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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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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亚望着灰色的天花板,晕黄的灯光晃的她眼睛疼。
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菜香味,之前她可能还会觉得温暖,现在她只觉得害怕恐怖。
“媳妇儿你醒了?”
“我做了两个菜,还给你煮了粥。”
“你大病初愈,得吃点儿清淡的~”
“我一直热着呢,你醒来的刚刚好。身体还有力气吗?我扶你下来。”
还没有见到人,楼下絮絮叨叨的痴傻男人声音就传过来了。
拉亚一个激灵,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地侧头。
她恐惧地嘴唇发白,哆嗦。
Shadow从楼梯爬上来,只觉得她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很正常,压根儿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他还围着灰色的围裙,洗的泛白的衣服褶皱地卷了边,他的发丝凌乱,举着铲子傻笑个不停,活脱脱一个家庭妇男的形象。
“······”拉亚。
是不是她弄错了?
“媳妇儿,你怎么了?”shadow跪在床榻边,左手拿着铲子,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怎么在发呆?”
拉亚被他身上的油烟味刺激地回了神。
她怔怔地望着对方。
是不是她弄错了?
难道是梦?
他们的身高,体型,声音,相貌,没有一样是相同的。
而且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洁癖,根本不可能忍受这里脏乱差的环境,更别说亲手做饭。
他可是最讨厌厨房油烟味的,而且他根本不会做饭。
是她做的梦吗?
Shadow在她发呆后终于注意到了不对。
他天生体会不到七情六欲,为了融入人类社会,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刻意的观察,模仿。
对于人表情的细枝末节,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小容儿在怀疑?她在确认什么?
她和这个痴傻男人之前有过交集?确认熟人?
不可能——
这张脸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她根本不可能认识。
那她在怀疑什么?
她的眼里有害怕,她在害怕谁?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觉醒过来之后就开始怀疑了?她能怀疑什么?
Shadow把所有的疑问串联在一起后,只觉得后背一凉。
他露馅了。
他做了什么?
他已经改了所有的生活习惯,行为举止。
明明月斯他们都做不到,小容儿到底是凭借什么认出自己的?
不对,她现在应该还没有确认。
也对,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很快地联想到自己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不能紧张。
越是紧张,破绽就会越多。
要先想办法套出小容儿的话。
“媳妇儿是做了什么美梦吗?梦里有我吗?竟然现在还在回味~连饭都顾不上吃。”
“不行哦,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动对不对?那我把饭给你端上好不好?”
Shadow若无其事地开玩笑,说着还要揉揉她的小脑袋瓜。
大掌落下的瞬间,拉亚瞳孔皱缩,刚破壳的小鸡崽般应激反应地缩了脖子,惊恐地躲避着他。
Shadow的手停顿在空中,也不知道忘记落下,还是不敢再落下。
空气陡然绷紧——
拉亚死死地攥着被角,后怕地阖上眼睛,等待着未知名的惩罚。
Shadow怔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给自己想好理由。
“我手上都是油,要是弄脏媳妇儿的头发就不好了~”
“我先去给你盛饭。”
说着,他躲避什么一般,受伤地迅速转身,不敢再靠近对方分毫。
小容儿在害怕。
小容儿在害怕自己。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都会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拉亚在二楼的床榻上,根本看不到一楼shadow此刻黑沉瘆人的脸色究竟有多吓人。
她只能从微弱的动静判断对方短暂地离开了。
那不是梦。
他很可能就是shadow。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是要躲避幸村家和山口组的追杀吗?
他和赤司一一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是偶然?还是故意?
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他可以图谋的才是···
果然是为了躲外界的人,没地方可以去了是吗?
Shadow需要把自己混乱的心思稳定下来,并且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
究竟是哪一环节出错了?
她当时烧糊涂了,是最后施法的时候被看见了吗?
还是听到小释和他的话了?
不可能!
他对自己的法术有自信,别说小容儿只是一个人类,就是三千诸神,在他最得意的法术前也逃不过,除了月斯。
还有什么?
“媳妇儿,我给你顿了冰糖雪梨,可以润喉咙的~”
“要先喝一碗吗?”
“既可以开胃,还能润嗓子?你躺了一天呢,真是吓坏我了~”
“等我再攒点钱,我们就去买之前看好的那个房子怎么样?就是你相中的那套。”
“那个卖房子的人不是跟我们说,那里有一种叫地暖的东西吗?有了那个冬天在家里穿很少也没关系了。这样媳妇儿也不会着凉,感冒发烧了。”
“是我不好,媳妇儿明明大病初愈,我还忙着工作。我昨天要是早点儿回来就好了~”
他有一遭没一茬地聊着,脑袋在飞速旋转,思考着自己昨天可能露馅的地方。
肯定是自己昨天做了什么。
他昨天做了什么?
给小容儿喂药,然后哄她睡觉,后面她喊疼···
Shadow的脑袋灵光乍现,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
哄小容儿睡觉?
他唱了安眠曲,那首曲子是之前小容儿给自己唱过的。
Shadow的眼神一暗,卷翘的羽睫落下,是数不清的阴翳。
他不动声色地把空碗放在托盘中,把勺子也塞了进去。
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刚刚还阴森的表情陡然消失不见踪影,他又切换自如地换上了痴傻男人关切的神情,爬上楼梯。
二楼床榻上的拉亚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她光着脚,双手环膝,受惊吓地蜷缩在角落里,防备地看着他。
Shadow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懂的模样,给她送冰糖雪梨。
“可惜大雪封路,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媳妇儿是认识了什么朋友吗?”
