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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第161章 旧忆·遇游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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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奏躺倒在地,自然不是身体疲倦想要休息,只是有些心累罢了。她不愿放弃洛魂这个来自东大陆的朋友,但又觉得他在此方面的作为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不免心中烦闷,故而就地躺下,只想安静一会儿。
但没过多会儿,她便被抱了起来,一时间既是烦闷又是恼怒,隐隐还惊讶于洛魂那人怎么会随意做这种轻薄之事。所幸忍住了将玄气迸发出去的下意识举动,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又受什么刺激了。
奏正准备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的时候,霎时间觉察了一股奇异而隐晦的气息逼近。下一刻,洛魂面如金纸,“哇”地便又吐出一口鲜血。
奏被保护地很好,没有沾染到这血,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是什么导致了洛魂受伤?”,而是“他要是又受伤倒地上了自己救还是不救他?”
无他,三天两头带伤,奏也经不起这折腾。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洛魂觉察了奏的动作,落地之后,松开手臂,而奏也得以从他怀中逃脱。
周围也没人啊,没有玄气波动,不见武器阵法,所以说是什么让洛魂受的伤?
直到她的视线越过洛魂,抵达了他身后——之前他们二人所处的地方,那张娇媚的脸上,此时只剩下了惊愕。
原本,那是一片青草地,是整片长野中还属于稍微规整些的土地,虽然丛草并不丰茂,但也能盖过靴底。如今却尽数不见,化作了一个呈碗状的巨坑,约有三四丈见方。但刚才并没有听见炸裂的声音,空气也未见有玄气爆发的紊乱流,也就是说,此处是刚才一瞬间被腐蚀溶解成这般模样的?
走近两步,可见坑洞的内边缘凹凸不平,内里的石头与泥土,裸露在外的边缘都带着奇特的亮晶晶的色泽。而坑洞底部则有一摊紫黑色黏稠液体,量不多,正在底部轻轻地扭曲而动。但细看过去,这种扭动并不像是风吹引起的,莫不是……它自己在动?
奏回头便想去看洛魂的伤,顺便问问方才发生了什么,可一回头,她便彻底呆住了。
洛魂的背后,上衣已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却见不到他的皮肤,所见满目焦黑,像是被炭火炙烤之后的痕迹。其间裂开了数道口子,像是被巨兽利爪撕拉开的可怖划痕,伤口深而长,但却不见鲜血流出,而是闪着诡异的紫黑色流光,像是这紫黑色流光代替了鲜血流出一般。而那流光每闪烁一次,洛魂的身子便又颤抖一分,以他坚忍的性子,能让他也忍耐不住而出现异样,足以见得其痛苦程度之深!
“你怎么样了?”
奏有些慌忙地扶住了他的肩膀,转去他身前看他。他都这般模样了,何必在现而计较他先前的错对,奏还不至于真的会因此而不顾他的死活。毕竟,是他替自己全额担下了这一击。
“所幸,那力量只有一丝……”
洛魂面色而今已经苍白到了极点,偏又七窍流血,原本俊朗的面容而今看起来也煞是恐怖。他艰难地说着,喘息声加剧,那浓郁到发黑的血液也便流淌地更快了,或落在地上,或落在奏的衣裳上。
而那落下绽开的妖冶血梅,狂乱着,扭曲着,似有那诡谲的幽魂在嘶声尖啸。伴随而之的,是洛魂的气息愈发委顿萎靡,气息奄奄,眼神涣散。而他背后的紫黑色流光,闪烁频率也开始激增。
奏的脑袋都宕机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转眼间这个家伙就奄奄一息了?和高友林对打都能硬撑诸多来回,这一次连力量来源都不知道,短短几息他就快撑不住了?
“不是,你撑住啊!”
奏此刻的无能为力,当真是溢于言表,她手中已没有伤药,而先前耍性子未取洛魂赔的伤药,也还在洛魂自己手里,但她现而可拿不到。
或许,秘典之力可以一试。
那力量的诡谲难明,从久远之前到而今,留下来的众宗主长老的手札中也无法阐述清楚。虽然她从未听闻这力量能救人,但当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长老们不是鼓吹它无所不能吗,那便来点作用啊!
