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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首发晋江文学城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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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砚平时就是个五感敏锐的人,如果是一次可能是他看错,那么两次就一定不是意外。
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在他面前忽隐忽现,倒像是在引导着他……
但那字就只是瞬间出现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崔砚再将笔记本翻开几次,都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蹙眉,思索时习惯性将笔在指尖绕着,差点转出残影来。
冯道长抱着一批香,走过来见他这样,乐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把门口都给挡住了。”
崔砚回过神来,让开一步等冯道长出去,他没有开口询问对方是否也看到了异常,心中自有考量。
王小麦啃完两个苹果,肚子也没那么饿了,见崔砚没有再出神,于是小心戳戳他。
“哥哥,你们老师好像在让集合了。”
殿外的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在一起,周老师看着时间等其他人过来,崔砚对王小麦道:“你也去。”
他走时顺手从一旁的桌案上拿了叠黄纸,碰见李道长时扬手晃了晃,让对方看见自己手里的东西。
“不用知会我,缺什么你都拿去用就是。”李道长微微一笑。
崔砚也没客气,他在灵妙观吃穿住这么些年,家里交的香火钱足够,拿点黄纸也没人会说什么。
他顺手又捞了盒朱砂。
王小麦好奇地看着崔砚的手,眼睛很亮,对方身上就好像有什么神奇口袋一般,一样样东西往不知名处一揣,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谁也不知道口袋在哪里。
崔砚拂了拂自己宽大的衣摆,抬眼视线正巧撞见人群中的许航。
那小子身在曹营心在汉,完全没顾得上朋友在跟他说什么,一双眼睛像是黏在崔砚身上了一样。
他的异常很快就被朋友发现,对方说了半天口水都要说干了,但却没得到许航的任何回应,转头一看,不明所以。
问他:“你在看谁呢?”
又顺着许航的视线看过去,这会儿崔砚已经悄无声息带着王小麦站在队伍最后,他扫一眼只看到了殿内庄严的神像。
许航转头跟他打哈哈:“这不是开学要分班考试吗?我拜拜神祈祷能考好一点。”
他朋友笑话他:“你就站在这儿,也没见有拜的动作啊。”
许航伸手对他嘘了一声:“你不懂。”
不过他虽然是在说瞎话转移话题,但这会儿还真起了点拜拜的心思,于是转头冲殿内看不完全的斗姆元君双手合十,真诚祈祷:“……希望考试结束能跟崔砚分到一起。”
朋友见他嘴巴蠕动着,又听不清在说什么,怪他神神秘秘的,也不再出声询问。
等三班学生都集合完毕,周老师清点着人数,许航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窜到队伍末端。
见他鬼鬼祟祟凑上来,崔砚投过去一个眼神。
许航兀自将崔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他可看见了,刚才崔砚拿了黄纸朱砂,歘一下就塞进衣服里消失了。
对方衣服宽松,就那么挂在衣架子似的身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许航可太好奇他把东西藏哪儿了,有心想要上手,但最后还是没敢。
于是压低声音,像是地下接头一般小心问:“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他合理发散思维,眼神亮亮的:“是不是乾坤袋里,又或者是什么空间戒指?”
许航一边说一边看向崔砚的手,遗憾地发现对方手上没有戴任何装饰品。
崔砚:“……”
崔砚由衷地劝告许航:“你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手机里的番茄小说删了。”
面对他的建议,许航表示肃然起敬,一边掏出手机解锁,手指点在红色软件上悄悄问:“删了有什么深意吗?”
他现在是无脑对崔砚的一言一行发散解读。
崔砚有些惊叹地看着许航,怎么会有人不长脑子还能长这么大的?
锦中也算远近闻名的名校了,对方能被锦中预录取肯定智商没问题,但没想到脑回路这么清奇。
“没什么深意。”崔砚无奈。
感叹完后,崔砚摇着头对许航掀开自己的左边衣摆:“诺,自己看。”
许航满怀期待地看下去,一瞬间眼神就凝固了。
“……”
只见崔砚掀开的那片衣角里,被人用高超的技术缝了一个大内袋,用布颜色跟衣服颜色一样,线痕也不会透到外边来。
如果不是崔砚亲自掀开衣服给他看,任许航把脑子想爆炸,也不会猜到真相居然是这个!
难怪对方的衣服十分宽松,所以崔砚的衣服里到底缝了多少个袋子!这是崔砚这个年龄的人该干的事吗?
许航根本无法住脑,他奶就爱在衣服裤子里边缝暗袋!
