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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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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蓉随盖聂来到林中雅舍,她站在门边,朝里面望了望,发现夏萧歌仍闭目在榻上睡,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是的,她不是为夏萧歌的伤而来,而是为了弄清这个女人是否与墨家的弟子有所牵连。
高渐离虽然没有和她说起药物的事情,但她乃一代名医,不可能连这些都察觉不到——夏萧歌离去已久,那些敷脸的药却仍旧源源不断放到自己的房里,这不是巧合,她很清楚。
那个给她药的人是谁,她也很清楚,只是她不知道男人的目的,她没有想到,墨家弟子居然会跟秦国人勾结在一起。
她没有声张,而是默默检查了药物,发现没有问题之后,和往常一样敷用。这样做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洞悉那个人的计划,顺便,找到逃之夭夭的夏萧歌,拔出这根可能危害墨家的毒刺。
可惜,一日一日过去,结果并不如人意。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盖聂来找她救治夏萧歌。那天,她便在心中庆幸,终于可以见见这个罪魁祸首,不过,诊过脉后,端木蓉隐隐有些敬佩,就像当初对盖聂一样,没有人可以在面对死亡那么近的时候撒谎,夏萧歌为了保护天明,也是可以豁出命去的。
这个孩子,除了是已故墨家弟子荆轲的儿子外,还有什么身份,能裆下卫庄一剑,能让盖聂和夏萧歌变成这样,甚至能让嬴政等人都不惜一切?
这话,当然不能去问盖聂,只能憋在心里,等到一个恰当的时间,去问夏萧歌。
上次见面,就是一个好机会,但是夏萧歌三言两语,便转移了她的视线,让她暗中去揣测卫庄,让她不自觉期待着与盖聂的未来,现在看来,夏萧歌的话,一份真,九分假,是万万不能信的,否则,就会陷入彀中,难以自拔。
方才,盖聂又回到墨家那边,去探望天明,自己便借机攀谈,见他眉头微皱,也知他是有什么话藏在心里,难以纾解。索性借着夏萧歌的伤势,要陪盖聂来到这边看看。
卫庄也在这儿,但有盖聂保护,她倒是也敢有恃无恐,就是目前夏萧歌躺在里面,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在睡。
端木蓉问:“她平日也是这样?”
盖聂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点点头,道:“自从受伤,夏姑娘就是这样。”就像自己师弟。这半句梗在喉咙里,他没有说。
端木蓉一听,心里便有些得意。那天,盖聂来找她,神情紧张,好像夏萧歌马上要死了似的,从他的眼神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交情不浅。当时,自己还一阵憋闷,现如今,盖聂一句“夏姑娘”,便解了她所有惶惑。
这时候,有端着药碗的婢女从一旁走过,看见盖聂微微行了个礼,端木蓉便往她来的方向望去,正是不远处绕过回廊和小桥的墨色房子。
“那里也有病人?”端木蓉问了一句,盖聂想了想答道:“似乎是有那么一位,年岁大了,每天就靠这些药吊着命,其中苦涩,外人难以窥见。”
说着,容色也添了几抹悲悯和苍凉,端木蓉知道,他是决计不会容许自己缠绵病榻的,像他那样的人,本就是天上的苍鹰,岂能像虫豸一样卑微地活着?
但这样一想,心中却又百转千回,感觉自己还是隔着他那么远,不管手伸得多高,都触不到他的衣角。
这样不够……
“怎么了,端木姑娘?”他看身边女子目光空洞,似乎是透过他看到了其他东西,这才问了一句。
端木蓉赶忙回神,微微笑了笑,答道:“没有。”
她满腹心事,可是盖聂不懂,甚至卫庄的心事,盖聂也不懂。他就是那样的人,他的心里存了太多东西,这些难以启齿的心事,便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端木蓉叹了口气,心里一面想着盖聂,一面又想着住在这里的老人,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一位韩国的王公贵胄,眼也不自觉往一边瞥。
盖聂自然没有察觉,自他们进屋,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屋里的夏萧歌,既然是救命恩人想要看看她,自己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时候,端木蓉已经褪了夏萧歌的袖子,准备给她诊脉了。
盖聂忙背过身去,让端木蓉抿嘴笑了笑,真是个君子。
诊过脉,端木蓉招呼盖聂回身。
“怎么样?”盖聂问。其实是明知故问,那日还看夏萧歌一身康健地站着给他斟水,和他攀谈,今天虽然睡下,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果不其然,端木蓉的答复印证了他的猜测。
镜湖医仙回道:“没什么事情,只不过,她体内似乎有一股极为霸道的气息,我总觉得——”
“我知道了。”盖聂冷了脸,因为他联想到了那日带夏萧歌回来的情形:卫庄一碰,女子便当众呕了血。当时他只当是伤得太重,未曾怀疑师弟,现下听端木蓉所说,立即就明白了一切。
端木蓉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没再说话,她又看了夏萧歌一眼,知道这女人是故意不想跟自己说话,也就放弃了无谓的尝试,准备回去继续等机会。
盖聂自然是要送她回去。刚出了门,就看见侍女又端着药往老者房里去了。
若是自己记得不错,这用药的频率,可是快多了。
端木蓉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一边笑道:“盖先生不必送我了,天色未晚,这条路我又走过多次,不必担心。”
盖聂要分辨几句,终究还是敌不过女子澄澈的眼神,点点头,看她出了雅舍的大门,才往老者那边去了。
一推门,盖聂就被屋里的药味儿呛到了,他赶忙伸手在面前挥了挥,只可惜,没什么效果。这时候,他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这才环顾四周,不禁大吃一惊,这哪儿像是给病人住的地方?
原来,这屋子的窗子都被封死了,再加上只有一根蜡烛,晕开微弱的火光,因而屋中极暗。怪不得怎样都驱赶不开那股药味儿,原来是不通风造成的,他只好作罢。
屋内本来给老者喂药的女子听见门扉响动的声音,先是下意识停了手上的活儿,而后回身一望,看见是他,这才放下药碗,恭敬向他行礼。
盖聂也赶紧回礼,越过女子的肩膀,他看见老者已经不成人形了,他那么瘦,几乎都能触到骨头,这样活着,对他来说,真是一件好事吗?
对老者的身份产生怀疑,并不是一日两日,但每次提及,都让卫庄岔开了。
他极宠卫庄,自然不愿让自己师弟为难,久而久之,就将此埋在心里,终于,今日还是有些不忍——依他所见,卫庄根本不是关心这名老者,他真实的目的,应该是从老者的苟延残喘中,获得快感。
除了嬴政和太子丹,还有谁能让卫庄恨成这样?
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慢慢浮现,盖聂从侍女身边走过,站到老者面前,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