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贰捌 月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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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鲜亮的血缓缓流出，流出院落门槛，直到她的脚边，有人从院中跑出来，急急忙忙地要将院门关上。
即将关上之时，一只纤纤玉手抵住门边，纪娴井眼中有疑惑，沉着脸看那人。
那人是个矮胖的男人，腰间别着一把沾血的菜刀，赔笑道，“不好意思，惊扰到纪姑娘了，家里杀鸡，家里杀鸡哈……”
纪娴井没多坚持，撤回手来，任由他将门牢牢关住，低头又去看那血。
血的颜色极暗，而那一声凄厉的叫声也显然不是杀鸡时，鸡会叫出的声音。
她敛了神色，伸手好似又要推那木门，未触及到又收回手来，侧头注意到身后的一个拐角暗处，虽没直接去看，却也能明显感知到后面有人在跟着她。
她自嘲似地笑了一下，状若无意地转身继续沿着村庄里的土路走。
又过了一个拐角，她看到一户门户大开的院落，院落之中左右牵着一根长长的粗布麻绳，麻绳之上挂着一排裘皮。
皮毛内里用短树枝撑开了，看着有些像狐狸的皮毛，又有另外些似虎皮。
纪娴井探头向内望了下，确认内里并无人在，一个闪身，闪进院落之中，一边借着观察，抚摸绳上的皮毛，一边将自己藏进院落死角，院外看不到的地方。
她上手摸过皮毛，却陡然发现，手中的狐裘根部，赫然有九条长长的尾巴，她又拽过旁侧的虎皮查看，摸了又摸，来回查看这整张皮的颜色，头部偏白，中间黄黑相间，似虎纹，尾部又呈朱赤之色。
她反应过来，这不是虎皮，是鹿蜀之皮。
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她眼睛微微一动，好似有些明白了这个村庄究竟在做着什么样的勾当。
她将握住鹿蜀之皮的手松开，正打算离开，后腰间忽地抵上一抹锋利，刺痛自腰间向上攀去，她当即身子一僵，不动了。
“别动，跟我走。”
身后人之音带着些青涩，本人或许是还没完全张开的少年。
纪娴井心中涌起一道似曾相识之感，将手自两侧举起，笑道，“少侠别冲动，万事好商量呢。”
她说着眼神忽然间变得凌厉，身体向前扑着一扭，扯过麻绳上挂的狐裘向身后之人脸上扔。
身后的少年显然没料到这瞬息变化，仓促间，只顾抬手割开飞来的狐裘，哪里想到割开之后，纪娴井的掌风就已经袭击到了他的胸口。
少年闷哼一声后退，旋即持于胸前的短匕首也被纪娴井双手合力卸掉。
纪娴井屈肘击向他的脖颈，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收了力，只把人推撞于后面歪斜的窗户棱柱前，手肘强迫他抬起头来。
少年面容姣好，头高高地抬起，一双鼻孔看向纪娴井，纪娴井莫名生出他好像有点看不起自己的意思来。
纪娴井将胳膊降的低了些，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不回答，并且眼睛向上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纪娴井一脸疑惑，余光中发现，隔壁窗户被向外顶出一个小小的缝，再仔细一看，有一张脸，带着贱兮兮的笑容，从内里探出。
这都什么脏东西啊，为什么空雪晋也在这里啊？
两相无言时，隐约听到有密集的脚步声朝着院中来，她放开温荐，朝着空雪晋打开的窗户中跃入屋内。
监视纪娴井的人闯进院落之中，左右看了一圈后道，“找人，快找！”
——
长安城郊，毕原村外围林中。
蒲宁摊开一张地图，同身边跟随者交流着，谋划着今晚攻入毕原村的计划。
“这个约衡结界是由帝台之棋开的，开的范围极大，囊括了周围三座山林，因此，我们须得潜入其中，找到中央的毕原村庄。我们这么多人进入约衡界，很难不被里面的人发现，所以速度要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蒲安托着一张肿胀的脸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眼神无光仿若丧家之犬。
不由分说，他的脸就是被蒲宁打肿的，蒲宁在听闻他已经将占风铎放入毕原村落的一瞬间，巴掌就已经落下来了。蒲安十分怀疑，如若不是他是现在队里唯一的约衡师，大宁子估计会想打死他。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嘛……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再说了，他与铎兄那是兄弟之情，惺惺相惜，兄弟要帮忙，他怎么可能不帮嘛，特别是占风铎在请他帮忙的时候，还给了不菲的佣金，那他更不能拒绝铎兄了嘛……
