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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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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赫峰的确是个会耍嘴皮子的人,他说话诙谐、有趣,谈笑风生间就让许多女孩子不自觉倾心于他。那时灿灿仿若陷入了一片荒芜的沼泽里,她越来越来越害怕孤独,哪怕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会让她受不了,甚至会一直开着新闻频道,让整个嘈杂的世界陪着自己熬过。不会让一句话落到地上的吴赫峰,就是那个拉着灿灿不被孤独的大风吹走的风筝线。
可吴赫峰身上也有暴躁、任性的一面,灿灿爱他能说俏皮的话把自己逗得笑得花枝乱颤,也恨他脾气古怪,说翻脸就翻脸。两个人好起来时犹如两团纠缠在一起的疾风烈焰,闹起别扭时却一个比一个冷酷,到后来甚至会互相撕打在一起。
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在大连一处破旧的出租屋里同居了极短的一段时间。过近的距离没有调和两个人的关系,反而让他们关系的小船更快地驶向了雷暴不息的大海深处。
在吴赫峰身边,灿灿越来越小心翼翼,她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会又踩到对方的雷区。她更不知道,吴赫峰到底是因为在两人的心理博弈中占了上风、才变本加厉,还是彻底暴露了他原来深藏的本性,他发起疯来越发不管不顾。
有时他会拽着灿灿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到厨房,然后关上门窗、打开煤气灶,要和灿灿同归于尽。他也喜欢把灿灿甩到床上,然后用枕头捂住灿灿的头,怒吼着要闷死她。或者像飞扑过来的豹子一样,猛地蹿到灿灿跟前,一只手掐住灿灿的脖子,把她死死地摁在墙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她的口鼻。看着灿灿手脚胡乱地挣扎扭动、肌肤因为窒息和挣扎而变得越来越红,他的骨子里就会被莫名地激起一阵刺激和兴奋。
灿灿最开始像没形的抹布一样随吴赫峰蹂躏,只会惊恐地挣扎、尖叫和嚎哭。可她一忍再忍,到后来也失了心智,不管不顾起来。她曾摔碎过他和别人聊骚的手机、把出租屋砸得一塌糊涂;也曾抓花过他白皙的小生脸,让他多日只能戴着口罩出门;还曾咬得他的胳膊上牙印颇深,鲜血淋漓……
两个人如同喝了烈酒的疯子,用暴力宣泄着自己内心对未来的焦灼和迷茫,对彼此的厌恶、仇恨和终究难舍。
午夜梦回,泪流满面之时,灿灿也想到过干脆死了算了,她惊觉自己正在变成一个越来越糟糕的人。
吴赫峰的确并非良人。灿灿和他纠缠了近八年,中间分分合合无数次,两人一度竟然还订了婚,可灿灿最后还是很快地退了彩礼、解除了婚约。
那时吴赫峰在订婚礼上,因为彩礼的事情发起了脾气,他听了自己母亲的撺掇,恼恨灿灿不肯把彩礼立刻交回到他手上,“她家就是卖了闺女准备给儿子结婚换钱嘛!”
他心情烦闷,多喝了几杯,看到穿梭不止帮父母招呼客人的小姨子灿芳,他冷笑一声,故意挑衅灿灿说:“怎么,灿芳也快该结婚了吧,你们家打算把她卖多少钱啊?”灿灿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她狠狠地瞪向脸红身子歪的未婚夫,刚想要发作,听到堂婶儿呼喊自己的声音,却又忍了下来。
吴赫峰有些得意,他没料到灿灿竟然能放过他这一马。可他心里的邪火儿到底是没压下去,看到小舅子凯林走过来要搀扶自己,他顿时感到恶心极了,借着酒劲儿狠狠甩开了凯林架着他的胳膊,而后自己摇摇晃晃走进了一个包厢。
等到灿灿在司仪的陪同下,来喊他去给女方家的长辈们敬酒时,他先是装醉不肯起,被叫得烦了就冷着脸恶狠狠地嚷了起来:“你们家亲戚没喝过酒是吗?我不敬他们就端不起来吗?”包厢里的坐的本就是他自己家的亲戚,这会儿都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长辈赶紧起身帮忙打圆场,使眼色招呼大家围上去劝他:“你真是喝多了,先别说话,赶紧喝点牛奶压一压……”
即便如此,灿灿还是忍着耻压着怒,在弟弟凯林的陪伴下,在各个包间里穿梭敬酒、招呼来宾。可是等典礼一结束、亲朋好友全部离了场,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面麻利地把礼服换回了家常衣服,一面立刻知会父母通知了吴家人——退婚!
