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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灵堂一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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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堂前风吹竹动沙沙之声,远方群雁飞鸣,灯笼暗光,满目槁素,何其萧索,齐三公子望着眼前停棺,人命生死刹那之遥,他亦不免动了心怀,他本凡夫俗子,无力回天,天下无辜的人救不尽,惟有他的阿弱,决不容许暗魅侵扰。
齐三公子望着眦目仇视的陶文盛,缓步上前,从怀中递出当中一封手书,淡然道:“在下侥幸没有死在今夜的梅阵中,想来像陶公子这样的名门出身,一定不屑设伏埋阵,而在下亦最敬重陶公子这样的人品,陶公子既要报父仇,一定会收下此帖赴约罢?”
陶文盛万料不到齐晏竟然亲自递书,一想到那夜藻井园自己毫无还击之力,不免心胆俱骇,只麻木着接过此书!而一旁神农门诸位长辈,见这传闻中的齐三公子光明正大下帖求战。——当年左掌教以婴孩血练功一事本就是本门污点,幸得掩饰,不然定被武林同道不齿,是而神农门也不曾兴师动众地追究魏园!此番又是子报父仇的私怨,明刀明枪的决斗,合乎武林规矩!诸位前辈倒没个由头阻止,再加上掌门陶敬亭已逝,更没个有手腕的人从中斡旋。只有新任掌门陶五柳上前,才要启口,齐晏已淡淡道:“五柳你既承师命,护住同门也是应该,但此事既是我与文盛兄的私怨,我自有分寸。”
陶五柳晓得三公子既说分寸,陶文盛倒保住一条命了,再求也不敢期望更多情面,只得作罢。而齐三公子此帖既出,又转而扫视四周众人,望见一拂尘道人身旁的一位出众公子,佩剑宗少主金鹰令牌,他是而微微一笑,注目道:“想必阁下就是江湖中人人称赞的剑宗少主楚凤瑜楚公子罢?”
楚凤瑜谦道:“承蒙江湖同道错爱,传闻过誉了。”
齐三公子淡淡道:“恐怕是过誉了,堂堂剑宗少主挟恩望报,派个弱女子刺杀在下,若剑宗先祖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想?”
齐三公子突而当堂耻笑,正说中楚凤瑜心事,他面上虽不见波澜,心上却顿时羞惭不已,思及桑香身上的伤势,不禁反问道:“是你下手重伤了桑姑娘?”
齐三公子冷冷看一眼楚凤瑜,道:“既是弃子,如何怜惜起来?名门正派惯是这般惺惺作态么?想你剑宗先祖楚重天,潇洒不拘小节,江湖大义却从不敢舍,令人仰慕!当年庐山上曾有缘一见,滔滔论辩,如在昨日,想不到后辈却如此不肖。”
青枫道人不想这齐三公子年纪轻轻,竟见过他的师尊楚重天,不由诧异,上前质疑道:“后生莫要扯谎,我师尊已多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你如何见过他?”
齐三公子道:“见过与不见过又如何?难道我还要费心扯谎,同你剑宗攀交情不成?更何况即便有交情,明日也该做个了断了!”说着齐三公子亲自递出战帖,道:“明日恭候楚公子前来赐教!”
楚凤瑜少有声名,江湖中有见识的个个赞他的清风明月剑最有先祖遗风,是而武林中还无人敢狂妄挑战,此刻他头一遭接到战书,滋味莫名,展信看来,但见齐三公子手书骨气劲峭,法度谨严,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若非精深苦功,未见这等气象!一番言辞,更是喻讥讽于谦敬中,令人愈发无地自容。
楚凤瑜只勉强泰然答道:“明日自然赴约。”青枫道人知他甚深,晓得瑜儿已输了气势,明日恐怕不见落得好处,尤其瑜儿虽天资过人,但从未历经过江湖大风大浪,与这久浸江湖的魏园三公子恐怕要输在定心二字!
青枫道人素有私心,此番便要蘀楚凤瑜先挫挫齐三公子威风,更要试探一下这声名赫赫的齐三公子的底细!是而上前道:“老道亦久闻齐三公子大名,阁下行事果然不拘常礼,陶掌门方才过世,阁下便在他灵前下了两封战帖,如此大不敬!老道有心教你一两条礼数!——后生看好了!”
不等多言,青枫道人一道拂尘扬起直攻来,齐晏旋身一避,已退到堂下,却仍只握着宝剑,不肯出鞘,冷笑道:“本来前辈要教训后辈,不敢不从,只是不知青枫道长可当得起前辈二字!”青枫道人拂尘指着,斥道:“好个狂妄后生!手下见真章!休得饶舌!”说着道长以拂尘作剑,攻下院中,神农门一众弟子忙不迭避开!齐晏见这老道不使剑,直以剑身为兵器,挡避老道手上这凌厉如箭刺般锋利的拂尘!