给他看完之后,崔砚就把衣摆放下,顺势又拍了拍,确保东西都好好放着。
许航艰难地对崔砚笑了笑,并且赞叹:“呃……我觉得挺有创意的哈哈哈。”
崔砚朝他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有品。”
崔砚不爱背包,觉得十分累赘,但又喜欢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身上,好在奶奶针线功夫很厉害,于是他就从外婆那边学来了这么个天才的办法。
这可是他求了奶奶很久,对方才答应给他缝的。
见他这么骄傲,许航觉得自己有点幻灭,他崩溃地想为什么崔砚会是这个画风?
他完全控住不住自己的视线往下边跑,犹豫地问:“你裤子里……没有吧?”
“没有。”崔砚像看傻子一样:“裤子能放下什么东西?”
被眼神骂了许航也没在意,反而因为崔砚的回答松了口气。
在去酒店的路上,他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以后绝对不会轻易再探崔砚的底!
对方还是继续保持高人的神秘吧……
不过他又跟想起来似的问:“那我的番茄还要删掉吗?”
崔砚:“……”
他发自内心:“删了吧。”
再看下去,脑子就真给看坏了。
很快大家就跟周老师到达目的地,酒店都是提前预定好的,留下的人数刚好为双,就两两住在一起。
房间号下发后,许航央求了半天,总算跟崔砚分在了同一间房。
崔砚找前台给王小麦换了自己隔壁的房间,拿到房卡后蹲下问她:“一个人住可以吗?”
王小麦点点头:“可以的,我不害怕。”
小孩儿脸上是跟同龄人完全不同的乖巧,他便顺手又揉了揉王小麦的头:“很勇敢。”
“等会儿哥哥带你去吃完饭,吃完玩会儿就先乖乖睡觉,时间到了我会敲门叫你。”
王小麦很乖:“好,谢谢哥哥。”
周老师晚上没拘着这群学生,只要报备一声并且按时回来签到,晚上都可以俩开酒店多玩一会儿。
崔砚带王小麦去吃饭,许航怎么会放过跟他独处的机会,万一能见世面呢?于是麻溜地黏了上去。
吃饭时想起白天的事情,崔砚问许航:“你生日是多久?”
许航嗦完一口粉,头也不抬:“唔……农历七月初十,咋啦?”
听到这个时间,崔砚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七月半祭祖你也去了吧。”
“对啊。”许航挠挠头:“给我外公上头年的坟,一早去的,六点起床,上完坟回来还赶得上夏令营。”
往年许航家里都没让他去,今年他外公去世,从前祖孙感情很好,家里实在没有理由再阻止,这一次祭祖许航也就跟着去了。
不知道崔砚问这个干什么,许航直觉有问题,“你问这个是啥意思?”
崔砚心中有了答案,但这次没有吓他。
“没什么,就问问。”
崔砚看上去就是那种不会说谎的人,大概是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他这么说,许航就信了。
许航出生在七月半前后,本身八字就不重,要是平日里注意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这次亲人去世,经历了大悲后影响了自身的阳气。
阳火进一步减弱,又去参与了祭祖,近距离接触坟地。
这也是白日他闻到纸扎气味的根本原因。
几人在外边逛了一阵子,回到酒店后,趁着许航在洗漱,崔砚拿出白天在灵妙观拿的黄纸,抽出一张来。
他身上那只笔是两头的,另一端拔开盖子,就是细密的兔毫毛笔。
笔尖沾上朱砂,崔砚信手下笔,红色的字迹蜿蜒隽秀,一点灵光伴随着收笔的动作乍现,随后又很快地消失于无痕。
一张符画毕,崔砚拿起来吹干上边的朱砂,折成三角后放在许航的枕头下,细心地压了压。
七月半前后鬼门都会保持开启的状态,有这张符在,倒也不用担心许航晚上会撞见脏东西。
不知道崔砚为自己操碎了心,许航洗漱完后就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掏出手机就开始刷短视频。
原本他每天的睡前必备项目是看几章小说,但小说软件白天删掉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刷起了视频。
崔砚刚躺下,就听到他那边传来人机解说音。
‘我重生了,重生在被拜金未婚妻退婚的前一天,上一世我……’
崔砚闭上眼睛,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哈欠——”没看几分钟,许航就困意上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一向喜欢熬大夜,晚上不到两点基本上是没啥睡意的,但今晚上却罕见早早就犯困了。
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晚上九点半。
许航有点诧异,但是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睡死了过去,没一会儿手机就自动锁屏了。
听见耳边环绕的魔性机械音消失,崔砚微微松了口气。
白天喝了太多的水和饮料,许航在睡梦中硬生生被尿意憋醒,他半梦半醒间摸索着要起来上厕所。
但手在床边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灯的开关,最后只能迷迷糊糊地用手机锁屏照亮,一点点往门外挪过去。
开门后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出去。
“奇怪……”半天没找到厕所,许航有点迷糊了:“我家厕所有这么远吗?”
