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初阳》忘川·逝水流年

1、序

　　穆落是被赶下山的。

　　自打六岁时被梵清惠捡回慈航静斋，穆落在帝踏峰已经呆了整整十年。这天早课后她被师父唤到身前，没来由就觉得紧张，膝盖压在说硬不硬说软也不软的蒲团上，紧张得小腿肚一个劲儿地抽痛。

　　她等了好一会儿，中间鼓起勇气抬头偷偷看了梵清惠一眼，却发现自己一点儿也读不懂师父的神色，只好垂下眼帘摆出一副静候发落的姿态，默默反思着自个儿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招猫逗狗的蠢事。

　　梵清惠只道：“落儿，下山吧。”

　　穆落整个人都是懵的，手指按着膝盖底下的蒲团抓了又放，最后颤巍巍地吐出一句自个儿听着都觉得扎心的问句：“师父，您这是要赶徒儿走吗？”

　　梵清惠低头看着差点儿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徒弟，清亮的眼睛里依然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最后缓缓地道：“落儿，汝心若不静修道亦无果，入世去吧。”

　　穆落听得心里一沉。

　　她没再争辩，用过早膳后就回自己的小屋收拾行李。山中十年转瞬即逝，收拾半天最终也只打出来了个薄薄的小包袱。

　　山间空气向来很好，太阳升起来后，那层缠绕在树木间的青色山岚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尽了。穆落走时梵清惠没来送。想着自家大师姐也早就下了山，穆落终究只是冲着山门拜了一拜，然后叹了口气。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她再直起身子时，忍不住冲着刻有这句话的石牌匾露出微笑。她想了又想，最后只觉得师父果然懂她。

　　就算装着孩子成长学着武功修行，这没网也没人气儿的地方的确不太合她的心意。

　　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会儿与现在年纪相仿，如今一步步走下山道时恍惚间觉得自个儿还是那个因为高考报志愿不如意就傻傻地对着流星许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孩儿还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幼稚女孩。

　　她一边把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家当牢牢系在腰间，一边轻声嘟哝道：“修道是不可能修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修道的。”

　　再抬起头时，阳光穿透树木枝叶层层叠叠的阻拦，明晃晃地烙进她的眼底。

　　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流星划过天际时自己耳旁响起的那个莫名耳熟的童音：“如果给你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你选择成为什么人？”

　　数月前师姐下山时对自己的嘱托依然在她脑海里盘桓，穆落眯起眼睛正对着山那头的赤色火球，嘴角微微挑起。

　　“‘初阳’……如何？”

　　如果她能知道这句自言自语后来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她肯定会选择闭上眼睛把那个词咽下去烂在肚子里。

　　然而这会儿的她自然什么也不知道，毕竟此时此刻，“初阳”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