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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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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城连下几天雨。
路久星抱着家里肥成一团的蓝猫躺在阳台榻榻米上。
雨是从他回来那晚开始下的,不知道是天上雨神心疼他,还是在戏弄他,不然为什么军训的时候只吝啬地下一会的雨。
路久星把头埋进猫咪肚子里蹭蹭。他想无论怎么样,下雨都是好的,还在军训的同学会轻松好多。无论下没下雨,他也是在家里待着,太阳晒不着他。可袁宇他们还在军训,所以,雨神还是好的。
想到雨神,他坐起身抱着蓝猫郑重地朝天拜三拜。“雨神大人,路久星在此许愿,三年后军训的时候您能不能多下几场雨。我愿一生吃素,只求瓢泼大雨,不求一块肌肉。”
听说大学军训的强度更大,高中军训与其对此,是小巫见大巫。
他躺回榻榻米,嘴里嘟囔道:“希望大学军训不要再遇见刘明这种教官了。”
扣扣。
宋婷敲门道:“星星啊,非非和辰辰来看你了,方便我们进来吗?”
“当然方便啊!”
路久星一溜烟跑去开门,他这几天在家完全被当做瓷娃娃照顾,也不被允许出门,在家里呆的都快发霉了。
“快进来呀!”
宋婷:“你们仨玩啊,星星,你药膏还没擦是吧?到时间了,赶紧擦了啊。”
“知道啦。”
蓝猫听见动静懒懒抬起头打量几人,瞧见是熟人,它慢悠悠起身伸个懒腰,踩着软乎乎的肉垫走过来,它先是蹭了蹭白非得腿,萌得白非一脸血。呆够了它又去蹭张雨辰,或许更喜欢张雨辰的气味,它熟练的跳进她怀里,找到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张雨辰给猫顺毛,“它还是这么粘我。”
“这就怪了,你说它怎么不钻星星怀里,我怀里,只去你那里?”白非百思不得其解。
路久星不甚在意,“这很正常啦,猫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笨笨亲近辰辰姐说明她比我们更有动物缘。”他没有过多解释这个问题,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问,“非非,你找到那个哥哥了吗?”
“呵,人都不认识就哥哥这样的叫,我才是你哥哥。”
白非心里吃味,他们不是亲兄弟,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比亲兄弟差,从来路久星只叫自己哥哥,尽管孩子长大后有点叛逆不常叫哥哥了,可这又怎么样?他永远是他的哥哥,可现在,弟弟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陌生的男生,“没大没小,天天不是叫非非,就是喊非非,哥哥都不叫,还想我帮你找人,真是伤透我的心。”
张雨辰在一边努力憋笑,津津有味地观看他吃醋。她手肘戳戳路久星,满脸揶揄,“怎么办?非非好像吃醋了耶。”
白非气呼呼睨一眼两人,认同张雨辰的话。
“非非哥哥。”这是路久星认识白非以来最常用的称呼。
“嗯?”白非故作矜持地仰头,“再叫一声。”
“非非哥哥。”
他很满意,继而得寸进尺,“继续。”
“你找到那个哥哥了吗?告诉我呗。”路久星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白非一梗,硬邦邦道:“没有。”
路久星不信,凑到他面前,“都这么久了你肯定找到了,告诉我嘛,人家帮了我我应该跟人家当面道谢啊。”
“白非你就告诉他吧,别闹脾气。”张雨辰附和道。
“怎么跟你们说呢……就是那个,我忘记去找那个男生了。”
路久星跳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忘了?”明明他都提醒好几次了,“你怎么能忘?你是不是故意不帮我找人的?”
白非心里虚,眼神飘忽,含糊不清道:“谁让你天天念叨他,还叫他哥哥……”
“我就叫!”路久星叉腰,气得脸都鼓起来,“等我找到他,我要叫他一辈子哥哥!叫你一辈子非非!”
“哎哎哎哎哎,你再说一遍?”白非不甘示弱,站起来用身高优势轻松捏住他的脸,“再说一遍,叫哥哥还是叫非非?”
