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纸贵银轻

22、下山

　　烟雾缭绕的天空，蒙上一层灰色的乌云黑压压地悬停在村庄上方，雾水形成的露珠滴落在草地上。

　　“今天应该不会出太阳了。”印筱望向被乌云笼罩的天空。

　　“啊啊啊啊！为什么？不出太阳？”印煦皱着脸哀号道，几道皱纹横生在他光滑的皮肤上。

　　“真遗憾呢，居然没出太阳，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六点会有太阳升起的。”郜枯双手环抱，看着直冲云霄的树顶。

　　此刻他们一行人都站在帐篷的外面，眼睛直勾勾盯向对面那座山的背后，在心里祈祷着炙热的初升之阳能驱散漂浮在空中的雾霾。

　　何夕苒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脸上，一滴两滴，从黄豆般大小变为冰块般粗硬，砸得人生疼。

　　“不好，下雨了！”印煦大喊着把手掌盖在头顶上，“快，先回帐篷。”

　　一行人急匆匆地转身躲进帐篷里，大家已经顾不得回到昨天自己睡觉的帐篷中，只能跑进离自己比较近的帐篷里。

　　何夕苒拍打着被雨水打得半湿的外套，抖落挂在黑色运动裤上的雨滴，一滴饱满的雨滴顺着她的长发滑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郜枯朝帐篷的深处走去，打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旅行包，拿出三条干净的白色毛巾，拉上书包的拉链。

　　“谢谢。”这句话同时从何夕苒和周尧两人的嘴里蹦出来。

　　何夕苒用毛巾包着湿成一条一条的头发用力左右揉搓，她脱下冰冷的外套，上半身只剩下一件高领的长袖内衬，她用力甩动外套似乎这样就能风干它。

　　郜枯再次朝帐篷的里面走去，当他回到何夕苒身边时手里多了一件墨绿色的大码风衣，他把风衣披在何夕苒身上。

　　“先穿上这件外套吧，这山上的风可是会侵入骨头的，很容易得感冒。”郜枯从何夕苒手里拿过她的外套，好让她更加方便地穿上那件风衣。

　　何夕苒犹豫了几秒后，把手放进了风衣的袖子里。

　　风衣的码数对于何夕苒来说有点大，她的手被盖在袖子里面还空出了一截，外套直接盖过她的屁股，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偷穿巨人衣服的小矮人，不禁有些滑稽。

　　“他的味道。”何夕苒细细地闻着从风衣上沁出的香味。

　　“阿嚏”周尧用双手摩擦皮肤，鸡皮疙瘩在她的双臂上蔓延开。

　　“你衣服也湿了吗？”何夕苒转过头望向吸着鼻涕的周尧。

　　“衣服没湿，可能是早上气温低所以有点着凉……”周尧话还没说完，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郜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了一件毯子回来，他轻轻点了点周尧的肩膀，把毯子递给了她。

　　“谢谢。”周尧含羞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翠绿色瞳孔。

　　雨水打在帐篷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响声，雨滴沿着帐篷的缝合线快速滑落，湿润的空气中混杂着大自然的气味钻进鼻孔里，让人隐隐作困。

　　“小夕姐，下个月你也不回来吗？”周尧用力攥紧披在身前的毯子。

　　何夕苒自然知道周尧指的是什么。

　　下个月15号是周昙的忌日。

　　“抱歉！”何夕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低垂着眼眸，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能蹦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她早已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然而却始终无济于事，而她想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原谅”这两个字，也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说出这两个字。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姐姐解释的，相信姐姐也不会怪你的。”周尧抬起头，莞尔一笑。

　　何夕苒吞咽下苦涩的口水，把脸别了过去。

　　外面不知何时已不再下雨，一道阳光歪歪扭扭地照进帐篷里，雨过天晴，太阳缓缓升起照耀着湿润的大地。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就下山吧。要是等下下大暴雨就麻烦了。”印筱号召大家赶紧回各自的帐篷里收拾东西。

