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魔尊》禾小之

9、快乐的大人

　　小七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了，花寂的法力根本传不过去，他昏昏沉沉的，被放在床上也没有要清醒的意思，药也根本喂不进去，花寂只能束手无策的在他床边守了整整七天。
　　小七再睁开眼时，眸子早已经不红了，雾蒙蒙的，身体像是更小了一点，声音也更接近于刚刚从小孩过渡到少年时的软，他刚睁开眼就迷迷糊糊的叫：“阿飘阿飘，我睡了多久了？”
　　“七天，”花寂扶他起来，喂他喝了口水，语气不好的说：“还记得你干了什么好事吗？”
　　小七有点头疼，想了一下，说：“没什么啊，我怎么了？”
　　“你把整个徐家困进阵法，自己因为吸收过量混杂的妖丹疼的昏迷，都不记得了？”花寂生气的说。
　　小七靠在床边，说道：“这个我记得，这怎么了，你不是不让我屠了徐家？”
　　“花柒！”花寂气急了，道：“你做事有没有分寸，你要不要命了，那种反噬再继续下去能把你活生生疼死你知不知道？”
　　小七揉了揉脑袋，晃清醒了一些，说道：“你叫我什么？”
　　花寂一愣，这才注意到他叫的是小七跟他时叫的名字，他的小七原本是有个人间最尊贵的姓的。
　　他沉默片刻，说道：“叫错了，凤栖，你别再这么发疯了行吗？”
　　小七也不去纠结那个名字，说道：“我没发疯，想杀就杀了，你们算来算去有什么意思，要么我死，要么他们死，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得着你们苦苦算计？”
　　花寂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没长脑子吗？”
　　“那又怎么样，我活着死了反正都没什么区别，”小七伸了个懒腰，仰头看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哎呀，我又活了，你的法力回来了吧，咱俩打一架吧，怎么样？”
　　“好，”花寂点了点头，依旧是带这些生气，直接将小七从床上拽了起来，随即伸手打向了他。
　　小七侧身躲开，身体像是鱼一样滑不留手，花寂几次攻击都被他躲开，可花寂出手极快，虽然几乎毫无防守，小七却没有丝毫机会能打到他。
　　两人比着拳脚，从小七的卧室打到了门外的空地，又到了了小七房间后面的小花园。
　　花园是被阵法温养着的，在终年落雪的云间依旧有鲜花盛开，花寂抬了抬手，花草叶片围着他身边缠绕，他仅凭着内力就可以飞花拈叶，叶片如有生命般扑向小七，小七身上魔气暴涨，瞬间绞碎所有叶子，随即魔气直直扑向花寂。
　　花寂脸色一变，也只能用上法力，挡下了他的魔气，外人不见，花寂身边气流仿佛忽然发生变成实体，海浪般猛的扑向小七，逼得他的黑雾不得不后退自保，花寂趁机飞快的绕到小七身边，趁他没反应过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重重压了下去。
　　小七膝盖一弯，差点跪了下去，他周身黑色的雾更加浓稠，人在其中几乎喘不过来气，花寂说道：“看见了吗，人外有人，以后做什么注意一……”
　　花寂话没说完，小七身边黑雾浓稠的几乎成了固态，密密麻麻的缠住了花寂的手，一下子将他带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树上，他又忘了小七是个不要命的，急切的说：“够了，住手小七，你会受伤的。”
　　小七站起身，凑到他面前，笑了一下：“我厉害吧？”
　　花寂想反手劈开他的黑雾并给他一巴掌，但看着孩子苍白的脸色和黑白分明的眼眸，只好说道：“我认输，松手！”
　　小七松开手，黑雾立刻消散，花园里一片狼藉，花朵叶片落了一地，小七脱力的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花园：“你赔我花园。”
　　花寂问道：“怎么样你才肯不动魔力？”
　　“为什么？”小七看向他：“我本来就是魔尊啊，我不用魔力用什么，你们人族那种内力吗，好几百年没人用过那个了吧，现在乱七八糟的法力满天飞，那种内力根本不值一提啦。”
　　“你的死活和我有关，”花寂蹲在他面前，静静的看着他：“我上次跟你说，我养过一个小孩，后来他离开了我，我估计现在应该像你这么大了吧，我希望他好好的，保护好自己。”
　　小七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看我还很小啊，我都好几千岁了，够给你和你的小孩一起当老祖宗了。”