“非非!”
“你!”
“打住打住。”张雨辰分开他们,公平公正道,“白非,这件事就是你不对了,你答应别人的事不做就算了,还谎报军情,这是大错。”
路久星:“就是!”
张雨辰转头对路久星说,“星星,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你还是叫白非哥哥吧。”免得他一天天的犯神经。
白非:“哼!”
“这件事到此结束,白非你周一就去找人,完成你的任务。”张雨辰说,“咱们今晚还有安排,不要因为这个打乱计划。”
“什么计划?”路久星问。
“咱们出门玩。”
听到玩他眼睛像按了开关亮起来,“去哪儿玩?玩什么?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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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
对讲机发出命令。
“请绿色衣服的男生完成单人任务。”
在场三人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衣服颜色。
看不清。
不过很快白非和张雨辰反应过来他们穿的衣服不是绿色。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为什么是我啊?”路久星欲哭无泪。
“因为之前的解密过程中,”对讲机战术性停顿,“你最摆烂。”
路久星:“…………”
很好的理由,让他无法反驳,难以挣扎。
望着黑暗中泛着诡异绿光的通道,路久星一下一下深呼吸,狠狠揉一把还带婴儿肥的肉脸。一鼓作气,跺跺脚,撒腿就跑。
白非在身后喊:“星星向前飞,非非永相随!”
张雨辰冷笑:“迟来深情比草轻贱。”
“彼此彼此啦。”
“再说一遍?”
“您说的对。”
过道狭窄,七弯八拐。
墙皮脱落的墙壁上挤满鲜红扭曲的字体,灯光幽暗,寒气森森。
路久星记得楼道拐角处有个等人高的鬼娃娃,刚才他们三个一起,现在他一个人……
来到鬼娃娃放置点,他提起一口气,目不斜视,一个极速偏移进入下一个场景。提着的气还没松,前脚刚踏进幽幽绿光的“停尸房”,一块浸透鲜血的白布从天而降罩在头上。
路久星的心狠狠一跳,几乎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脚步顿住,头皮遏制不住的往外冒冷汗,喉咙滚了几遍。他胸膛起伏的厉害,急促的喘息此刻格外清晰,尖叫像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堵在嗓子眼。
发抖的手垂在身侧,死死攥住裤缝边。血衣下的人死死咬住嘴唇,琥珀色的眼珠上覆满了晶莹水珠,将落不落。
中控室见人吓住,很满意,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那男生直挺挺站那一动不动。
“NPC出去看看玩家情况。”
路久星紧紧闭着双目,白皙脸蛋上已然挂上两条泪痕,嘴唇抿着,满脸委屈,像极了小孩被家长禁止吃糖时的模样。
哒,哒,哒。
背后有人在靠近。
这个认知让路久星后背猛地绷紧。
脚步声逐渐放大,靠近,停下。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
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国要强我们就要担当!
战旗上写满铁血荣光!
冲啊——!!”
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大叫出声,用力程度堪比早自习在班主任注视下朗读。
路久星一把扯掉血衣,表情狰狞,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他弯腰曲腿,猛地往后退去,身体撞上NPC,冷气太足的缘故,身后NPC体温的存在感并不强,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脊背传来的温度烫到。NPC让他撞一个趔趄,脚还没稳住,又被他一个屁股撅倒。等反应过来罪魁祸首已经跑到下个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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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
前面是最后一道门,门很矮,需要人蹲着才能通过,路久星顾不得形象如何,跪着飞快爬过去。目标箱子很显眼,就在房中央,之前解密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箱子不简单,虽然没能打开,但他坚信存在即合理。
他急急忙忙趴到箱子上,很顺利,箱子没锁,房间昏暗,他没看骷髅头,直接抱着就跑。
再不跑腿要软成面条跑不了了。
房间里的灯光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阴森红光,一闪一闪,晃眼的很。
鬼娃娃令人汗毛竖起的笑声也在此刻响起,环绕房间。
此地不宜久留。
路久星苦着小脸跪在地上要钻过矮门,因为抱着骷髅头,行动不太灵活。
突然,冰冷黏腻的未知物缠上脚踝。
“什么鬼东西!”路久星崩溃大叫,“滚开啊!”