拉亚警惕,唇角微抿成一条直线。
Shadow傻傻地摸了后脑勺,“应该是我不认识的朋友吧。”
“他偷偷地来看过媳妇儿你了,还给你准备了退烧药,留了字条。虽然我看不懂他都写了什么,但是药我还是认识的。”
“他照顾你很久吗?要是人好的话,下次可以邀请他到家里来。昨天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媳妇儿你退烧。”
他的一连串说辞并没有让拉亚放松下来,但是她的神色明显缓和不少。
昨天晚上的人并不是他吗?
是shadow伪装成他找上自己的?
为什么?
那个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还是这个男人在说谎?可是他和shadow并不像···
一个人真的能连身高,体型都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可是···
拉亚想起昨天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模糊身影。
那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
还有之前,她在FBI···
她在FBI发生了什么?
头疼,越是回想就越是头疼欲裂,大脑一片茫然空白。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薄汗打湿鬓角,拉亚苍白着脸,虚弱地大口呼吸。
“媳妇儿,你怎么了?”
“是不是病还没好?”
“你先吃饭,剩下的咱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吃完了再吃一顿药说不定就能好了~”shadow关切地上前。
拉亚反应过来已经退无可退。
Shadow抓着她的手腕,动作强硬地将人儿从角落里拽出来。
‘你···’拉亚推拒,已经来不及了。
Shadow右手划掌,劈向她的脖颈。
拉亚两眼一黑,再次昏过去。
之前说好的冰糖雪梨只有空荡荡的碗和勺子。
Shadow的伪装渐渐褪去,用来欺骗的地下室随着法力的波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曼珠沙华的花田,妖冶的红色宛如鲜血,剥夺着人的生命,也在给予灵魂洗礼,轮回着新生。
所有的景象消失,弥漫在空气中的是死亡的味道,森然,庄重。
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一切,如果不是彼岸河岸边摇曳的曼珠沙华,这里于普通人而言,只会压抑地想要永远死去,消失。
那落迦之境。
冥界。
上一代冥王哈迪斯有三个孩子,虽然这三位殿下的生母不详,但是这三位殿下自出生就继承了父神无与伦比的强大法力,可谓是得天独厚,应有尽有。
尤其是前两个双生子,月斯和影斯。
月斯大殿下随母亲的黑发,一双眼睛像极了父亲独有的血眸,只是他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导致他自出生后,身体虚弱,病痛缠身。
与哥哥的羸弱相反,弟弟更像是从母胎里抢走了哥哥的养分,生下来后便十分健康。可是他天生白橡的无垢发色和七彩琉璃般的眼瞳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却偏偏取名影斯。
神界原本不允许有双子的存在,尤其还是涉及到将来王位之争的两个孩子,神座不允许动荡,诸神商议,按照规定需要抹除掉两位殿下的其中一个。
可是他们在决定抹除掉哪位殿下上犯了难。按理说,立嫡立长,月斯大殿下本应该是神座继承的首位,可是他的身体不好。
影斯二殿下身体倒是健康,可是渐渐有谣言传出,说她的生母,哈迪斯的爱人曾经和死神纳塔托斯有染,他的身世可能存在很大问题。
众人一时商议不定,争吵不休。
最后哈迪斯提议,既然如此犯难,就将两个孩子都留下来。
月斯确定是未来的冥王,但是如果因为身体原因不合适,第二顺位的影斯可以随时补上。两位殿下分管不同方位,同时对外冥界宣称,双子抹杀掉其中一个,影斯二殿下不复存在,从此只能作为月斯大殿下的影子存在。
月亮黑暗的一面是看不到的,但他的影子仍存在于夜空之中,控制着人死后的地狱之地。
影斯的白橡发色垂落,他一袭黑袍揽着怀里的虚弱的拉亚,右手抓着她手腕,把自己修为法术尽数渡给她,勉强拼凑着脆弱不堪灵魂。
原本应该魂飞魄散的人被他硬生生地留了下来。
神明也有他们的规定需要遵守,强行插手干预人类的命运,只会耗损修为,招来天劫,好点儿的话从此无缘大道,严重的话只会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命运一体,想要留住不该留的,就要舍弃掉重要之物。
影斯的彩虹瞳仁一点点黯淡下来,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他的右眼已经没有焦点了。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小孩子撒娇抱怨的口吻,“小容儿让我摸摸你嘛~不然以后忘记你长什么样子可就遭了。”
别这么怕我啊~
我不会伤害你了。
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影斯失落地把头搭在她肩上,和以前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黯淡,没有一丝光彩。
我们还能这样多久呢?
小容儿。
我快要找不到办法救你了···
你那么聪明,都能认出我来。
一定能有办法活下去的对不对?
小容儿~
别因为我这种人渣,把自己毁了啊。
闲院有夕子还在等你。
影斯掏出之前姬儿给她玉观音,小心翼翼地戴到她的脖颈上,他的指尖颤抖,“姬儿说能保佑平安的,一定能保佑你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