　　花寂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的扯了扯，扯得他苍白的脸颊上泛了红，龇牙咧嘴的挣扎，这才松手放过了他，说道：“别胡闹了。”
　　小七歪着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自己的头，忽然说道：“我不对劲。”
　　花寂嗯了一声，丝毫不惊讶：“你才发现吗，你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小七大笑，笑的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片刻后说：“我以前好像不这样的，虽然我记得不多，但很久以前，我好像很正常。”
　　“你没正常过，”花寂又捏了他一下：“就是以前没能力疯，现在变本加厉不要命的疯了。”
　　小七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笑着蜷起了身子，快要笑出眼泪来，花寂没办法的拍了拍他，问道：“可以吗，别乱用魔力了，你会不舒服的。”
　　“好啊，”小七眼角还带着刚才的笑意，他拽着花寂起身，身上的一点尘屑纷纷掉落，肩上落了一朵洁白的雪花。
　　小七仰着头，伸手去接雪花，对花寂说：“你看，云间又下雪了，漂亮吧？”
　　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其中一朵落在小七长长的眼睫上，一时没有化水落下，小七眨了下眼，眼前一片白茫，他指着花寂，轻声说：“我好像看见他了。”
　　花寂问道：“谁？”
　　雪花化水落下，像是小七掉了一滴眼泪似的，可视线清明后，小七又说：“以前花寂带我回家的时候，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有一大片雪落在我的眼睛上……”
　　小七指了指写着“云间”二字的那块巨石的方向，对花寂说：“就在那里，花寂夸我好看，他说我眼睛好看，睫毛也长，脸又白又漂亮，将来一定很好看，他说他很喜欢我，要带我回家，以后会一直保护我，让我成为快乐的大人……”
　　花寂也回忆起那些以往，那年他尚且年少，武功高强，天纵英才，因此轻狂的认为自己能够一肩挑起世间所有苦难，哪里知道只是救了一个人，就让他几乎熬尽了所有的心血。
　　他十七岁从皇宫救走那个一身是血饱受欺凌的小孩，那小孩傻乎乎的问他，父皇不喜欢他，是不是他不够漂亮，因为他们都偷偷议论，父皇最喜欢的就是美人了，他天真的认为，自己不是美人，所以父皇不喜欢他。
　　花寂为了他把家族的宝物交了出去，差点被家里打死，最终被赶了出来，他那天抱着小孩就站在巨石前，安慰他，说他很漂亮，他就很喜欢他，以后所有人都会喜欢他，因为小七是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小孩，以后会成为一个快乐的大人……他会让他成为一个快乐的大人。
　　可如今看着眼前事实，小七显然没有成为一个快乐的大人，小七困住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花寂已死阴影之中，无论如何都不肯醒来。
　　小七正在认真的看着花寂，见他出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花寂说：“我在想你为什么不信？”
　　小七不明所以：“不信什么？”
　　花寂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发顶，正要说点什么，韩枝正好过来，看见小七愣了一瞬，随即完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后退一步拱手说道：“魔尊大人，您醒了？”
　　小七转过身看着他，歪了下头：“你看我像还在睡着？”
　　韩枝哑了一下，片刻后又说：“我是想来找一下花先生，已经七天了，我照着花先生说的方法给那些女孩用药，但好像效果不怎么明显。”
　　花寂还没说话，小七先说道：“很明显了，如果不是他的药，那些小孩等不到我醒来，全都得死。”
　　韩枝又被他噎了一下，磕磕巴巴的说：“那多谢花先生了，魔尊大人有办法解换皮邪术吗？”
　　小七说：“我去看看吧。”
　　韩枝连忙说道：“请您跟我来吧。”
　　小七和花寂一起，跟着韩枝到了云间的客房，这里围坐着八九个小女孩，这些女孩其实比几天前好了些，至少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了一点属于孩子的惊慌和怯懦，这至少说明困住他们灵魄的东西已经有了一丝松动。
