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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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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到派出所做笔录时,周宜年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脏衣服。
白色校服大片大片地染黄,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味道,被陈落洲冷着脸扯下来甩在地板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周宜年身上,示意她把袖子穿上后,又蹲下来帮她把拉链给拉上。
“同学,你家长全都联系不上啊。”民警连拨了三次谭佳忆的电话都没人接,无奈问,“她人呢?”
“估计在飞机上。”周宜年算了下时间线,回道,“她前几天去出国旅行了。”
“那你现在没有监护者在景峰对吧?”他瞥了眼地板上的外套,脸色变了变,低声询问同事,“那几个学生的家长联系上没?”
“基本都联系上了。”同事点点头。
“这样吧,我先联系你们班主任过来,等你妈下了飞机你记得给她也打个电话。”他接了杯温水给周宜年,顿了顿,缓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他们做了这种事情,肯定会受到惩罚的。”
周宜年接过杯子,水温透过纸杯传至掌心,她才如同缓过神来似的说了句谢谢。
毕竟是进了局子,其他几人的父母很快就来了。
吵吵嚷嚷的,不相信的,不肯承认的,只有周宜年坐着的角落是安静的。
严束也来了,罕见地板着一张脸,刚踏进办公室就被一众家长围住了。
他没搭理其他人,径直走到周宜年面前,一眼望见地板外套上的黑脚印,脸色一沉,正要说话,下一瞬就被其他几人的父母围住。
“严老师,孩子之间闹小脾气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来处理就行。”
“是啊,我家西西说她跟这个小同学关系可好了,是不是一起玩的时候太敏感了?”
“可能就是那个路过的男生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报警了,太多管闲事了!”
“就是就是,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仇,只是朋友之间打打闹闹而已……”
严束拔高声音,忍无可忍一般:“只是朋友之间的打闹?”
周宜年从来没有见过严束这么生气过,连脸上的肉都在抖,完完全全控制不住情绪的模样怒视着那些家长:“那我也让其他同学跟你们的孩子打闹一下,就用今天她受到的方式进行,你们愿意吗?”
“……”
突然之间鸦雀无声。
半晌,其中一个家长开口:“如果这么做能让这位同学消气,学校能不给他们记处分吗?”
她的声音无比冷静,听着像是只要学校不给他们记档案,就算周宜年更加过分地羞辱回去,她都不会在意。
这回连一直低头装无辜的几个女生都无法镇定了,季嘉敏更是脸色惨白,失声喊了一句:“妈……”
她只觉得她妈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点。
学校怎么可能就因为这样区区一件事就给她处分?又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他们有证据吗?除了陈落洲和靳野,其他都是她的人,一口咬死不就好了。
至于剩下那两个……她们要是脑子清醒就不会乱说话,毕竟陈落洲可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保护她们。
“妈,我真没欺负她们。”想到这里,季嘉敏又没那么害怕了,她咬了咬唇,表情瞬间变得楚楚可怜,“你们去学校问一下就知道了,我从来就没有欺负过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要这么污蔑我……”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后该如何收拾害自己进警局的人了,尤其是施谣——
她们好心放过她,却转头就跑出去告密。
要怎么整治她好呢……
季嘉敏就着刚刚委屈的话语垂下脑袋,漫不经心地思考着。
就是这个陈落洲——
她不甘心地想。
怎么就会是周宜年的哥哥。
这两人也不是一个姓啊。
而且要真是亲哥,刚才警察问她亲属的时候怎么又沉默了。
季嘉敏对自己向来很有自信,只要是她想要的结果,几乎没有出过差错,除非是——
“不好意思。”靳野似笑非笑地举起手机,“我录像了。”
季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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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在派出所不了了之,几个家长在里面闹来闹去好一阵,最终以严束一句“会如实上报学校并跟学校商讨”而结束。
周宜年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地结束,没有闹出严重后果派出所那边也不会给她们几个未成年量刑定罪,最严重也就是学校给他们处分,全校通报。
看今天季嘉敏她妈这个架势,周宜年甚至觉得连学校处分都是令人奢求的事。
离开派出所,严束先是安慰了她一通,表示会再给谭佳忆打电话去说明情况后,似是在找什么人般在派出所周围环视了好几圈。
最后放她离开时眼神还有些疑惑。
周宜年知道他在找谁,她没吭声,等到他离开后才慢吞吞去找其他人。
“老严跟你说什么了?”一见到她,施谣就很紧张地问,“有没有说怎么处理季嘉敏她们?”