青枫道人眼看着这齐三公子从容应对,且不肯出剑占他便宜,有君子风范,不由在心中暗赞,但手底却绝不留情,使出明月清风剑式招术,万道拂尘扬丝如清光啸剑迭扫,齐晏一横剑鞘拨让,只被缠住!但齐晏不惊不急,趁二人兵器僵持之际,空出半边拳掌比试!他掌法看似绵柔无骨,却占尽灵动,运指似拈花,转眼如金刚坚硬,只轻轻一弹指,金石之声,已轻易断去这青枫道人拂尘上淬炼过的银丝!顿时松退了剑鞘,落空之下的青枫道人不由一惊,疾出掌攻向齐三公子面门!
但齐晏见机,早已握剑展身如轻鸢飘荡退后!青枫道人却仍是不依不饶,渀佛难得遇着个可切磋较量的高手,索性一口气使出明月清风剑式中第九重,急风啸月!如天罗地网扫来!齐三公子见此杀机,不由冷笑道:“你这老道倒也痴缠!”他终于一式拔出利剑,在月下宝剑含光,最令人惊异,是这齐三公子一刹竟使出同样一式急风啸月,飞身迎击,与那老道拂尘凌厉交错!
那样绝世的剑法相击,威力果然旷世难见,交击一瞬恍如星辰耀空,迸裂巨响,使得观战的神农门上下皆是瞠目吃惊!尤其青枫道人看着手上拂尘秃了大半,齐三公子却浑然无伤,更是心惊!
齐三公子虽赢了比试,却念在剑宗先辈声名,淡淡客套道:“剑宗的明月清风果然了得!”青枫道人不由斥问道:“你这后生不曾入我剑宗门下,如何会我本门剑法?”
齐三公子云淡风轻道:“在下早说过与先祖有一面之缘,当年他不吝赐教,在下学得一二,也不出奇。”他这一式急风啸月,剑宗无人可出其右,在他口中竟只是皮毛,更令青枫道长心惊不已!但见齐三公子缓缓收剑,道:“既然道长教训已毕,在下也不多陪了,明日之约,请堂上君子莫要令在下失望!”
说着齐晏握剑扬长而去,堂上楚凤瑜脸色已黯然失色,他自问修习明月清风入骨,火候竟不及一个剑宗外人!而那陶盛文观了这一战,更是畏惧,惟陶芙蓉脸色镇静,瞧他手上难抑颤抖,不由冷嘲道:“你怕什么!咱们看家本事不在剑法,明日决斗我自有妙计!你放宽心!”
陶文盛见师姐成竹在胸,这才略有些放心,而青枫道人仍满心惊讶,自言自语步上堂前,抬头见楚凤瑜此时脸色,不免叹口气,只道:“看来此人的剑法是得了师尊亲自指点,你若输在他手上,并不算丢人,更何况明月清风乃本门剑法绝学,明日你就当是切磋,若此人硬要决出个你死我活,师叔一定会护你万全!”
青枫道长一言毕,脸色已肃然,饶是他亦试不出齐晏剑下的高低,更不必说瑜儿了!道长更料不到那桑香当初不过一位无依无靠的盲女,竟能惹来这样大的祸端。那一日道长在马车里偶然见得那位桑姑娘,才略一算就晓得她是瑜儿此生的祸胎,原以为顺水推舟往山下远送了此女,即可避过!没想到转眼反噬,成了劫数难逃!果真世事莫论命途,万般因果错乱,决非凡人可力挽狂澜!
这边灵堂前因这齐三公子离去,方才平息,忽的南药房的小药童巧儿奔进飞檐阁来,急急道:“不好了,秋婆婆她被人下毒,倒在后山了!”
神农门弟子们这才发现自守灵后,右掌教就不见了踪影,此番掌门才死,右掌教又中了毒,门下不由人心惶惶,慌乱不已,陶五柳当机立断,吩咐陶芙蓉等,道:“你三位留在此处主持,我带几名弟子去后山!”
说着陶五柳喊了几名弟子,守灵的叶教习与陆教习是秋婆婆关门弟子,亦一同前往,众人执火把上了后山,由这巧儿领路,一众人顺着密密挨挨山道小径,爬上半山腰,直奔到林中不知谁辟出的一处空地前,扬起火把一照,但见不远处秋婆婆倒在地上,口涎白沫,似是中了剧毒!而她身畔一大片青青药草结出果实,陶五柳定晴一瞧,已知是配制噬魂散的一味珍贵药材——染尘子!
他见此情境,无暇顾及,只忙上前扶起秋婆婆,忙不迭封住她大脉防那毒走全身,略诊脉还有救,心上一松!此时两位教习帮扶着他背起神智不清的秋婆婆,陶五柳这才吩咐了随行弟子道:“你们执火守住此处,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更不可让人毁了这片私种的药草!”
说完陶五柳一行人赶忙下山,一路山径难行,又耽搁了不少时候,直送回南药房中施针济药救治了一夜,守到清早,秋婆婆于悠悠醒转时,已哑了声音,手脚更是瘫软,已成了半个活死人!秋婆婆似乎亦察觉到自己遭人毒手,惊诧灰心之际,不免眼角默默流下老泪来,巧儿等药童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放声大哭,连两位教习,眼见平素疯颠的授业恩师如此凄凉,亦不免抬袖拭泪。
惟陶五柳面色愈冷,道:“巧儿,你好好说说,昨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