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我们会重逢》鱼犀冒月

13、Chapter13

　　　　直到后视镜里两个老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小到再也看不见，乔朝才收回了一直看向他们的目光。

　　去医院前，乔朝需要把东西都先放到家里，面对塞得不留一丝缝隙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后备箱，乔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柳女士替乔朝把东西都分门别类装好了，乔朝只需要一次次往楼上搬就行了。

　　只是几次来回，后备箱仍堆的高高的，可乔朝的衬衫早被汗水浸透了，“下次应该果断拒绝柳女士的糖衣炮弹才行。”

　　不然吃苦的只有她自己了。

　　她正搬起一箱特产准备走，手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咦，怎么回事？

　　乔朝正要扬起笑脸说“谢谢”“我自己搬就行”之类的客套话，在看到那张脸后就不想继续说话了。

　　她从对方怀里把箱子夺了过来，也不理他，关了后备箱就提脚走人。

　　裴令双手插兜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却把前面吃劲走路的乔朝心中的邪火勾了出来，她放下箱子转过身面向他，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怒，语气平静，“请你别再跟着我。”

　　既然裴令决意和她划清界限，那乔朝也不会死皮赖脸，她自然要成全他。

　　“你想多了。”裴令弯腰把箱子又抱了起来，“我不是变态，只是恰好也住这里。”

　　“呵呵。”乔朝冷笑了两声，怪不得会遇上他呢，“那随你便。”

　　乔朝不想和他争辩，裴令要想卖力气就随便他好了，白来的劳动力没人会拒之门外，尤其对现在累得快瘫了的她来说。

　　裴令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后面跟着，乔朝进了电梯，他趁电梯门还没关上立马挤了进来，周末邻居们都出去就餐逛街了，此时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

　　乔朝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而裴令则像个沉默的木偶站在另外一头，盯着上行的数字，电梯里诡异的安静。

　　在电梯上行的这段时间里，乔朝看似在假寐，其实心口像有只猫在挠门，想看清门后到底有什么，她一直在斟酌怎么开口，想问你怎么也住这儿，也是这栋楼吗？

　　直到电梯停在了20层，她也没酝酿出一句话，可更让她生气的是，裴令同样自始至终都没主动说一个字，可真够没有绅士风度的。

　　“谢谢，我到了。”

　　乔朝不再琢磨有的没的，近乎野蛮地从他手里抢过箱子，只是接触的一瞬间不小心手指碰到了对方的手背，乔朝手像被热水烫到，迅速地缩了一下，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箱子差点就摔地上了。

　　她头也没回迅速出了电梯，身后的电梯门正要缓缓关上，裴令看着乔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用手挡住门，走了出来。

　　“我就住你楼上。”裴令追到乔朝身后，轻声对她说。

　　乔朝微微回头，眉头上挑，“嗯？”

　　她不明白裴令为什么追出来，还补了这样一句话，刚刚电梯里的人明明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裴令又说，“电话、微信都可以。”

　　乔朝心里气乐了，她把箱子放下，舒展了下酸疼的胳膊，“你这话真是没头没尾，我能有什么事找你，这些年我有需要麻烦你的事？再说，电话、微信？你确定你会回复我？”

　　“第一，我并没有你电话号码；第二，你的微信等同于摆设；第三，我不想和你联系。”

　　裴令说话的口吻无比自然，好像这断联的八年只有她在耿耿于怀，而他却像只是出门玩了几天，什么都没有变。

　　良久，裴令只是定定看着乔朝的眼睛，那眼神里有让人无法忽略的防备、愤怒、嘲弄、失望......

　　裴令手机里至今都保留着这些年乔朝发来的每条短信、语音，在国外的每一天，艰难时，他看着乔朝发来的那些关心的话，心里的痛苦和不忿就全被轻轻抚平了。

　　他的嘴张了又阖上，有些事情宁可自己烂在肚子里，也永远不能让她知道。

　　裴令努力扯了个笑容，“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恨我，可我现在回来了，不会再离开，国外这些年发生的事暂且不提，你还能接受我做你哥哥吗？”

　　乔朝本来抱着胳膊在看好戏，想他到底会怎么解释，其实这么多年的感情，乔朝根本就不像裴令以为的那样恨他，相反，她的亲人缘很薄，只从照片上见过的母亲，没抱过自己一次的父亲，这些都是乔朝心里的缺憾。

　　所以裴令的出现和陪伴，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乔朝心中缺失的那部分，她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更何况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萌发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宁可多爱一个人，也不要让仇恨在心中扎根，所以即使韩娇和她的两个孩子总在乔朝眼前蹦跶，乔朝心中有不满却不恨他们夺走了她爸，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只是她爸爸不再爱妈妈也不爱她，他选择和别人共度余生。