周宜年摇摇头:“没有,他就说要看学校的意思。”
气氛愈加凝重,顶着两道逼仄的目光,施谣瞟了眼一言不发的周宜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但是我朋友现在可能需要静一下,回到学校我们再跟你们道谢。学长你们看……我先送她回家可以……吗?”
话到最后,忽地想起来——
刚找上他俩的时候,靳野是不是对陈落洲说过……她是他妹的朋友?
周宜年。
是。
陈落洲的。
妹妹?????
就是那个,腰上有好几层游泳圈。还天天不洗头,天天臭烘烘的,每天打扮得跟个大叔一样的、继兄?
她艰难地将陈落洲与周宜年描述过的形象划上等号,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般——
不是。
这能是同一个人吗?????
她说的谁???
陈落洲???????
没等施谣彻底消化完这个惊天大内幕,陈落洲就跟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同靳野道:“你送她回去。”
靳野点点头,弯下腰来询问她时,身影遮住了施谣的视线。
等视线不再被遮挡住时,另外两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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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最脏的外衣已经扔掉了,但周宜年还是觉得身上很臭。
她总觉得能闻到身上味道,而且因为停留在身上的时间太长,好像已经挥发变酸了。
像很多天没洗澡,又像是把不干净的东西糊在身上。
他肯定也觉得她身上味道很臭,又因为运气不好撞上这件事,所以不得不管她。
难怪他今天走路的速度这么快。
是不是生气了。
想到这里,周宜年的步伐不由得又慢了些。
但她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连季嘉敏口中的“骗她”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就这么被平白无故地被羞辱了一顿。
偏偏还要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遇上陈落洲。
而且。
而且。
而且遇上就遇上了,她再怎么丑再怎么臭他也不能这样对她啊!
又不是她的错。
他为什么要生气。
他怎么这么不讲理。
过不了一条马路的功夫,周宜年已经自己在脑子里把一整通戏都演完了,连陈落洲什么时候停下步伐都没注意到,直到她突然发现前面没人了,回过头才看见陈落洲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
演过头了,路都走错了。
周宜年闷声不吭地走回他身边,顿了顿,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相较于之前,是很难不叫人注意的刻意。
陈落洲停顿了下,有点莫名,又有点不可思议地:“你后退什么?”
小姑娘没说话,同他闹了别扭般沉默地别开头。
偏偏人看着还惨兮兮的,即使是脱掉了脏外套,身上还有脏污的痕迹,头发也没干透,刘海跟面条一样挂在脑门上。
这一眼看得陈落洲差点以为是自己在为难她。
他有些尴尬,大街上已经不少人向他俩投来探究的眼神了,他不得不折返回去,低声哄道:“先回去换个衣服?然后我带你出来吃饭?”
换个衣服?
换个——衣服——
?
周宜年懵了几秒,羞耻突破一整天都在努力维护的防护层,发大水般迅速袭卷至神经的每一处感官末梢。
她不知所措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臭?”
“……?”
路过的行人闻言停下脚步。
周宜年的表情开始出现崩裂:“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
行人怪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周宜年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我不要跟你吃饭,你嫌我脏……你怎么可以嫌我脏!!!……”
陈落洲:“……”
陈落洲觉得她要再这么哭下去,路人就要报警了。他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少女诱拐犯:“我没有嫌你脏,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回家换衣服……”
“我不回……不回!!!”周宜年哭得更大声了,“你也不许回我家,呜呜你不许跟我回家……家里又没有人,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妈不在对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落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