直到一头撞在了墙上,他睡蒙了的脑子才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漆黑的墙壁。
许航:“……卧槽。”忘记今天不在家,住的是酒店了。
他连忙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十二点半。
四周环境漆黑,许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周顿时亮堂了不少,他实在是尿急,转头打算快快回到房间里上厕所。
但转头却对上了另一堵墙。
许航的瞳孔差点缩成了一个点!
四周环境昏暗,手电筒的照射范围低,却清清楚楚地照出墙纸上的每一寸花纹。
“怎么又是墙!”许航有点崩溃:“我刚刚不是从这里来的吗……?”
他本来就胆子小,这会儿因为意料之外的墙,握着手机的手心疯狂冒着汗,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妈妈啊……”许航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双手合十拜了拜,抖着嗓子道:“别吓我别吓我……崔砚救救我呜呜呜……”
他艰难地想起崔砚,忽然就冒出了一丁点勇气来。
酒店走廊只有一堵墙,两边都是房间,他们的房间在电梯一侧,许航推断自己是迷迷糊糊出门后,又走到尽头了。
“只要找对方向,不到一分钟就能回到房间了!”许航悄悄给自己打气。
他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然后闭上眼睛猛然转身——
漆黑的走廊出现在眼前。
看到这条道,许航差点哭了出来,蹄子一撒就加快速度往来处走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找到路了,如果再看到一堵墙,许航保证自己一定会当场吓昏过去!
十二点半,四周空气冷寂,许航手机电筒照到的地方,似乎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看得眼皮子直跳,随后念叨了好几句阿弥陀佛,缩着脖子就往前冲,目不斜视,生怕看到什么不合理的东西。
但刚跑几步却让许航感受到异常——四周的温度越来越冷了,甚至他的周身空气好像也变得有些挤。
就像他身侧挤满了人一样。
这个猜测让许航心脏漏跳一拍,紧接着血液上涌,疯狂加速跳动!
一万句惊恐的卧槽不敢说出口,许航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人,寂静的酒店长廊上只有他孤身一个。
他手中的手机灯光晃动,照到前方一块泥泞的地——酒店的地板,不是铺了地毯吗?
这个疑问升起来的那一瞬间,许航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耳后突然传来一缕刺骨的风。
冷风贴近耳畔,夹杂着一道幽幽的女声。
许航眼前一黑,仿佛有白光闪过,从前的许多欢乐画面开始闪现,父母爷奶的脸也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走马灯停留在一张白净漂亮的脸上——
“呼呼——!”这一张脸让许航瞬间回神,他窒息后猛然吸入空气,涨得喉咙和双肺生疼,但却丝毫不敢发出声音。
此刻那道女声变得有些尖利起来。
她又问:“请问……普度街怎么走?”
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不耐烦,许航尽管胆子已经爆炸,但却不敢不吭声,只能颤颤巍巍闭上眼睛,伸手胡乱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那那那……那边左拐直走右拐直走左拐……就就就就是了……呜呜呜……”
在他说完后,空气中没有声音再响起,半晌之后对方才继续道:“……谢谢。”
一瞬间凉风从身侧刮过,挤压着许航的空气松快了许多,他强撑着胆子睁开眼睛。
身前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离开的影子,身后……许航不敢向后看。
不能回头,但也不能待在原地,许航握着手机,小声地念着崔砚的名字,企图对方能听到自己的蚊呐,一边挪动自己沉重的脚步,心中无声尖叫。
‘神啊,谁能来救救他啊啊啊啊啊——!’
许航前行的路上,身侧时不时就有阴风吹过,彻骨的温度一阵一阵波动,他一声不敢吭。
感觉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灯光照到的地方露出地毯一角。
有救了!许航差点哭出声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浓浓的酒味,又香又臭,还混杂着一股泥土气——
许航张了张嘴,又开始无声尖叫起来。
随后熟悉的问询声传来,这次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沙哑声。
“你知道……黄泉路怎么走吗?”
有了之前的经验,许航这次冷静地很快,他闭眼哆哆嗦嗦开口:“那那那……那边左拐直走右拐直走左拐……就就就就是了……”
又是一会儿,对方没有开口,许航极度紧张地等待着,身旁阵阵阴风过后,四周再次归于平静。
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提起脚步就朝面前的地毯走去——
然而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腥臭的酒气伴随阴寒的温度袭来。
许航听见沙哑破碎的男人声音再次响起——
“……你指错路了。”
“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儿?黄泉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