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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清樽共 檀郎登门,突如其来 ...

  •   第二日,辰时刚过两刻。

      兀自窝在书房中翻阅典籍的秦川,便得家人来报。

      说陛下车驾已到门口,请其快些前往迎接。

      顾不上圣贤智慧、妙语连珠,一听韩凛来了,这傻小子连书页都来不及合。

      一边蹦着一边跑出小院,直奔府中正堂而去。

      此刻,他的头脑已完全放弃了思索。

      只要能见到韩凛,无论前方有什么消息等着,自己全部甘之如饴。

      还是记忆里那样和煦的笑容,伴着亲昵无间的打趣,一并送到秦川眼前。

      “哟,就知道你第一个跑出来!”

      “嘿嘿嘿——”傻乎乎的笑声由远及近。

      秦川动作是那样亲切自然,半点儿回避作态都没有。

      就这么朝着韩凛靠过去。

      边笑边道:“我这不是怕你等得着急吗?怎么样,是不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少来!”韩凛乐呵呵别过头,心下真是说不出的甜蜜满足。

      多好啊!

      这磊落坦荡的亲密,就像头顶上光芒万丈的太阳般。

      山遮不住、海挡不住、千万人也阻隔不住……

      因着别苑偏远,等秦淮和萧路齐齐赶至正堂时,两个年轻人已闲聊了好一阵子。

      其间,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还时不时掺杂着,秦川特有的憨厚欢呼。

      真是一个人弄出了一院子动静。

      令还未踏进院门的秦、萧二人频频侧目,只不好过于露了形迹。

      原本秦淮接到奏报,打算自己来的。

      然而萧路却像提前预知到什么,执意相随。

      见对方态度坚决,他才不好说什么,与之一起前来参拜。

      可见前方两个年轻人,聊得如此投入忘我,根本没听见自己这厢响动。

      秦淮只好略有尴尬地咳嗽几声,算作对二人提醒。

      毕竟即便不顾及秦川,皇家脸面还是要维护的。

      谁知,眼看这假咳就要变成真咳,秦川那儿却硬拉着韩凛不让人动。

      见对方一脸茫然不解,还挤眉弄眼频频暗示。

      那意思就是——

      平日在府里,净看他们两个琴瑟和谐、出双入对了。

      自己心上人难得登门,如此良机怎么也要秀上一秀。

      管对面是爹爹还是师父呢!

      不知就里的韩凛,只得一面拿眼剜着对面之人,一面下死力往外扽自己的手。

      他当然不是怕人,撞破彼此情事。

      而是因为当着其父亲跟师父,他不想让这少年难做。

      送出个“你放心”的笑容后,秦川总算放开了他。

      韩凛急忙忙回过头去。

      眸子里,柔情蜜意还没来得及收,立即抬手着人平身。

      “老师、萧先生,快快请起。朕此来为私访,二位无需多礼。”

      即使天子礼遇至此,两人还是依着规矩谢过恩,才齐齐站起身来。

      一举一动配合默契,不得不说令人叹为观止。

      刹那间,韩凛像是参透了秦川暗示,心下不由得生出一份感叹。

      愈加喜忧参半、进退两难。

      定了定神后,他将目光转移到,距离自己稍远的萧路身上。

      这个萧先生啊,哪怕身处秋末冬初时节,仍是一袭薄衫端立。

      鹅黄青绿、素洁非常。

      腰间一支玉笛相伴,更显出琼楼玉宇、仙姿绝色的倾世风雅。

      “陛下?陛下?”见对方久无动作,秦淮只得轻声呼唤。

      那沉实厚重的嗓音,仿佛声声钟磬,敲击在韩凛心上。

      带出个略有仓惶的笑,年轻帝王赶紧转移目光。

      对着秦淮恭敬道:“不瞒老师,朕此番前来确有国事相商,不知可否找个便宜地方?”