奏再度启用了秘典,一点红墨入玄色,散成赤色满红妆。那总是透着清傲与娇蛮的眸子,如今泛起血丝、染上了赤色,那奇异的力量便再度出现在了自己掌控之中。
奏没有犹豫,手掌贴近洛魂的背后,轻柔注入了那紫色的氤氲气息。下一刻,却发生了奏怎么也无法想到的异变。
——被她刻意梳理过的秘典之力,在进入洛魂体内之后,与那不知由来的力量发生了剧烈的反应。虽然不知为何,但结果便是,那紫黑色的流光愈发激烈闪烁。而洛魂本就恶劣的情况急转直下,像是存在呼吸困难一般,脖颈开始发紫,伴有青筋暴起、血丝涌现,剧烈的喘息声像是鼓点打在了奏的心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
洛魂停止了呼吸。
洛魂彻底软倒了下去,倒在了奏怀中。
奏眼中的赤色消去,神色只余下了茫然,清清楚楚地写满了无所适从。
在她这短短的十五年生命里,还从未亲眼见过她身边的人死去。宗门内整体还是安定的,她在一众宗门子弟的簇拥中长大,向来娇蛮任性,也未见有什么严重后果,无非是谁谁谁被打了一顿,谁谁谁又被闹了一番,药园的灵草仙萝又被祸害了一遭。
不过无所谓,圣临宗家大业大,经得起折腾。
但是洛魂,他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基业。
所以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奏现在觉得很茫然,自己是谁,在哪儿,该做什么。她清楚地知道第一个问题,大概知道第二个问题,但第三个,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该从何知道。她抱着怀中没有一丝力量的青年,不觉间,清泪自眼角汇聚成溪流而下。
在这长野之中,往后是来时的山林间,往前是辽阔的原野与远方的山峦,而离她至少还有七八里路途的镇子,现在却瞧不见踪迹,兴许还藏在哪座山的背后。
不过,都不重要。
因为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奏现在觉得很无助。圈子太小,认识的人不多,相知相熟之人尽皆为宗门之人。而今无人助她,这地方,有的只是草木和蚊虫,以及藏匿在草木之下数不尽的砂石。
她觉得师父该是有准备的,师父那般疼爱自己,不会不做准备地放任自己跑出宗去。但她,连一个联系师父的方式都没有,若是师父在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唉……”
长野当中,一声叹息。
奏还没反应过来,那带着几许灼烫的身躯便消失在了她的怀中。她的眼瞳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什么娇媚或者刁蛮,此刻只剩下了冰冷的怒火,如寒冷刺骨的火!
“冷静点丫头,不然,这小子可就真没活路咯!”
并不算苍老的声音,但是听着却像是饱经了世事沧桑,如沐风霜雨雪过后的淡然。听着并不见有几分温度,但也让人心中安宁了许多,不再充满着难以平静的浮躁。
奏向着声音来源看去,眼中赤色忽明忽暗,那古老苍凉的气息也便散发了出来,显然随时处于可以启用秘典的姿态。虽说她初涉江湖,但不论是从故事里还是从同门那儿知道的消息,都足以印证江湖之险。离了洛魂,她也一样能保持警惕,魔域这般宗门里的子弟,哪有几个简单的。
于是,她便见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戴着兜帽的男人。兜帽并不算特别宽大,不能完全挡住他的脸。故而,奏见得他那约莫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模样,留着短短的胡须,表情淡然之余,又带着几许笑容。而洛魂,便就像是被提垃圾似的提在他手上。
“你好些待他的话,便还能有更强的说服力。”奏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
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人不简单,尽管不相识,但就他的出现而自己毫无觉察来看,这可不是寻常修者能做到的。她耍性子,也并非不看时间地点人物场合,但她在这种境况下依然如此恣意,自有她的考量。假若他抱以善意,那么这句话也不会对他的善造成太大影响;假若他抱有恶意,那么自己大概率便能见到师父了——她自己也不相信,师父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没准备。
“怎么,还怕我把这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小子弄死不成?”男人把洛魂放下,平静的眸子里,亦可见到戏谑之色。不论其他,眼前这姑娘眼角的泪,可是一览无余。加之前面注意到的他为她挡下那股力量的侵袭,由此可见,她和这小子关系可不浅。
奏的神色不见丝毫改变,躬身行礼道:“并非如此。若前辈愿出手救治,司某感激不尽,定有厚礼相赠。”
——她没有姓氏,对外,便以师父的姓氏作自称。
“还真是有性格。”他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奏忽感不妥,便问道。
男人才在洛魂身边蹲下,闻言看向了奏,顿了片刻,才咧嘴笑道:“蚩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