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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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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犀利的老头瞪了跟珉和说话的莫婶一眼,就挑着两大筐子豆子往外头走去。
莫婶立即便不满意了,拉着珉和几步跟了上去。
“王叔,我说的也是事实,你说媛娘多苦啊……”
她话没说完,王老头立刻停了下来,转头瞪着莫婶,撂下了脸子:“莫家的,我也是看在这么多年街坊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在外头同一些无关的人说我们家的事情,”他说着扫了一旁的珉和一眼,“就莫要怪我老头子不客气了。”
“嘿!你还想打人不成?”
莫婶听到这话越发挺起胸膛,同王老头瞪着眼睛。
王老头沉着一张脸不想同她说话,挑着扁担就往自家铺面上去。
可惜莫婶如今说上了头,大概是这些话藏在心里有些年头了,如今越发的想跟王老头好好掰扯掰扯。
她跟在王老头旁边不停念叨:“要我说大家邻里邻居的,我小时候也算是同媛娘一起长大的,我都不忍心,你是她的老爹,怎么忍心让她在外面吃那些苦?”
“你别不当回事,你要是愿意,就同我们说,媛娘落在哪一家里头了?我们这些人凑一凑钱,如今怎么也能把媛娘从那个虎狼坑里给拽出来,可你看看你这个爹做的?”
那王老头挑着扁担,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拽出来做什么,丢人吗?”
莫婶挑起眉头越发泼辣:“你这话怎么说的?媛娘可是你的嫡亲女儿!”
“要说丢人,你们这样将她丢在那种地方不管,那才是真真的丢人!”
王老头“啪”的一下将肩上的扁担连同那两筐豆子撂在了地上,有几颗滚圆的黄豆从筐子里跳了出来落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不远处的铺摊旁边。
如今离王家的豆腐摊也不过就几步路的距离了。
“再怎么丢人,那也是我家的人,轮不着你来管,”王老头瞪着眼睛,从地上拾起了他方才丢下的扁担,似乎是上来就要打人,“你要是不想横着去见你家那口子,就少管闲事!”
那老头年纪颇大,满脸皱纹,动作倒是挺灵活。
他横着那根怵人的扁担,眼看着就要往莫婶面门上落。
珉和一直跟着二人默默听着,如今见着前面那莫婶先前看上去还挺能说的,这会儿扁担临到跟前反不知道躲了,她猛地一把拽开了莫婶。
与此同时,那听见外头动静匆匆跑出来的王婶,这会儿也变了脸色,来不及擦手,几步上来就拉住了自家想打人的老头。
旁边几个围观的人这会儿也有些吃惊,谁也没想到王老头这人是说来横的就来横的。
他们都是在通河县和王家做了几十年邻居的老街坊了,王家原先那些事儿,也只有如今年幼那一辈不太知情。
“王老头,你也别怨怪这莫家的,媛娘在外头吃了那么多年苦,也该叫她回来了。”
“是也是也,莫家的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媛娘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今若是回家谁也不会多说那几句嘴的。”
“我看不太行,那王家的姑娘怎么说也是进了那种地方,这人都不清白了,如今就算是讨回来养在家里,还要多费米粮。”
有人在后头咕哝了一句,立刻被旁边的街坊骂开了。
“臭老汉怎么说话呢,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我可听说那些地方都是些吃人的地方。”
那人被推开还在外头喊了一句,“我说的难不成不对吗,进了那种地方的姑娘还有谁要啊!”
那人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徒留下剩下几个街坊骂骂咧咧地看着那个方向。
王老头一张脸沉的像青黑的锅底,他没想到那件事过去几十年了如今还有人提起来。
心里头却只觉得晦气。
他提着扁担冲着周围的人就甩了几下,混不吝的将人从自家的门前赶开。
莫家的婶子大概是被王老头方才那几下唬住了,这会儿直着眼睛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珉和瞧着如今这阵仗,原还想问问那媛娘的下落,可这唯一知道实情的王家人多半也不会同她提起。
将莫家的婶子送回先前那条弄堂的堂口,索性如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珉和牵着那头没心没肺,啃了一路烂苹果的黑驴往通河县外头走去。
她心里其实有了些主意,只是如今林端那事情还正在风头上,只怕秦生不会轻易露头。
只要回头同孟秋堂碰一面,将这件事定下,等那秦生出来就能诓一诓他。
只是她还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当个见证,否则若是秦生回头在公衙上反口,只怕她这些时日的努力都要丢进衢江了。
珉和脑子转了一圈,想到了沈青兰,可她下意识不想叫她知道,若是沈青兰知道了,那纪渊会知道吗?
