想你姐?”钟子孟此言一出,小童把手递给小舅母。
小孩不大,喜儿抱着他敲门。
“谁呀?”
温柔的女声传进来,老旧的房门吱呀一下打开,惊喜声响起:“爹?你咋来了?”
钟子孟一手拎着羊排一手拎着脆饼,笑着回闺女一句来看看她,就给她介绍:“这是你舅母喜儿。昨儿忙着帮爹娘招呼亲友没见着,爹今儿带她过来认认门。”
钟有为像舅舅,大眼睛圆脑袋,虎头虎脑,一看长大就是个机灵俊美的。钟小薇脸庞像沈伊人,鹅蛋脸柳叶眉,身材随了钟子孟,得比喜儿矮半头。双眼跟钟子孟一样,不大但黑亮。声音像沈伊人,秉性应该也像,温柔贤惠。
钟子孟见着闺女高兴没注意,喜儿留意到她双手通红,挽着袖子,显然忙着浆洗衣物。
“舅母?”钟小薇知道舅母心眼不全乎,试探着喊一句。
前世的郑喜儿比她大近十岁,今生又是她长辈,当得起一声舅母。喜儿毫无心理负担地回一句:“外甥女。”
闻言,钟小薇很是惊喜地看向父亲,舅母不傻啊。
钟子孟点头。
“那进来。”钟小薇把门打开,钟子孟解释他们一会就走,车就不推进去了。
钟小薇以为父亲急着回去干农活:“那就放外面。流氓都出去了,没人偷东西。”
喜儿好奇地问:“外甥女婿呢?”
钟子孟跟闺女在门外说这么久的话也不见人出来:“出去了吧。”
钟小薇笑着摇摇头:“在屋里看书。”
喜儿看书的时候心无旁骛,前世二哥把她的头发剪了她都不知道。可随着钟小薇接下来一句话,喜儿无法理解:“娘,我爹来了。”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四人快到堂屋门口,赵氏才从屋里出来。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婆跟喜儿一样上袄下裙,头发梳的比曹氏个老太婆还亮。钟小薇年轻小媳妇头发有些凌乱,身着短衣,站在老太婆跟前仿佛梁家买来的使唤丫头。
钟子孟大抵担心闺女在婆家受欺负,讨好地笑笑:“亲家母,这是我给女婿买的羊排,煮了喝汤补补身子。”
赵氏矜持地点点头:“小薇,收起来吧。”
钟小薇伸手接过去,喜儿闪身挡开,小薇猝不及防,被她大力撞的往后踉跄了一下。小薇疑惑不解:“舅母,你咋了?”
“外甥女婿呢?”
梁家坐北朝南三间正房,西边两间偏房,其中一间上面有烟囱。东边还有一间,房门敞开,堂屋门也大开,他们就在堂屋门和东偏房门口,无论秀才在卧室还是在东间都该听到声音了。
小薇下意识朝东看:“相公在屋里看书。”
喜儿大声喊:“秀才女婿,外甥女婿。”
赵氏不禁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喊啥?打扰他看书。”
钟子孟点头:“是的。喜儿,别喊了,让他看书。明年就大比了。”
喜儿:“看啥书这么当紧啊?舅母来了都不出来。”
小薇以为喜儿傻病犯了,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父亲。钟子孟听到这话终于感到奇怪,哪就差一时半会儿。
喜儿嗓门大,屋里的人没法装死,出来嘀咕一句:“你算哪门子舅母。”
“你说什么?”喜儿没听清。
男子身材消瘦,个头比喜儿高一点点,五官远不能跟沈二郎比。沈二郎瘦的皮包骨头,依然能看出他以前面如冠玉。此人脸上有肉,偏偏看起来尖酸刻薄。果不其然,他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出来了,舅母有何指教?”
喜儿本就心里有气,又不喜他长相,闻言怒气上头:“我们大老远过来,不给杯水喝啊?”
钟小薇意识到失礼:“舅母,爹,进屋,我去倒水。”
赵氏冷着脸说:“亲家,先进屋吧。”看一下郑喜儿,“否则您弟媳妇又该挑理了。”
钟子孟心头涌出不快。
喜儿到钟家才一天一夜,沈二郎就精神大好。喜儿虽说跟小孩子似的,但她知道看家,知道跟谁亲。赵氏阴阳怪气的话叫钟子孟想起他老娘。
喜儿没接钟小薇的茶。
前世喜儿父母跟她说过,她找婆家的时候可以不要彩礼,但条件得娘家帮她谈。娘家强硬,婆家才不敢欺负她。
喜儿想想婚姻不顺却不敢离婚的同学,不单单因为工资低有孩子。前世赚钱门路多,送外卖,去工地搬砖,足矣养活自己和孩子。可带着孩子离婚娘家不帮衬,不带孩子也不能回娘家,一旦离婚就如无根浮萍,倒不如凑合过。
“我不喝你的茶。”喜儿转向梁秀才,“我到梁家得他给我倒。”
梁秀才冷嗤一声,仿佛说她做什么美梦,真把自己当长者老太君。
喜儿放下钟有为:“倒还是不倒?”
梁秀才脖子一梗:“爱喝不喝!傻子一个,还想我亲自给你倒茶?话本看多了吧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喜儿夺走钟小薇手里的茶杯朝他身上砸。梁秀才一愣,反应过来跳脚:“你砸我?”
“砸的就是你!”喜儿回头甩一句,“姐夫,带着有为靠后。”朝他脸上一巴掌,“我和姐夫来半天,你不出来接一下,还敢骂我傻。我爹娘都不敢,你是哪根葱哪头蒜?”
喜儿动作快,赵氏和小薇这才反应过来。赵氏大喊:“你咋打人?”小薇急的找爹。钟子孟一只手拎着肉和糖脆饼,一把把闺女拽到墙根底下。
梁秀才伸手反击,喜儿朝他另一边脸上一巴掌。赵氏心疼,要撕了喜儿。喜儿一把把她推的远远的,“我是个傻子,我爹娘和姐姐姐夫都不舍得我干活洗衣裳。外甥女又不是你家使唤丫头。凭啥给你们洗衣裳?外甥女喊娘,老太婆还装听不见。我娘说过,这叫狗眼看人低。”朝梁秀才腹部踹一脚,梁秀才一屁股摔在地上。
喜儿一把拉过钟小薇,一把拉过钟有为:“我们走。不受他家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