他说着摸了摸袖中的银票和契约书，嘿嘿一笑，嘴角刚咧开就感到一阵刺痛，蒲宁的骂声随即就跟来了，“笑笑笑，天天就知道笑，叫你反思，自己反思没有？”
蒲安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他惨兮兮地往旁边坐远了些，开始正经地反思，翻来覆去地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当时就不应该迫于占风铎的淫威，答应他立刻送他进入其中的，就应该让他等着，一个月后再去送他入阵的。
幸亏占风铎不在此处，否则他必定是要将蒲安掏心挖肝，好好看看这个人的心肝到底黑成了什么样子。
蒲安越想越觉得对，低头“哎呀”了一声，他就不该起那个“恻隐之心”！
日落月升，时间若入海的河流，奔腾而去，蒲宁抬头望了眼黑透的天，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人注意。
今夜没有星光，蒲安借黑暗隐藏的身影显现，许多小小的萤火虫从他的掌心漫出，成群结队地朝着林中深处飞去。
蒲宁抬起的手向前微微挥舞了下，各处黑影齐齐动身，敏捷地跳跃奔袭于林间，跟随萤火虫而去。
片刻后，蒲宁也身形一动，施展家族绝学神行之步，一瞬间化为林中的一道深影，以极快地速度翻越山林，只求最快接近毕原村庄。
曾几何时，神行步，星火瞳，点绛指，凤凰印，并称为九宫四大“邪术”。这里的“邪术”不是指真的邪恶，而是指在山海界中的存在与效用属实是过于逆天。
前三个倒着实是的，很是实用，不过纪娴井却认为凤凰印完全是凑数的，她自己就有凤凰印，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蒲安的想法和纪娴井正好相悖，他认为自己家族传承的神行步，除了跑路的时候可以不被抓，其他时候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不如凤凰印可以救世来得威武雄壮。
也许这就是有什么就会瞧不上什么，缺什么就会羡慕什么吧。
蒲安的身影也抖了抖，神行步起，旋即消失在原地，跟着破阵队伍一同攻入毕原村落之中，他要在这个过程中，无声无息地瓦解帝台之棋辐射而出的约衡界，并且逐步接管整个约衡之界，也是一记重担。
林中静谧无间，偶有风打树枝的沙沙之声，蒲宁冲于最前，料想之中的明暗岗哨，或者豢养看家之异兽统统没看见，就仿若只是属于人间长安郊区的一个普通树林一样。
蒲宁心生不妙之念，一回头看见身侧同样施展神行步的蒲安，眼神询问他道，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蒲安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探测出来任何不寻常之处。
蒲宁不语，愈发加快了步伐。
不出片刻，姐弟两人便能隐约看见山坳之中，那形同一片树叶的平地。
只不过，极其诡异的是，那一片山中平地之上，没有建在一处大大小小的成堆院落，也没有用以耕种的成片农田。
而是一座拔地而起，似要与这群山争高，明月争辉的高塔之楼！
阴冷之气从脚下蔓延开来，滲透进全身，蒲安没来由地想起山海绘本里的一句戏言——
月楼起，百鬼哭，群阴剥阳，戏转世间，问君可有惧否？
此处戏文形容的不是毁天灭地之法，而是约衡九重境，修为第七重“料吉凶”之上，能开出的约衡之界。
第七重“料吉凶”依据约衡师心境，分吉凶两界，彼此翻转，当然，目前显现出来的显然是凶卦，取“去旧生新” 之意。
蒲安眉头不禁折了起来，他没想到会有约衡师在帝台之棋之中又开了一个约衡界，范围不过涵盖那树叶状的村庄，此界中界之人，修为反倒还在他其上，这可如何夺回约衡主导之权，辅助众人呢？
思量间，他恍惚中看见山林尽头开阔处站着一个人，一身绯红长袍在穿林风中吹的猎猎作响，高举长弓，鲜明耀眼的追日火羽在拉弦之中被造出，泛着白光的箭头直指高塔。
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
蒲安离得近了，才发现，此人正是他先前放进来的占风铎，他穿的也不是绯红长袍，而是被血染尽的长袍。
被赋予巨大力量的追日火羽贯穿了黑暗之中无光的高楼月塔，高塔溃败，石柱通瓦纷纷碎裂崩塌，轰倒只在一瞬间。
占风铎摇了摇身子，向前坠入开阔悬崖之下。
蒲安目眦欲裂，大呼一声，“铎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贰捌 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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