　　人生没有很多个十年可以玩耍浪费，乔朝选择和裴令和解，不是她心里一点不怪他了，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猜疑、争吵上。虽然不清楚此时他的态度为什么会360°大转弯，可乔朝只想让这段关系回到十年前。

　　这是她十年来唯一的执念。

　　乔朝本想趁机问他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裴令总是用那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不忍心再继续追问。

　　“呵呵。”乔朝为了掩饰尴尬，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要进来坐坐吗？”

　　乔朝边输入大门密码，边问旁边的人，她这样主动邀请，就等于化干戈为玉帛了。

　　“好。”裴令倒是真没客气，门一开就跟在乔朝身后进去了。

　　“我没有多余的拖鞋，要不你直接进来吧。”乔朝看着他抱着箱子站在门口一副茫然的样子，率先开口。

　　只是乔朝的屋子打扫得未免太干净了，大理石地面一点污渍都没有，甚至光可鉴人。

　　裴令没说话，只是把箱子搁在玄关柜子上，然后摊开手掌，“车钥匙给我。”

　　乔朝：“你要车钥匙干吗？”

　　“你后备箱不还有东西没拿上来么？”裴令边脱外套边答。

　　要是裴令不提醒，乔朝都忘记这一茬了，里面还有很多时令鲜货，要是放一晚上，第二天肯定要成馊水了。

　　“我和你一起去。”乔朝准备重新把鞋子穿上。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裴令拿过钥匙，又调侃了她一句，“你的这点力气还是留着上班用吧。”

　　“裴令！”乔朝没想到裴令会这么损，气得火冒三丈，正要撒气，裴令已经快速把门关上了。

　　有再多的愤懑、难过也随着裴令这句玩笑话风吹云散了，大多时候不那么较真，人才会更容易接近天堂。

　　等裴令把所有东西都搬上楼再帮乔朝分类归置好后，天渐渐暗了下来，窗外半粉半紫的火烧云却给室内添了点别样的色彩。

　　在裴令上下楼忙活的时候，乔朝则抓紧时间烧水、煮饭。

　　虽说乔朝距离三打头的年纪也没剩几年，可在做饭一途上是一点造诣也没有，做的还不赖的就是煮粥、煮面，外加炒几个不用费力的菜。

　　她从冰箱里取出柳女士自己种的番茄洗干净，准备再做一道番茄炒蛋盖浇饭，方便又营养，也算简单款待下裴令。

　　“你就打算这样招待我？”裴令放好最后一箱东西后走进厨房，就看到乔朝忙忙碌碌的身影。

　　看着锅里香气四溢的番茄炒蛋，裴令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竟然学会了做饭。”

　　裴令出国前认识的乔朝是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公主，乔爷爷和柳奶奶宠她，也从不让她进厨房。

　　“那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乔朝放了一小撮香葱段又翻炒了两下，番茄炒蛋就出锅了，“上大学那会儿，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不知道，我们宿舍几个人有时候还会偷偷开小灶煮火锅。”

　　一想到背着宿管阿姨偷摸吃火锅的场景，乔朝就不由笑出声，虽说锅后来被没收了，但和舍友们一起度过的几年时光是真的快乐。

　　“呐，帮我端餐厅。”乔朝不客气地把两个盘子放到裴令手上。

　　裴令接过盘子，有些迟疑地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虽然他时常能从何长秋等人口中获得和她有关的消息，可总不如亲自问她来得笃定心安。

　　乔朝正在拿餐具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轻松说：“当然好啊，说实话我过得真挺充实的，不说大学，就说现在工作，每天都忙得回家倒头就睡。”

　　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可谁能没一两个缺憾呢。

　　乔朝默了默，觑了眼看着她默不作声的裴令，心虚补充道：“真的很好。”

　　她现在的生活状态，最起码在大部分人看来都算是无可挑剔的，除了上班真的快要了她的命除外。

　　裴令没有说话，一口接一口地舀着米饭，“你的手艺还不错。”

　　“你光吃米饭，番茄炒蛋你都没吃着呢，不会夸人也不能硬夸呀。”乔朝跟他开玩笑。

　　裴令咽掉米饭，低着头闷声说：“这是我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乔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哽了一下，有滴咸咸的水珠不受控制滚落，她低头擦掉，强笑安慰他，“那你多吃一点，要是不够锅里还有。”

　　这顿饭一吃就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乔朝从裴令口中大概了解了这些年他在国外的状况，虽然苏菁之前告诉过她，但由裴令自己说出来才能让她觉得更加真实。

　　只是每次她想挖坑让裴令跳，他都能准确避免谈及乔朝最在意的问题，这让乔朝不免觉得沮丧，他越不说，乔朝就越想知道原因，这导致后来都成了她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