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蓝裙兰钗

2、番外一

　　番外一：光光当铺小朝奉的回忆

　　我，叫来喜，擅长数钱。

　　今天是我十四岁生日，也是出师的第一天，开始在柜上独立当朝奉的第一天。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三月十八。

　　我家其实家境殷实，混吃等死也能凑合过到死，但是我那深谋远虑的父母却决定让我能有一技傍身，结果挑来拣去，我毅然决定去当了朝奉——因为这个职业的最大优点就是可以我说了算，在柜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来求为我他们的东西定价的人们，然后看心情给价钱，多么完美的工作啊！

　　但是，就是三月十八，我当朝奉的第一天，我这个做了三年的美梦破灭了。

　　那天，我曾那么兴奋的期待着用师傅教我的那些能把黄金贬成泥巴，把雪莲说成萝卜花的行话来深刻滴打击……不，是接待我的第一位客人。

　　没等多久，我的第一个就来了……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大门前突然暗了，我抬起眼，不由呆了——一个修长合度，长发飘逸的男子安静地踏着阳春三月细碎的金色阳光缓缓地走了进来——而且让我心跳加快的是，他正目不斜视地面向着我走来……

　　呵，和煦的风抚过他的发稍衣襟，翩翩而来的神仙一般地男子……所有的人都不敢呼吸，仿佛怕从这个美梦中惊醒……

　　虽然由于背光，我没在第一眼看到他的脸，但是他那双明亮却柔和的眼睛却仿佛能刻进人的灵魂……

　　他就那么缓缓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心跳得已经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头脑中浮现无数类似分桃、断袖、龙阳……的字符，当我已经开始想象到拜完天地、进走洞房，揭开他的盖头，吹蜡烛，剥衣服……的时候……

　　啪！那个男子居然跳坐在我面前一人半多高的柜台上。

　　他好主动啊，我的热血开始燃烧……

　　啪！又是一声，那个男子居然很优雅地把双脚也搭到柜台上，他就那么直直地火热地看着我——右手抓住柜台上的栏杆，左手顺着身体的曲线由腰向下摸去……摸到脚后，开始脱鞋……

　　太性感了吧！娘子！我感到全身的血已经烧干了，一把扯开了柜台上的门，坚定不移向他扑去！他都主动成这样了，我王来喜要是再畏手畏脚萎萎缩缩推三阻四婆婆妈妈窝窝囊囊不依不饶半推半就欲迎还推的，我还能当他相公嘛我？！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我没数清这第三次有多少响，我被他左右开弓的耳光抽得有点头晕，连自己前一刻在做什么都有点记不得了。

　　恍惚间，只听见他轻启樱唇，莲舌微颤地说：“他奶奶的，喵的个小萝卜头抢钱也不动动脑子，老子要是身上还有个三瓜两枣的还能来当铺嘛？”字正腔圆的痞子味，货真价实的

　　“你不是来找我么？”我的心受伤了。

　　“废话，不找你，老子坐这干吗？”我觉得人生的后半部分仿佛又出现了点曙光。

　　“你找我……”

　　“当！”我眼前出现了那双刚从他脚上脱下的靴子——师傅曾经教我，遇到来典当的靴子，不管它什么样子，哪怕是皇上脚上刚扒下来的，对帐房报的时候都要说，千疮百孔，前透后露，底穿帮松，脱线走型。但是这双靴子……何止是千疮百孔，前透后露，底穿帮松，脱线走型啊！

　　我麻木地抬头看着我曾经立志要娶的男娘子，现在他已经不背光了，我清楚得看到他——算了，不说了，不帮丐帮做宣传了！

　　“这个靴子……”

　　“两百九十两就好”语气坚定，靴子已经挥舞在我鼻子前不到半寸的地方。

　　“什么！”

　　“当初这靴子可是花了三百两的云南天蚕丝靴！”

　　“不收！”

　　“两百两吧”他的声音似乎充满了痛苦，但是职业道德让我不为所动。

　　“拿开！”

　　“一百八十两！”困兽，绝望却挣扎。

　　“说不要就不要，我们不收破烂！”爱情消逝了，我要努力捍卫我的事业和梦想，他居然在我的
　　地盘上擅自定典当物的价钱？哼！

　　“你说多少？”

　　“多少都不要！”原则！

　　“你找茬啊？”他干脆跳在柜台上，蹲抓着栏杆对我怒吼。

　　唉，想到前面我居然把我的初恋浪费在他身上，唉，菩萨，对不起，我竟然把他当成神仙一样的人物……唉，爹娘，孩儿对不起你，差点把这种媳妇娶回家……我越想越心酸，根本懒得看那个呈标准蛙状地在柜台上的物体。

　　“别哭别哭，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哭什么啊？”

　　“呜~，就是不要嘛”

　　“好好，不要就不要，我还不愿意当呢”

　　“那是破烂，呜~”

　　“不哭不哭，这个真是正宗的云南天蚕丝靴，京城傲针坊一年只绣三双，珍贵着呢”

　　“我怎么看不……呜……看不出？呜~”

　　“呜……明明就是啊！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哇呜呜……你也是骗子！”他也哭了——哭得很伤
　　心，比我还大声。

　　“珍贵珍贵，你别哭了”我被吓得哭不出来了。

　　“我最讨厌…呃…骗子了，呜~”

　　“恩恩，骗子最讨厌”我手忙脚乱的想擦他的眼泪，随手拿起擦柜台的抹布在他既然真的已经泪
　　流满面的脸上擦来擦去——当我注意到这个是抹布，尴尬的想放下的时候，他接过我手里的抹布自己擦了起来。

　　“这靴子真的是三百两的嘛，呜…，这八年来我穿着它上山过河，走南闯北，沙漠隔壁，草原森林，呜…，感情多么深厚啊，不是因为我实在饿了，呜，我才不舍得当了呢……呜，你还欺负我，哇呜呜呜呜……”

　　八年了呵……我想我明白了……这么耐穿的好靴子，只当一百八十两，好象确实是我欺负他了，我感动得冲进帐房抓了一大把银票冲向他……

　　但是那时，我晚了一步，只见到掌柜和大朝奉面色铁青把他丢出门外，丢了吊钱砸在他头上……

　　看着柜台上那双八年前三百两,四分之一柱香前一百八十两,而如今.....已然因为一吊铜钱易主归我们当铺的宝贵的靴子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干当铺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强买强卖是发家的不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