他小腿使劲扑腾,但不耽误他钻门,不管腿上那东西甩没甩掉,路久星一骨碌爬起来就跑。
边跑边对身后喊,“你们不要太敬业嘛!我才花66玩的微恐啊!”
没跑几步,近在眼前的门突然打开。
是NPC!
路久星心里咯噔一声,紧急刹车,没刹住,一把扑倒戴着头套的NPC。
“嘭!”
两人倒地。
“啊啊啊啊!不要吓我了!求求不要吓我了!”
骷髅头滚到角落里。
路久星趴在NPC身上,因为恐惧他死死抱住对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索性把头埋进人家脖子里。
“撞我两次,得加钱。”一道男声响起。
路久星听话听一半,点头如蒜,“加加加!多少钱都加,你别吓我了!”
NPC感受到身上人的颤抖,不禁想到刚才自己去查看玩家情况,被这个男生一个屁股撅倒,第二次,就是现在,被安排来布置道具,又被这人扑倒在地。
一时间说不清谁在吓谁。
他把手搭在玩家身上,想推开人,但发现玩家抖的厉害,欲言又止,轻轻拍了拍玩家的背,“你还好吗?如果不能继续的话可以中途退出。”
“我很不好,要退出!”
路久星抬起头,发现他们卡在狭窄的楼道处,前面就是鬼娃娃在盯着他们,吓得他一个激灵又埋进NPC怀里。
NPC冲摄像头做手势,“玩家暂停游戏。”
“你先起来,我带你出去。”NPC说。
“我怕,有鬼娃娃。”
“那是假的。”
“假的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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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吗?”
路久星很怕那个鬼娃娃,楼道那段又黑又窄,怕他乱跑出事,NPC帮他捂着眼睛领着他走。
“好了。”
“呼——”路久星如释重负呼一口气,捂住眼睛的手已经放下去,他正要转身却被NPC摁回怀里。
“怎么了?”他问。
对方摘下头套,说,“头套会吓着你。”
“谢谢你啊。”
密室很暗,路久星看不清NPC的脸,可他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们是不是见过啊?”他问。
“算是吧。”
还真的见过?
“在哪儿呢?”
NPC看他一眼,须臾,他说:“停尸房。”
“啊…啊?”路久星一瞬间脑洞大开,汗毛直立,“你不要吓我…”
“你撞倒我。”NPC提醒他,“在停尸房。”
路久星回想起来,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深深吐出一口气,他认真道,“不要说话说一半啊,这样很吓人的。”平静下来后他又想到NPC说的话,“刚才你们家npc太吓人,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撞你,你有没有被我撞伤啊?”
“没有。”
“那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生气。”
这人还怪好的嘞。
“记得加钱。”
…撞人加钱,天经地义,这是应该的。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
NPC在专心带路。路久星一路上自认为很隐蔽地瞟NPC,就在刚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NPC的声音耳熟了。
因为很像那天那个哥哥的声音,可是NPC表现得完全不认得他。难道真的只是音色像吗,还是因为密室太暗没认出自己来?
“到了。”NPC说。
推开门就是亮堂的大厅。
太久没见亮光,路久星下意识闭上眼,NPC对他说,“可以去沙发那里休息,等你朋友出来。”
“好。”路久星揉揉眼睛,软软回应。他转头,撞进一双褐色眼睛里。
眼睛的褐色像极记忆里夕阳的柔光,温和柔软。路久星感到身体逐渐失重,轻飘飘的自己慢悠悠落到了落日余晖涂鸦过的白云上。
眼前的NPC看着他,扑面而来的是少年的含蓄温柔,大双眼明明该是明媚张扬的,眼尾却稍稍下垂,成就了独特的清冷忧伤,他的嘴唇单薄,血色淡淡,清瘦的体型让人觉得他孱弱又破碎。
“哥哥。”路久星轻轻叫一声,笑得有点傻,“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