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有风》木兆也

3、海岛有风

　　大家注视着杜朝晖。

　　他的声音哽咽：“师母说……教练走了。”

　　一时间球队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教练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们也早已做好教练随时离开的准备，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用了不到0.1秒的时间，内心的悲伤化作无数只不知名的虫子开始啃食起心脏。

　　吕汉成眼眶通红抓着杜朝晖：“走了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蔡荣红着眼睛将两个人松开，无力地拍了拍吕汉成的肩膀。

　　吕汉成忽然呜咽起来，原本是很小声的抽泣，没一会儿那声音便愈演愈烈，传染给了庆大篮球队的每一位队员。

　　除了甘承昊。

　　他坐在位置上就好像被人抽走了五脏六腑，眼神空洞，嘴唇发白，脸庞上了无生气，就连行动都变得迟缓。

　　他缓缓转过头去，余光瞥见主裁和安市大学的主教练俞星津握手，他们的神情就好像是达成了完美的合作一般。

　　下一秒，甘承昊缓缓起身向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他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可让人没想到的是……

　　“咚！”

　　众目睽睽之下，甘承昊就这样给了主裁判一拳。俞星津起身去拦，甘承昊反手又给了俞星津一拳。

　　年轻的男孩子本来力气就大，又带着满身的怒气。

　　眼见着甘承昊的拳头又要落在主裁的身上，庆大球队的男孩子们飞速把甘承昊拉开。

　　被拉开的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顾不得自己有多痛，也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

　　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坐在篮球场的中央号啕大哭。他根本就不在乎现场看热闹的记者和观众。

　　他只知道那天他失去了一个他很爱的人。

　　参加完老汪头葬礼后的一周，甘承昊收到了篮协的处罚，禁赛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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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将甘承昊从那段不愿回忆的记忆中拖了出来。

　　游船行驶在海浪上，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景色明媚了很多，船顺着波涛上下起伏，无边无际的大海展现在面前。除了蓝天和碧水什么都不剩。他的眼角还盘旋着温热。他用手指擦掉了眼角的泪，拿出手机。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好，甘老师。我是桂川小学的季夏老师。校长派我来接你去学校。你到了就可以联系我。我在桂川港附近的绿色灯塔入口处等你。」

　　甘承昊回复那位叫季夏的老师。

　　「好，一会儿见。」

　　回复完他将季夏的号码存储到手机中。

　　“帅哥，去桂川岛旅游啊。”

　　甘承昊抬头，眼前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修身的连衣裙显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她说话的间隙不少男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帅哥，没人说过你很像电视里的明星吗？”女人一看就是社牛属性，甘承昊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还在喋喋不休。

　　浓妆加过分浓烈的香水让甘承昊觉得有些不舒服。女人刚想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甘承昊拦住了她：“这里有人。”

　　她晃了晃手里的票，“我换过位置了。”

　　甘承昊回头，果然是原来坐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

　　女人就这样落座，那也不是甘承昊的位置。人家愿意换座位是人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落座没一会儿，女人就把身体往甘承昊那边靠，她撑着下巴看着他。

　　“帅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说话的语气里全然没有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甘承昊看了她一眼，然后戴上耳机，丝毫没有想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女人勾起嘴角，摘下了甘承昊左边的耳机。

　　男孩却是一脸意外，不由得皱起了眉毛。“我们不认识吧，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她指了指他身边的钓具。

　　“来桂川岛钓鱼啊？”

　　她一边把耳机还给他一边上下打量她面前帅得惊为天人的男孩：“像你这种年轻小伙子，尤其是像你一样这么帅气的，平时约会都来不及吧？不应该喜欢钓鱼才对，这种慢悠悠的娱乐项目适合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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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承昊拖着行李走出了桂川港。

　　一出码头，小岛独有的海风带着夏日的清新与舒适扑洒在他的脸上，就好似有一双温柔的手抚平着心底某种久治不愈的伤口……

　　桂川岛目前还没有完全商业化，靠海而建的村落还是上个世纪的风格，满目的绿植、鲜花、沙滩这里就好像世外桃源一般。

　　假期还未结束游客自然是不少，可和旅游热门景点相比这里只能算得上热闹，自然算不上拥挤。

　　甘承昊眼前的桂川岛被海水环绕，远处看起来水天相接，邮轮的汽笛声此起彼伏。这里好像很忙，时不时有邮轮离港和进港，可全然没有都市的窒息与压抑。

　　仔细地嗅了嗅他才意识到桂川岛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海水味，沙滩上嬉戏的人群看起来是那么幸福。笑着闹着的一家人一会儿齐齐跳进海里，一会又跑上岸。他们的脸上是喧嚣与疲惫的反面。