      末了还补上一句:“劳烦萧先生和秦川,也一起来吧。”

      “哦,不敢不敢,陛下请!”秦淮含笑从旁引路。

      假装没听懂言辞间,与自己儿子的亲厚之意。

      倒是萧路跟在后面,乐得坦坦荡荡。

      他喜欢韩凛刚才的笑。

      没有任何客套虚伪,那么放松、那么诚恳。

      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小局促。

      全然不似一国之君、为计深远。

      只是个奔放少年,面对长辈时应有的期待与信任。

      秦川走在萧路旁边,离韩凛不近不远。

      这个臣子的位置,他真是好些年没有呆过了。

      而今从这里望过去。

      看着对方长身玉立、眉眼含笑。

      举手投足间,尽显庄重典雅的皇家风范。

      当真是说不出的富贵天然、华美风流。

      几人在秦淮指引下,又往里行了段路。

      直走到一处僻静的宽大内院,方才放缓了脚步。

      这里是爹爹的书房!

      秦川胸中颇为惊动,喉结上下滚动着。

      似有吞不下更吐不出的心事。

      “韩凛今日所说之事,难道爹爹和师父早有预料?”

      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袭上心头,堵得秦川提不上气。

      在场三人,都是自己生命里只管重要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们如此慎重待之、讳莫如深?

      “陛下请。”秦淮气定神闲的语气,随着门扉轻启之声徐徐飘过。

      仿若阵风径直将门吹开,使人眼前豁然一亮。

      不同于别处书斋的小巧温馨,秦府这儿的书房,真是又宽敞又亮堂。

      从门到窗,皆高高大大。

      且因并无繁复纹样点缀,使得即便门窗紧闭,亦有阳光长驱直入。

      端得副“君子坦荡荡”的忠义之姿。

      最先映入韩凛眼帘的,便是窗下书桌那不拘一格的摆法。

      只见那里,两张大案前后并列。

      中间空隙,仅容得下一人转身行走。

      想来定是为了翻阅书册、标识方便,特意布置成这般模样。

      不求美观精致,但求便宜务实。

      如此不拘小节,反倒彰显出书房主人,与众不同、匠心独运。

      顺着书案再往旁边看去,另扇窗下是一把古琴并一张画台。

      亦是不松不紧挨在一起。

      却不似堆放着地志典籍、舆图卷轴的书桌那般令人肃穆。

      而是平添了道,忙里偷闲、含情脉脉。

      恍惚中,韩凛似看到那位萧先生,背窗而坐、轻抚琴弦。

      柔婉调子似烟似雾,飘散向四面八方。

      自己老师呢,则坐在一旁小几上。

      一面斟茶一面望着对方,眼波流转间皆是无声的万语千言。

      顺着窗户一溜看过去,韩凛才注意到,书房墙上挂着几副水墨画。

      无一例外,俱是湖光山色、茂林修竹。

      下笔用色虽极浅极淡,风骨神韵却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此等超然物外的清醒与克制,不消多问便可知,定是那位萧先生手笔。

      只不过如此堂而皇之,将身边人画作张挂在书房。

      简直比自己,日日配着枫叶荷包还要招摇。

      怪不得那傻小子刚才,一直拉着自己不肯松手。

      原来不是赌气,而是为了在这两人面前。

      秀上回恩爱,拿回点儿面子啊!

      想到这儿,韩凛再憋不住笑。

      匆匆底下脑袋、撇过头,用余光一边扫视秦川,一边偷着乐个没完。

      秦川呢,自然是将这隐秘信号,接收了个十成十。

      冲着对方弯弯嘴角还不算,甚至挑动起眉毛,一派得色跃然面上。

      “咳咳咳……陛、陛下请坐……”

      饶是秦淮再见多识广,也经不住这俩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只好硬着头皮,截断两人刚刚建立的私密通路。

      将看眼着跑偏的氛围,往正途上拨一拨。

      韩凛收敛起神色,坦然自若。

      走至书房中央大桌前,略一撩动衣衫优雅落座。

      含笑道:“老师、萧先生,诸位还请坐下说话吧。”

      礼节周全地谢过圣恩,三人方依次浅浅落座。

      秦淮自是在韩凛右手边,左侧便是秦川。

      至于萧路,则斜对着年轻的中州帝。

      香茗,已经摆上来了。

      大自然的草木之气,果然比任何香料都能安抚人心。

      韩凛率先端起茶杯,深深饮过几口才慢悠悠搁下。

      随后,又从袖中掏出封浅黄色奏疏。

      按在桌上,向着秦淮方向推了推。

      座下两人只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个多月前秦淮上的那道。

      其中,建议由萧路做正使,代表中州出访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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