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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你说什么?”
      珉和一愣,十一年前,晋州,姓宁,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父亲,只是她从不曾听父亲提起过他有什么酒曾叫人推崇过。

      “罢了,兴许是我多心了。”方廷玉扯了扯唇角,不再多问,如今先帝已去,他再找到那酒大概也没有那时的效果了。

      纪渊看着方廷玉拉扯着方廷均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方廷玉的话叫他想起一些尘封多年的旧事,那些事情已经是他父辈时候的事情了。

      纪渊曾经听苏重元谈及过一种酒,语气似是颇为遗憾,那是他也曾听闻过先帝嗜酒的性子,寻常时候碰到好酒便有些爱不释手。有一回他父亲不知打哪儿拿来一小壶酒,愣是叫先帝喝到了,此后一直惦念不忘,只是他父亲横是不说那酒是打哪儿来的,后来索性就辞官回了晋州入了书院教书,也不知这里头到底是他不耐烦先帝了,还是真的想回乡养老了。
      先帝这一辈子至终都不曾再喝到过他想喝的那一口酒。

      那会儿他尚且年幼,被他父亲丢给了先帝做了个太子侍读,那会儿宫中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流言,只不过他一向懒得掺和这等事情,是以只听了一耳朵便忘到了脑后。

      “啪”的一声,珉和气的一掌拍在了酒肆的柜台上面,随后猛地收回了手,右手轻轻揉着左手手心的红印,“这位纪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珉和再抬头时,便见原本还有些愣神的纪渊这会儿正盯着她的手看,眼睛里挂着明晃晃的一抹嘲笑。
      珉和越发恼怒,“你笑什么?”

      纪渊不接她的话,只道:“你方才说什么?”

      珉和看了他半晌,想起方才的那些事情,暂且忍下了对这人的怨气,“我们酒肆可以供酒,只是如今酒肆刚搬,大部分的陈酒在津梁镇时便被我卖掉了,如今即便立时装坛,也不过四十多坛罢了。”

      纪渊的神情轻快起来,望向了酒肆的外头,“四十便四十,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闻言珉和丢下一句,“你可以走了,等装好之后我会叫阿牧带人送上书院。”说完她便要穿过弄堂往后院而去。

      这四十几坛一出,他们酒肆便真的要歇业好一段时间了,新酒未出,也无陈酒,即便开着门酒肆也没有东西能招待客人。
      是以其实方廷玉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像他们这样的小作坊酒肆很难担得起这些大宴和祭奠的供酒。

      管牧原想着等着这位先生离开之后,便将铺面的门好好锁上,省的总有人上门找麻烦,没承想纪渊竟动也不动,看着珉和的背影,突然说道:“你莫不是没念过书,才叫人这般牵着鼻子走?”

      听到这样的话,珉和一时没反应过来,撩开帷布的手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见那只白皙的手狠狠捏成了拳头,珉和转头气恨地瞪着纪渊,这人方才是在说她没文化?

      珉和阿爹还在的时候,不需要她和珉晨撑起这份家业,小的时候,她其实同珉晨一起同邻居家的先生学过一些开蒙的文籍,只是印象里那位先生似乎是没过多久就搬走了,而他们和阿爹也没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搬去了津梁镇,在那之后,生活似乎艰涩了许多,就连往常总能抽出些时间陪着他们姐弟俩的阿爹也忙的几乎脚不沾地。而阿爹虽说是留下了不少书册,但那之后的珉和也早没了那闲工夫去静下心来念书。
      不过好在她年幼那会儿大概是读的还算用心,没将那些东西彻底还给那位老先生,所以如今还算是认得大部分的字。

      只是珉和觉着自己还是得有些气度,纪渊说的也没错,她就是没什么文化,“我念没念过,与纪先生恐怕也没什么关系。”

      纪渊眉眼之间不嘲讽他人的时候,自带一股清华气象,不开口便是一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可惜长了一张嘴,“你以往念不念书自然与我无关,只是如今你与书院供酒,若还是个白丁模样,难免叫我觉得有些不痛快。”

      这话说出来实在奇怪,珉和一张嘴,忍住想要骂回去的欲望,“你不痛快与我有什么干系?”