在这份颠倒迷乱的感情里,灿灿的底线是她的家人,她受不了自己的家人挨一丁点儿欺负。
可是退婚后,灿灿和吴赫峰还是没能彻底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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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青悦是个越来越信奉命理学说的姑娘,她总是在视频里摇头劝着闺蜜:“断了吧!你们俩根本就是孽缘!不要再跟他纠缠了呀!”灿灿总是当下点头听了,可没过多久,又在吴赫峰的道歉、痴缠下,再度吃起了回头草。
“烈女怕缠郎”,吴赫峰求复合时是那么的没皮没脸、偏执极了,他擅长的是狂扇自己的耳光,边痛哭流涕地道歉、忏悔。甚至有一次他还请假从北京飞到了上海,在灿灿的门外整整守了两天三夜,不吃不喝直到晕厥……“我真的拿她没有一点儿办法!”灿灿已经不知道为了这个男人哭了多少场。
知道旧年的好友快要被这个男人拖死,灿灿的另一个闺蜜——李智莹也为她忧心忡忡。
李智莹上大学时就爱写虐恋小说,大学一毕业就拿着稿费跑去她心中“灵气充沛”的嵩山上,在离少林寺最近的一个小山村里赁了一处民宅继续写小说,还收养了好几只流浪猫、流浪狗陪自己。平常没事儿她就去少林寺拜拜,坐着缆车去三皇寨逛逛——虽然几年里她从没走到过山皇寨。因为早就有了出家的心,她干脆给自己取了笔名叫初醒法师,还要求灿灿必须叫自己的笔名,好提醒自己要坚守出家之心。
初醒法师最初还平静地劝灿灿:“我佛慈悲,你们二人有前世的冤债要偿,今生才会相遇。如今孽债已还,缘分已尽,要放下才好……阿弥陀佛。”可是后来看到灿灿跟她开视频时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初醒法师终究还是生出了“嗔恨之心”,只恨自己没有法海那般本事收了吴赫峰这个“孽障”。
对灿灿,她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甚至也恨不得扇灿灿一个耳光,好把她扇醒:“他别总是要死要活的,他想死就死去,他死让他下地狱去,你怕他死干什么?”而且初醒法师虽然身在红尘之外,却把吴赫峰看得很透:“再说了,他那样的人才不会真的为你赔上自己的命呢,都是手段!是吓唬你呢!阿弥陀佛!!!”
从此初醒法师在初一、十五礼赞佛祖、菩萨时,也常常捎带上对灿灿的祈福,希望灿灿能早点摆脱吴赫峰。她既怜惜灿灿,又可怜自己,毕竟,“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初醒法师遁入山林修行不易,实在撑不住嗔心频起。
灿灿觉得她这辈子都栽在吴赫峰的手里了。她能对渣男韦苑狠下心来断联,能决绝地拒绝无端失联后又痴心回头的徐麓铭,却不能彻底断掉跟吴赫峰这个疯子的藕断丝连。
“我上辈子欠你的!”灿灿终于在这段烂泥一样的感情里抑郁了。
徐麓铭知道灿灿过得不快乐,他曾试图安慰过灿灿,可灿灿却冷漠地回应他:“我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徐麓铭是一个君子,从前他眼睁睁地看着灿灿缩在韦苑的肩膀下,即便心里苦涩极了,也没有想过把灿灿“撬”过来。现在,他知道灿灿心里还在跟他赌着气,却始终不能踏出不该踏的一步。况且,他和灿灿连好朋友都不再是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孩儿,在风雨雷暴中,梗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无边的沼泽中、逐渐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