　　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季夏老师提到的绿色灯塔。

　　今天的天气很奇怪，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阴云密布眼见着就要下雨。

　　甘承昊往绿色灯塔的方向去了，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

　　那应该就是季夏吧，他心想。

　　女孩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鬓角的碎发被海风漫无目地吹起，飘散在清冷的面庞前。

　　她的视线注视着远处的绿色灯塔，却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通往绿色灯塔的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防波堤。长而窄的防波堤让那条通往绿色灯塔的路看起来像一条朝圣之路。冗长而神圣。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有一束阳光刺了出来，那阳光精准地落到了季夏的身上。

　　甘承昊看得入神，他总觉得那女孩看起来像漫画里的神明少女。

　　邮轮的鸣笛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走上前去，“是季夏老师吗？”

　　季夏回头，眼前的男孩身高将近190，男孩的皮肤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小麦色，健康而充满活力，他帅气的五官总能让她想象到古希腊神话故事中容貌俊美的天神。这张符合所有艺术审美中完美的脸好像不应该出现在俗世的生活。

　　老实说季夏有些意外。

　　“甘老师？”她略带怀疑地问。

　　季夏眼前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却没回应她的问题。于是她又问了一句：“你是甘老师吗？”

　　一直盯着季夏的甘承昊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赶紧回答她的问题：“对，我是甘承昊。”

　　“你好，我是桂川小学的季夏。”

　　季夏向甘承昊介绍自己，没想到甘承昊忽然问她。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花花公子很老套的搭讪方式。

　　说完甘承昊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冒失和莽撞了，当然除了他本人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同时意识到的还有季夏。

　　女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甘承昊能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些警惕。

　　可是男孩是真的觉得他在此之前见过她，并且很深切地记得。这种深刻的记忆不是路边的偶然一瞥，他甚至听过关于她的故事……只是现在的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季夏的脸上则清清楚楚地写着她从未见过他。

　　为了防止季夏误会，甘承昊刚想解释，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明媚的女人声音。那声音还是在唤他。

　　“阿昊，有空联系啊！”女人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是甘承昊之前在船上遇到的女人。她过分性感的装扮吸引了周围一众人的注意，但她丝毫不在乎周围或打量或厌恶的眼神，依旧明艳动人。

　　甘承昊只是轻轻点头，动作幅度不大却被季夏看得清清楚楚。

　　“熟人啊？”季夏问他。

　　甘承昊摇头：“第一次见，在船舱上认识的。”

　　季夏花了五秒钟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对于甘承昊训练球队的期待在此刻也彻底降到了谷底。

　　一个第一次见面就用最老套搭讪方式的人，一个让只见了一面的女人就能亲密叫他“阿昊”的人真的会愿意花时间在球队的训练上吗？

　　季夏甚至怀疑他是否可以好好完成教学任务，在她看来他分明就是来桂川岛艳遇的吧。原本想在去学校的路上和甘承昊聊一聊球队情况的想法也就此作罢。

　　女人打完招呼也就离开了。

　　“甘老师，走吧。我带你去学校。”季夏看着甘承昊大包小包的行李，主动提出：“要不要我帮你拿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主动伸手去取。距离她最近的是鞋盒。她刚准备抱起鞋盒。

　　甘承昊却立刻阻止了她，从她手里再次把鞋盒拿了过来。那动作多少有些莽撞，就好像季夏抢了他的东西，他又再次抢了回来。难免弄得季夏有些尴尬。

　　甘承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当，只能赶紧找补：“不用，我一个大男人哪能麻烦女孩子。”

　　甘承昊右手抱着鞋盒，钓具的包背在另外一边，这一侧的手也没闲着，还拖着一个28寸的行李箱。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

　　他拿着这些看起来像逃难的，明明季夏帮他拿着鞋盒他就会轻松些。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勉强。

　　女孩走在男孩的前面，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步速有些快。

　　拿这么多东西，甘承昊怎么可能跟得上？

　　“季老师。”没一会儿他喊住季夏。

　　女孩回头的时候，嘴角浅笑了一下。

　　甘承昊这个人除了篮球好，最大的优势就是视力好。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视力好才打的篮球。

　　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季夏脸上转瞬即逝的嘲笑，没等他开口那女孩先说：“你说你不需要帮忙，我以为你们练体育的体力都很好呢。”

　　甘承昊就感受到了女孩语气里的挑衅。

　　“第一次来，我也认认路。”他对着她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心想这老师还挺爱记仇。

　　“那我走慢点。”她说完再次回头，这回步速确实放慢了不少。

　　男孩跟在她身后，走在海滨路上，路的左侧是碧蓝的大海，右侧是葱郁的树木，没走多久就到了海鲜街。空气里带着海鲜的腥味，不少的游客聚集在这里。

　　没走一会儿，甘承昊就听到有人喊季夏。

　　“季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