珉和牵着黑驴的驴绳,还没走到县口的那块石碑旁边,她便被人一口喊住。
“小姑娘,你……你等等。”
珉和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衣谵,满脸局促的妇人,她是方才出来拉住王老头的那位王婶。
王婶满头发须几乎全白,老态龙钟的模样比之王老头还要更甚,一双被皱纹堆挤的眼睛几乎看不见里头浑浊的情绪,一双手似是紧紧地捏着什么东西,看上去比方才王老头大闹的时候,还要局促几分。
珉和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得老太太弓起了身子,垂下头颅轻声道:“我听,听你们方才,好像是在说媛娘的事情。”
珉和有些意外,轻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她原以为今天不会再有别的收获了。
老太太又道:“我出来的急,一会儿家里那老头子又该找我了,”说着她迈着小步子急切的上前几步,将手里沾满粉渣的一个小布包塞进了珉和手里,“媛娘,媛娘在晋州一个叫什么千花的地方,你,你回头要是见着我家那姑娘,把这东西给她,你叫她,要是攒够了前,给自己赎了身子,就走吧,也别回来了,离这里远远的,去哪里都好……”
老太太说完抬起头盯着珉和的眼睛,踌躇了几步,转头就想离开。
珉和掂着手里那重如千斤的布包,里头的东西不必打开,她也知道大概是这妇人几十年攒下的银钱,她再开口时声音沉涩,“这位婶子,你就不怕我昧了你家的银子。”
老太太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停了那么一瞬就离开了。
珉和撰着手里的布包有些头疼,千花楼,她知道,那是晋州最大的一间花楼,她先前在酒肆听金老头跟管牧胡侃的时候听他提起过。
只是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位媛娘子也有约莫四十岁了,还在不在那处都还两说。
……
珉和骑着那头十分不配合的黑驴回到晋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金红色的夕阳压在衢江那头,珉和拽着手里十分沉重的驴绳,这驴子从进了晋州之后就十分不配合,一直想着往另一头走。
珉和咬着牙在衢江这头的野集里头找到了早上租驴子给她的那个老头,他这会儿正凑在一堆围在一处的人群里,兴味十足地瞧着里头斗蛐蛐的盛况。
嘴里还不时念叨着:“对!钴红将军,咬他!”
“怎么个事儿呢?别退啊……”
珉和一把拽住那老头不知沾了什么,有些油湿的袖子,将他拽出了人群,一只皙白的手摊在他面前,作出一副讨要的形状。
“你……”老头在兴头上被人拽了出来,张口就想骂人,看见珉和时,嘴角垮了垮,立刻转了话头,“是姑娘你啊,怎么样,我家大黑很是不错吧?”
老头龇了龇他那满口的黄牙,还想说话,珉和一把将手上的驴绳还给了他道:“我如今将这驴子归还了你,你将租用银钱的扣了,剩下的银钱赶紧还我。”
老头的嘴角彻底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掏着自己的怀里,最后却只掏出了三两银子。
珉和俏脸一紧,就算是在马行街租用一日的大黑马都要不了四两银子那个价格,她将老头摆在手上的三两银子收进自己的钱袋里,又伸出手同他讨要。
“姑娘啊……”老头嗫喏道,“不是我不想给你,我今日身上这银钱都压在了那钴红将军的身上了,这留下的几两银子还是老头子我给自己留的酒钱……”
在珉和要吃人的视线里,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最后说道:“若不然你在这里等等,等那钴红将军赢了,我立刻便将……”
他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人群就传出一片呼声。
“不愧是大黑虎啊。”
“他娘的,又没了……”
“行行行,我又赢了哈哈哈。”
“这大黑虎就没输过啊,到底是哪家小子送过来的!”
听着那些人的话,老头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珉和板着脸收回了手,行了,也不用要了,她今日那些银钱泰半都丢进衢江要不回来了。
她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这片野集。
她就当自己是将那些银钱丢进了衢江。
只是她才走到瓦市,就隐约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那暗地里的眼神就像附骨之疽,在这片十分热闹地街角,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恶意,黏腻的眼神始终紧紧地跟在珉和周身,只是珉和明明知晓却甩脱不掉。
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然后转头就走进了瓦市里十分热闹的一家成衣铺子里。到傍晚的时候,晋州的瓦市是最热闹的。
珉和在里头挑挑拣拣,拿着那收回来的三两银子在里头挑了一件素白色的麻衣裙,裙面干净,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放在成衣铺子的角落似乎落了很久的灰。
只是想到她先前考虑过的计划,珉和觉着,这样一件衣裙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又拖着步子转进了旁边的一家胭脂铺里,捡着中低价位的挑了几盒胭脂眉黛和口脂,一直到天色完全沉下来,瓦市里的所有铺面外头都挂上了泛着暗黄色的纸灯笼,这才拿着几件新置的物件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酒肆。
一直到酒肆门口,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似乎都还在自己附近。
珉和暗暗叹了一声,这些人倒是着实好耐性。
之后几日珉和依旧关着酒肆,只时不时的往公衙那处走一趟,只是那些人还依旧如先前那样,十分不留情面地将她赶了出来,珉和先头还尝试塞了几两银子,但那些守门的人光拿钱不办事,只是珉和像是依旧没放弃一般,每日都往公衙里走一趟,回来之后便关上铺门。
这几日里外头的那道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从她出门跟到她回家。
珉和借着刺史府人的掩护同那孟秋堂定下了计划。
见面的当日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至于她到底要做什么,珉和并没有同孟秋堂细说,只是同他详细地商议了秦生露面之后他们传话的方式、碰头的地点、接头的暗号。
只是珉和一连等了七八日,还没有等到孟秋堂那处的传信,反倒等来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