　　小七蹲在一个女孩面前看了一会儿，手指放在女孩额前，刚要动手，忽然转头看向花寂，问道：“我可以用一点魔力吗？”
　　花寂笑了，说道：“现在可以。”
　　小七指尖的黑雾丝丝缕缕的涌进女孩的眉心，女孩随之闭上了眼睛，小手抓着小七的衣服，越揪越紧，皮肤也随之开始变得红润，没过多久，女孩忽然张口大哭起来，小七松了手，说道：“没事了。”
　　女孩一下子扑向了花寂，花寂连忙抱着她，小七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他的指尖颤巍巍的飘出来一颗米粒大小的金色圆球，韩枝问道：“这是什么？”
　　“妖血，”小七的黑雾吞噬了这粒妖血，接着他用同样的方法抽出其他女孩身体里的妖血，最终取出了十多颗米粒大小的金色圆球，说道：“这种拘魂换皮的邪术要用能绝对压制住被施术人的魂魄的灵物，显然这三夫人没有这种灵物，可是……妖族不是早就没了吗，怎么还会有妖血啊？”
　　“你怎么认识妖血？”花寂在他手心里接过妖血：“你当魔尊前妖族就已经没了，你为什么见过妖血？”
　　小七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他为什么会认识妖血，可是他太久没有认真回想过什么了，他的脑子里没有什么过去，因此他笑了一下：“我看书啊，我又不是不识字。”
　　“哪本书？”花寂追问道。
　　小七皱了下眉：“什么哪本书，不记得了，我看过的书可太多了，我小时候花寂把桌子做的很高，给我抱上去读书，读不完不给下来……”
　　小七说着说着，目光空茫了一瞬，他顿了一下，说：“反正不记得什么书了，我肯定是看书看见的。”
　　“我没改过桌子，是你太小了才会看着桌子高……”花寂随口说了一句，见小七看过来，也不再多说，拿出一个小瓷瓶，把妖血全部收集进去，说道：“这个先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
　　小七不置可否，屋子里女孩的哭声让他有些头疼，他烦躁的看了一眼，说道：“都解开了，我先回去了。”
　　韩枝不敢拦他，花寂也没有拦，小七转瞬间原地消失，再看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韩枝一边照顾女孩，一边不解的问：“花先生，魔尊说的花寂是什么人，与您是有什么关系吗？”
　　“在他眼里我是花寂的替身，”花寂无奈的笑了笑，问韩枝：“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些女孩送回去？”
　　韩枝看出他不想多说，也不再多问，说道：“就这两天吧，您不问她们什么吗？”
　　花寂揉了揉其中一个女孩的头，说道：“不问了，都还这么小，希望她们以后都不要回忆起那件事才好。”
　　韩枝愣了一下，又说：“花先生见谅，我还是想问一句，花先生如此心软，为何会和魔尊在一起，是因为被魔尊胁迫做的替身吗？”
　　花寂摇摇头，觉得有点好笑：“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怎么觉得你还挺忌惮他的？”
　　韩枝有点不可置信，试图立刻让花寂清醒过来，说道：“花先生，魔尊是相貌很年轻，但是他不循常理，行事狠辣，性格乖张，漠视人命，甚至对您，有时候也露出嗜杀的表情……”
　　“啧，所以说他就是孩子脾气啊，”花寂笑了笑，想起小七的种种，问韩枝：“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韩枝眼睛都瞪圆了，尴尬的呛咳一声，“那个……花先生，恕我直言，您或许中了魔尊的某种咒术，您要不跟我一起走吧，我家也算是人间玄门，或许可以帮您……”
　　“可能是中了什么咒术吧”花寂打断他的话，说道：“但他不会杀我，我确定这一点，所以不用担心我。”
　　“花先生，您心地善良，或许能够体谅魔尊，但是与虎谋皮终将落得被虎蚕食的下场，花先生，您博闻强识，心怀大义，韩枝很仰慕您的为人，不愿看您如此，请您跟我回去吧，人间玄门必会有您一席之地。”韩枝弯了下腰，诚恳的说道。
　　花寂失笑，转身离开房间，对韩枝道：“你不用同情我，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深明大义，不过韩枝，我一直疑惑，当年他为何最终选择了你，原来在你们心里，我都是如此心软良善之人啊。”
　　韩枝没听明白，还想走上前再追问一句，花寂却已经不想回答，很快消失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