      纪渊神情莫名,突然往后靠了靠,没有说话,唇角微勾,就这么看着珉和。

      珉和一副坚定的神色,干脆脖子一横,索性掀开帷布,像是被什么野兽追逐一般,溜一样地穿过弄堂,回到了后院。

      院中大缸里的糯米被晾置了许久,如今珉和将存好的酒曲一点点的拌进其中,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快要凉透的糯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后院之中飘着些浅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兴许是酒窖里那些难掩的酒香,也许是后院屋中正冒着浅白雾气的米香,前头屋檐下的风铃隐约传来“叮铃”两声,过堂里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珉和抬头的时候正见到管牧手里抱着几个空置的酒坛,那是前些日子留在铺面柜子里头的空酒坛,大部分的都已经藏到了后院。

      她往管牧身后张望了几眼,心道那人八成是走了,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那人可是走了?”
      管牧支支吾吾应了几声,“走了。”

      珉和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这小子今天有些古怪,只是前头铺面上已经没有人了,想来那位纪先生也不会留着了。她只管叫管牧下去酒窖装坛,她自个儿留在后院之中处理这些还需发酵的谷梁。

      院中恍然之间又静了下来,珉和从一旁的木桶里舀出一瓢清澈的山泉水,顺着自己的手倒入了糯米缸中,原本黏在手指上头的那些米糠也顺着山泉水再度回到了缸中。
      只还有些难缠的谷糠总是固执地留在手上,珉和也不在意,随手弹了几下,取过一旁早就备好的厚重被絮盖在了大缸之上。

      后院的屋里热气逐渐沉了下来,煮饭的铁锅之下,灶里的火如今也只剩下零星的火星,管牧离开之前塞进去的干柴一半在外头,还是枯褐的木色,一半在里头,早已烧的焦黑一片,一碰就断。
      她索性拿了根细长的木柴,将里头沉积的灰烬一点点扒拉出来,上头焦炭上的火星又有复燃之兆。

      铁锅里的一大锅糯米早已熟透,她将这些糯米用木瓢一点点盛出,一点点垫在一旁的大片木席之上,等再凉一些便能入了酒缸掺酒曲和米糠了,趁着如今天色还早,她准备再往锅中烧一锅糯米,在冬日来临之前,这些久藏的酒酿总该封好入窖。

      门外的脚步声悠悠而来,珉和只道是管牧从酒窖里头上来了,头也不回地道:“你且去隔壁再取些糯米过来,等这锅下了,再将火腾一腾。”

      脚步声戛然而止,只静了片刻,那人便往着隔壁去了,等他再回来时,珉和接过了他手里那一木桶子的糯米,正想舀一瓢清水进桶里,一转头,就瞧见纪渊揣着袖子靠在身后那堆木柴旁边的墙上,一双眼睛沉静无波,直到珉和看过去时才泛起些许浮动。

      “你怎么在这里?!”珉和下意识地直起了腰,将那桶糯米放在灶上,一双小鹿般的圆眼睛逐渐蕴起了怒意,“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纪渊双眼微微撩起,也不在意身旁那几筐沾染了不少灶灰的粗木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筐子上头轻点了几下,“不是你寻我帮忙的吗?”

      珉和气结:“我只是顺道让阿牧帮个忙,即便他不在,我自个儿也可以去……”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重点并不在这,“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管牧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做事一向细心,珉和想起方才自己问管牧的时候,他那个支支吾吾的样子,不免有了些猜测。

      “你家里先头那个少年帮我留了个门。”
      果然,此事里头是有管牧那小子插了一手。

      只是眼下此人都进来了,珉和也顾不上去找管牧的麻烦,且这人如今还算得上是他们酒肆的贵客,她将手边的木桶往里挪了挪,一手拉着纪渊出了屋子,语气纳罕,“你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珉和的话音刚落,手里就被面前这人塞进了一本书卷,书册上头是两个极为潦草的大字,珉和一眼看过去时并没有把这两个字认出来,明明是两个狂草的大字,可珉和总觉着有些眼熟。

      珉和愣了愣,咬了咬牙想将书给他塞回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听眼前人说道:“我想起先前曾经答应宁珉晨要替他寻一本书,既然你是他的阿姐,那这本书就由你转交于他吧。”
      只此一句话,就叫珉和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想起这人怎么说都是珉晨的先生,虽然他把书送来她面前这件事十分不合时宜,但她也不好真的将东西推了出去。

      珉和板起一张小脸,将那本书丢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头,“东西送到了,你便可以走了罢!”她几步上前撩开了过堂口的帷布,一副送客的模样,“客人要的那些酒我自会叫人给你送去,纪先生赶紧走吧,我们这个小地方,哪里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纪渊揣着袖子,脚步幽幽然从屋前穿过院子经过了珉和身前,神情似笑非笑:“宁姑娘既收了这本书,索性好好看看,若是有看不懂的,在下自然不介意替姑娘解惑。”

      珉和压了压心头又被他撩的腾起的火气,眼下恨不得拿出擀面杖将这人轰出酒肆,若非此人是珉晨的先生,她可能真的已经动手了。
      现下她只想赶紧将这尊大佛送走。

      珉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发一言,纪渊见状,只淡笑着瞥了一眼珉和,“也罢,想来宁姑娘自有可问之处。”

      纪渊掀开另一侧的帷布,却突闻酒肆合拢的木门之外传来三声克制且有礼的敲门之声,门外说话之人的声音却略有些急切。
      “敢问,君深可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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