　　他们分工明确，比较重的帐篷支架由两个男生拿，别的东西就由另外三个女生分着拿。

　　来的时候是印煦开车来的，他是他们五个人当中唯一一个有车的人，他说这车是他磨了他爸妈很久，最终他爸爸受不了了，终于在去年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了这辆越野车。

　　他把车停在了半山腰的停车场上，汽车只能开到那里，要想登到山顶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了。

　　印煦扛着帐篷支架和帐篷走在最前面，他轻快的脚步让人不禁觉得他肩上的不是几斤重的支架而是几两轻的泡沫。

　　何夕苒走在队伍的倒数第二，垫尾的是郜枯。

　　肩上的重量再加上她臂弯上的旅行包让她像个耄耋老人般步履瞒珊，刚被雨水洗礼过的山路像是抹了油般变得滑溜溜。

　　她侧包着沉重的旅行包，尽量把头挪到眼睛能看清地面的位置，可是旅行包太过于肥胖时不时会挡住她的视线。

　　“要过桥了，这个路有点滑，各位小心一点！”走在最前头的印熙朝后方喊道，便快速通过由三根木头搭成的木头桥。

　　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慢慢挪了过去。

　　“你能看清路吗？要不要我帮你拿？”郜枯把支架全部扛在右肩上，用右手扶住支架，感受到它们没再乱动，他把空出来的左手伸向何夕苒的胸前。

　　何夕苒避开了他的手，像个护食的雏鹰般紧紧抱着胸前的旅行包不放，人总是喜欢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较劲。就像现在，她的好胜心熊熊燃烧，“不用了，这点东西能拿！”

　　看到何夕苒露出的小小獠牙，郜枯扬起嘴角，认输般叹气道：“好吧。”

　　何夕苒多次调整旅行包的位置，以保证自己能看清自己脚下的情形。刚刚自己赌气般发出了能行的宣告，可要坚持到底啊，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道。

　　可上天总是这样，先是倾听你的心愿，给予你错觉让你以为他听了就是应承了，然后在你提前偷偷感受着成功的喜悦的时候，再当着你的面把你的愿望条撕得粉碎。

　　何夕苒一个不注意，脚底朝着前面的人移动的轨迹滑去，身体向后倒下，双手本能地撑在木头上。等她一个滑铲坐在桥上时，那个肥胖的旅行包早已顺着湍急的河水顺流而下。

　　沉闷的撞击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愣在地上的何夕苒和越来越远的旅行包之间来回游荡。

　　“这是谁的包？”最先开口的是早已抵达对岸的印煦，他亲眼目睹了这一惨案发生的全过程。

　　“我的。”聒噪的流水声把郜枯的声音映衬得特别平静。

　　他把掌心伸到何夕苒的面前，“没事吧？”

　　郜枯毫无波澜的面孔，冷静的行为以及他伸向何夕苒的手掌，这全都让她觉得羞愧。

　　一股红晕染上她白皙的面孔，她扶着郜枯的手臂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先过桥再说吧。”郜枯用极具温柔地语气说道，他慢慢挪到何夕苒前面，与她换了位置，可左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心。“扶着比较安全一点。”

　　刚才被木头桥撞击的臀部隐隐作痛，何夕苒用双手揉了揉柔软的肉团。

　　“我赔给你，里面的东西。”何夕苒眼睛始终不敢直视郜枯，她认为这都是自己逞强造成的。

　　“我里面比较珍贵的就只有手机了，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郜枯舒展眉头，耸了耸肩。

　　“只是电话卡要重办一张了。”郜枯转动眼球，用轻松的语气对何夕苒说，“回去的时候你陪我去办一张吧！”

　　何夕苒连连点头，她现在像个罪人般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她的头顶，抬头一看，点点雨水穿过树叶落到了她的左脸颊上。

　　“快走吧！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