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双世重生》杏墙

25、番外 黎宁

　　那年黎安四岁。

　　披着落日余晖的一位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沿着江边的一条小路走着。

　　“妈妈，你像仙女一样会发光噢。”被牵着手的女孩抬头看着母亲，险些被金黄的余晖晃了眼睛。

　　这是黎安。往后的沉默寡言并非她的天性，在许久之前的岁月里她比家里养的那些鸽子还要吵闹几分。

　　在怀里睡熟的孩子叫黎宁，比黎安小两岁。黎宁倒是个天生不爱活动的主，哭得也少，在姐姐想着法向父母撒欢儿时只会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观望，然后引来父辈的责备――“是女娃儿就算了，眼神儿怎么还像是个死人。”

　　第一胎是个女孩儿倒也没什么，这女孩看着就聪颖，说话学得快、会走会跳得也早，容貌不差又乖巧可爱的，就算嫁人也一定能嫁个有钱人家。可怜的母亲在婆家紧催慢催中又怀上了二胎，在顶着大出血的生命危险迎来了第二个女儿之后，全家人对她的态度开始出现了微妙的转变。这令母亲本人都对自己这第二个女儿有些抗拒，于是由这位母亲带头，家里人虽然没有肆意提到过却也时不时地抱怨几句，抱怨自己命不好要绝后的，抱怨自己倒霉生不出男孩的，抱怨黎宁生下来就像是个讨债鬼的――虽然听不懂，但黎宁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不受这个家所有人的待见。

　　除了她姐姐黎安。

　　黎安面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聪明、懂礼、讨人喜欢，有时候父亲下班回来会给黎安带点糖果，而这点糖果常常要经过黎安转手才能到黎宁手里。

　　“这颗给爸爸，这颗给妈妈，还有奶奶的、爷爷的……”黎安会蹬着小短腿跑前跑后地送糖。而当父亲逗乐似的去索要黎宁手里抓着的唯一的糖时，会引来这个小女儿为数不多的哭闹。

　　于是父亲只能抱怨，“是女娃儿就算了，这抠门德行真不知道随了谁。”黎宁总会引来几句责备，但她只抓着自己唯一的糖，珍宝似的藏着，直到它化掉也不吃。

　　这个日子拼拼凑凑也就这么过了，持续到了那天全家人去本市新开放的博物馆参观。

　　博物馆人很多，停车场的车位也所剩无几。母亲给了黎安一些钱让她带黎宁去停车场门口的冰淇淋车，自己指挥着车子后退。也许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炎热的天气作祟，车上的爷爷没有听奶奶劝阻，那烟头扔出去不知点燃了什么东西，一点点的火花只需要蔓延那么一点点距离就是一场灾难。

　　本市博物馆停车场发生爆炸性火灾，十六死四十三伤。在视频里，爆炸的火光淹没了父亲那辆车和周围的许多车，也淹没了母亲的身影和几个过路的人，停车场门口那冰淇淋车旁站着排队的人们哭天喊地捶胸顿足。

　　直到警察把她们接走，暂时安顿在警察局里，黎安才把手从黎宁脸上放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去。”

　　那年黎安六岁。

　　两个女孩儿没得到任何回答。她们成了麻烦，被争议到最后还是被亲戚们送进了孤儿院。

　　黎安从小就显出了体育方面的天分。孤儿院里敢来找黎宁事的男孩女孩都没能耐挨完黎安两拳两脚。黎安混成了孩子王，黎宁却显得更孤僻了。

　　在家里没有人怎么搭理她，在孤儿院里也一样。她只能躲在姐姐的光环下对着阳光表示几分渴望，然后回到屋子的角落里看书，看一整天。黎宁对图画书上的芭蕾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偶然间看到了天鹅湖这个舞蹈剧后就迷上了舞台中央神秘而美丽的黑天鹅。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黎安靠着好心人的资助上了小学。她在学习之余尽可能地找些赚钱的法子，学校里的每届运动会她都会参加一些由于太累而需要奖金吸引才能有人参加的项目，帮学校隔壁小吃店的老板娘擦桌子洗盘子，发传单、贴广告、做零件活……黎安做一切能赚钱的工作，早早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

　　由于比黎宁大两岁，黎安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些钱在初中旁边的一位老妇人家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痴心于学业。两年的时间没能见到黎宁，而终于再见到时又是一次意外。

　　为庆祝黎宁可以上初中，黎安破天荒地给黎宁买了一杯对她们来说十分奢侈的奶茶，还给黎宁在剧院抢到了一张芭蕾舞团的暑期观看票。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车流瞬间在人们的眼前飞速而过，那时的黎安看着黎宁面上淡淡的笑容，长期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起来，只感到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晃眼，便选择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辆鸣着笛的小轿车就这么冲着人群撞了过来，车上似乎还冒着火，速度快得连周围人群都无法反应过来。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选择把身边的黎宁推开，尽全力推开。

　　真的很奇怪啊。

　　黎安茫然地看着下一秒截然不同的画面，她没有被撞，其他人也没有被撞，只有一个被她推开了的黎宁倒在了血泊中。

　　救护车只带走了黎宁。没有人知道黎安从警察局出来后是怎么走到的医院。

　　黎宁错愕的神色和恐惧的目光至今还能在黎安眼前重现。在警察局中，黎安第一次知道自己由于精神压力过大而产生的幻觉症状已经如此严重。

　　一切都于事无补了，黎宁的左腿和左臂都是骨裂，肋骨骨折，肝脏破碎严重。

　　黎安的笑容大概是那一天之后就消失了。

　　黎宁的情绪一直很激动，会摔东西，会尖叫，会骂一些有的没的人，但她不骂黎安，只是不愿意见她。

　　黎安时常喘不过气来，她一边在病房外吃药，一边踮起脚尖从小窗外往病房里瞄，只要还能看见黎宁她心里就稍微平静些。

　　但很突然。那天下午黎安下楼时恍惚一下，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人在医务室里待了整个下午，晚上赶去医院时只看见警车和消防车接连从身边飞驰而过。

　　有人跳楼自杀了，十二岁，女孩儿。名叫黎宁。

　　黎安在买舞蹈团的暑期票时还买过一双不算精致的黑色芭蕾舞鞋，到货的时间很不巧，被黎安亲手扔进了河里。

　　跨江大桥是近年刚竣工的，在那里黎安能看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整个被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江面上波光粼粼。

　　这次她一无所有了。活该的。

　　她还活什么呢，为了梦想？她又没有，她所设想过的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人一起去看看海。第二大的梦想就是攒钱让黎宁去跳上她的芭蕾舞。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死亡逃避事实。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也许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吧。这不能怪他。

　　黎安心想。

　　她就这么紧紧地盯着江面，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抓住栏杆准备翻过去。

　　“嗨，你也是来这儿拍照的吗。”黎安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脆生生的少女声音，声音中饱含的似曾相识的热情令黎安的动作一顿。

　　那少女在夕阳下，沐浴着一层金光，手里拿着两个快要化了的甜筒。

　　“我被朋友放鸽子了，你看我手都脏了。”她突然沮丧道，“陪我走走吧？夕阳多美啊。”

　　“你叫什么名字？”

　　“黎、黎安。”黎安看着少女，只觉得有些眼熟。

　　“我叫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