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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煮青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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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纪屯发现自己在床中间。
一侧头,发现男人好像被自己挤到了床边边,纪屯爬起来,放轻了动作往边缘挪,却还是将人吵醒了。
容叙眼里带着些惺忪的睡意,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要起床吗?”纪屯问。
见到容叙点头,纪屯麻溜爬起来就要帮忙,将人移到轮椅上去,容叙却只搭了把手,有些艰难地坐上去。
“沉吗?”容叙忽然问。
“不沉,我力气很大。”
容叙轻笑,“天生的吗?”
纪屯愣了一会儿,摇头。
容叙就没再问了。
师父说,修行即苦行,跟舒服是沾不了边的。
以前她总要天没亮就起来,用两个快比她大的水桶挑水,挑上九九八十一回。
水缸的水满了就浇菜,浇菜也够用了就倒到养鱼的池塘里,池塘的水溢出来,就把水桶再挑一遍,倒回山上的河里去,挑够了次数,才能开始一天的行程。
师父说这是锻炼她的心性,让她终有一天能做到心静如水。
纪屯觉得自己心一直挺静,倒是练了身大力气,现在回想起山间的生活,每一天就像做梦似的,像是前世的事了。
纪屯甩甩头,将这些思绪踢出去。
师父说,既来之,则安之,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数,不要回头看。
她去洗了把脸,容叙也跟着洗漱干净,看她擦干了手收拾好了,淡声道:“走吗?”
“走去哪?”
容叙歪头,似有疑惑,“不带我出去晒太阳吗?”
纪屯侧身去看窗外,这些天她是越起越晚,譬如今日,太阳已经高高挂上了,她越发没有当初的紧迫感,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一日比一日起的要晚。
“那走吧。”纪屯回神。
正好去看看种的小葱,也不知道后来种上的生菜长得怎么样了。
庭院两旁种着白色的小花,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纪屯推着容叙走过,几乎要沾了一身的香气,后院小池塘的假山旁榕树亭亭如盖,郁郁葱葱。
再往前走些,就到了后院,园丁们忙碌着,看见容叙惊喜地打招呼。
纪屯推着他到常去的地方,只是最近起晚了的缘故,阳光斜照着过来,有些刺眼,容叙侧了侧身。
“对了,那个是我种的。”纪屯指着一处被翻得整齐的菜地小声说,“不合适的话可以都拔了”。
容叙看着她明显有些肉痛的表情,勾起嘴角,“很合适,喜欢做什么尽管去做。”
“这里可以搭个葡萄架。”容叙提议道,“挡挡光。”
纪屯舔舔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她种的都是些很快长成,能够收获的植物蔬菜,因为她认定容叙不久会跟她闹掰,她在这里待不久,也一直等着容叙先开口。
可他这么多天下来,好像没有一点这样的心思。
于是她试图提醒:“可是葡萄要好多年才会结果。”
“怎么?”
“我吃不到......”纪屯干巴巴说。
容叙撑着扶手坐直,“为什么吃不到。”
纪屯就盯着他,盯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抿着唇小声说:“你不赶我走吗?”
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书里的容叙是个笑面虎,被人强行推着结了婚,也该生气的吧?可他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她还能穿了个假书不成?
少女眼里是真实的疑惑,且坦然。
容叙只压下眼皮,抬眼看她的神色满是严肃认真,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赶你走。”
“为什么?”
“我们是夫妻,我赶你走做什么?”
他说的好似喝水一样理所当然,纪屯张着嘴,有些回不过神来。
容叙转过头,忽然换了个话题,“你会唱歌吗?”
“会...吧?”
“可以唱给我听听吗?”
男人撑着头,歪过身来,脸上是柔和的笑意,眼底却漆黑深邃,看一眼好似要被吸进去。
纪屯避开他的眼神,思绪有些被他带着走,“唱什么?”
“随便哼两句就行。”
脚后头有个石墩,纪屯站累了,随手拍掉上面的灰一屁股坐了上去。
嘴一张,就是一首折磨人的小曲儿,是容叙惯常听到的一首,像是很多年前的儿歌,只是调子歪的实在不成样子,也不会唱词,只扯着嗓子含糊哼几声。
这首曲子很短一段,全是循环的调子,纪屯哼完了一遍就停了声音,眯着眼睛迎着太阳,享受地伸直腿。
“好听。”
少女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瞳孔亮晶晶地看过来:“真的好听吗?”
容叙面不改色胡诌:“很好听。”
还没人夸过她唱歌好听,师父更是痛骂过她五音不全,让她不要折磨他的耳朵。
纪屯高兴地翘着嘴角,努力收敛住神色。
“这是什么歌?”
纪屯一愣,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只是一段普通的,有些熟悉的旋律,在她脑子里很多年,从哪里听到的都不记得了。
于是她摇头,“不知道。”
日头渐渐大了,纪屯起身去摘了几把小葱韭菜,抱在手里往回走,“我们走吧。”
她手里抱着菜,也不嫌脏,捏着叶子判断着还不算老,可以吃,脚步走得有些快。
“等一下我,纪小屯。”
她回头,看到容叙转着轮椅的轮子,慢慢跟上来。
“你叫我什么?”
容叙用一双笑眼看着她,“纪小屯。”
纪屯觉得这个称呼比小屯还要亲密些,从容叙嘴里喊出来有种说不上的怪异,好像他们很相熟似的。
容叙却笑意盈盈看向她,好像本该如此,纪屯只好甩甩脑袋,将这些抛到脑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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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能用得上的复健器材容家一应搬了一台过来,专门腾了一整楼放着,连固定的扶手都已经安装上了。
医师还没有来,纪屯坐在角落,看容叙自己撑着扶手走了一圈又一圈,额头冒起薄汗,喘息声逐渐粗重。
她百般无聊的掏出手机,看到了张星星给她发的消息。
“祖宗,知道你不关心社交软件,小的来提醒您一声,余烬开始宣传了,快去微博转发一下~”
纪屯都能想到他谄媚的语调,笑了一下,依言去点了转发。
没想到余烬连定妆照都放出来了,还上了一波热搜,纪屯点开评论区,一大半网友都在鸡叫江予淮好帅,某个纪屯不认识的演员好美。
竟然还有人讨论她的,还不少,虽然她的定妆照由于戏份原因排在很后面,但高低还是个重要角色。
一眼扫过去,意外的没有什么恶评。
基本都是在夸合适,好看,期待,那些骂她的评论好像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了,明明前段时间替嫁的事捶的死死的也还会有恶评。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某人暗箱操作的结果。
这边她还在翻微博热搜,另一边容叙已经停下了动作,看她注意力完全被吸引,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垂下眼舔了舔唇角。
忽然响起的碰撞声以及男人的一声闷哼让纪屯条件反射抬起头,容叙身体倾斜着,半挂在扶手上摇摇欲坠,蹙着眉一副强忍疼痛的样子。
纪屯立马就丢了手机快步上前扶住他,男人顺势搭在她肩头,压了些重量在她身上。
“还好吗?”
纪屯攥着他的手,眼里只有询问,关切,唯独没有着急。
容叙忽然伸手遮住她扑闪的眼睛,喘着气将脑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没头没脑说一句:“你的电影是不是在宣传了?”
纪屯站直了,没有动,远远看去就像男人将她圈在了怀里,容叙的呼吸扫的她脖子有些痒。
她点点头,蹭到了容叙的头发,她的脖子有些敏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耳朵有点红。
“跟江予淮的那一部?”
纪屯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一丝危险,缩着脖子往后躲,“......对。”
话音刚落,纪屯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往前一步,脖颈间触到的一片柔软,柔软的感觉让她收着脖子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推拒着。
可腰间的手卡的死紧,像是要把她的腰勒断,男人很快抬起头来,“抱歉,脚滑了。”
纪屯脖子一直到耳朵红了一大片,抖着肩膀,表情是难得的惊慌无措。
但并没有厌恶,反而下意识反手捞住他。
容叙勾了勾唇。
纪屯觉得脖子很痒,头皮也有些发麻,她觉得这样的容叙有些奇怪,飞速眨动着眼,“那,那先别练了。”
随即半托半抱着人坐回了轮椅。
“我,我出去透透气。”她结巴着,欲盖弥彰地说了声,飞速溜走了。
只留下容叙坐在轮椅上,捏着自己酸痛的大腿,心情挺好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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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屯觉得容叙越来越奇怪了。
具体表现在总要靠在她身上站起来,若有似无朝着她脖子吹气,吹得她整个人麻麻的。
吃饭也特别殷勤给她夹菜倒水。
只要没有康复训练,他就会像个跟屁虫一样,纪屯走哪跟哪,去扎葡萄架也要跟着,坐在旁边扶着。
最重要的是总是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让纪屯觉得自己是被网住的猎物,有种危险的直觉
她有些招架不住,有意躲着,却还是会被他寻着间隙有意无意贴上来。
纪屯头都大了。
好在进组的时间要到了,虽然还有些早,纪屯用这个理由打算开溜,在餐桌上提起时,容叙的勺子打在碗壁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面色不变搅和碗里的粥,“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纪屯惊讶,这他都知道?
随即了然,容家手眼通天,知道点这个不奇怪。
“秦导演说我演技不行,让我提前去找老师学一学。”
容叙点头,低着头好似不经意道:“去多久?”
纪屯梗着脖子,“三个月。”
“叮”又是一声更大的响声,引的纪屯侧目:他连勺子都拿不稳了?
容叙放了勺子,“怎么去这么久?”
当然是两人的相处让她觉得有些怪,她受不住,但这理由也只能心里说说。
纪屯一脸正气,装的大公无私,“我演技不行,也不是科班出身,要勤学多练,片场有很多学习机会,我要多观摩观摩。”
然后就要观摩到从头至尾,家都不回。
这分明是火候开大了,青蛙吓跑了。
容叙眯起眼浅笑着,点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