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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明王遗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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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什么?”明王妃不禁长眉微凝,顿感奇怪。好端端的,这孩子因何而跪?
却听慕景白道:“小民有罪,小民刚才说了谎话,恳请王妃恕罪!”
“谎话?”
“小民之所以要单独见娘娘,其实并非关于世子,而是受他人之托,有一件要物要交与王妃。但小人无用,几次三番无法进府,迫不得已才与世子相交,出此下策。”
明王妃又是诧异,又是暗恼,不由微微沉了脸,“听你此话,莫非你是为了见到本妃,才利用我儿,骗他与你结为兄弟?”
慕景白忙道:“不是的,小民与世子结拜,实是真情实感,并非故意利用。小民上无兄长、下无弟妹,与世子一见如故、又性情两投,机缘之下,方义结金兰。眼下小民终于能见到王妃,您就算生气,也请等小民将东西转交之后,再发落不迟。”
明王妃听他所言诚恳,道:“也罢,你到底要给我什么?”
慕景白忙从怀里小心取出一件被牛皮包裹的东西,恭敬道:“此物,乃是一个自称‘明王麾下中郎将释忠’的人,托与小民,要小民务必交与娘娘。”
“什么,释将军!”明王妃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阵激灵,她在京中已经许久未收到关于夫君的消息,释忠又是明王身边的亲信之一,岂有不惊之理。忙道:“快呈上来。”
慕景白遂站起身,将信送到王妃手里,“小民于城外林中偶然与他相遇,那时他已经身受重伤,不能行走,还说有人正在追杀他,并将此物交给小民,嘱咐小民必需亲手交到王妃手上。”
明王妃见是一封未写名姓的信件,信封已然褶皱,上面还浸着一些染血之痕,慌得几乎站立不稳,心已不觉开始微颤。不安道:“释将军不是跟随明王去了永定平叛吗,怎么会……”
慕景白道:“我见到他之时,他断了一条腿,全身血淋淋,如从地狱之中爬出,小民也吓得不轻。答应替他送信之后,小民当日进京,便来至明王府外,打算立即进府拜见。谁知,又无意中发觉王府之外暗藏杀手,小民更是险些遭到暗算,所以,不得已才延误至此。”
明王妃被他的话惊得一重更胜一重,再联想这些日子她感觉到的异样,不由心慌意乱,连忙拆开信件。
当她强作镇定打开信,看见其中之血斑血点时,脑袋瞬间“嗡”地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待看了前面两句,更是惊出三魂七魄、震得全身颤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只见信上用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写着:“儿臣明疏敬叩皇帝陛下:儿臣此信,非死不现,若至驾前,儿臣必已身赴黄泉!”
“这!”明王妃失声惊呼,一颤之下,失手打翻了榻边的茶杯,只听“砰”一声,大殿里响起一声碎响。
“娘娘,怎么了!”门外立时传来采芳的声音。
明王妃惊魂未定,慌忙调整语气,努力平复惊惧,道:“无事,就是打了一个茶杯,你们不要进来,本妃和他还有话要说!”
“是,娘娘。”
见门外丫环没有进来,慕景白也稍松了一口气。那晚的女人他仍映像深刻,谁知道明王妃身边还有没有细作?
明王妃稳了稳心绪,方才鼓起勇气,接着看了下去。
“儿臣始至永定,初战柳贼而遭背叛,车骑校尉越中天、监军太傅刘应全相互勾结,故不出兵,致使儿臣负箭身伤,退至永州。儿臣无用,愧对父皇厚爱,百般无奈,立令左右发书上报,以请上旨示下。不想越中天夺儿臣帅令,刘应全窃儿臣印章,二人合力诛杀左右、断儿臣之耳目臂膀,将儿臣监禁病榻,言称此举乃奉皇命而为之。”
“于呼哀哉,苍天明鉴、厚土明志,儿臣此心明光正道,从未曾半分忤逆,便知此番平叛难为,亦将前往无惧,力孤而拼。吾皇在上,儿臣叩伏悲乞,愿尊君明以秋毫,除以奸佞,还儿臣之清白。儿臣今伤不愈身,恐命不久矣,唯乞吾皇护佑妻儿,免劳牵挂,实不忍子妇伤悲!天帝陛下,吾母皇妃,儿已身死,九泉难归,但愿天光易明,后正吾身!——不肖儿明疏绝笔。”
不,不……
令璋殿内,檀香袅袅,凤髓依依。明王妃双手颤抖握着染血的书信,坐在琉璃屏风前,整个人已是苍白无力,泪水淋漓。
“王爷,王爷,谁人如此对你,让你受此苦难。你若身死,让我和子信,如何存活……”她悲伤呢喃着,只觉天已昏暗,无力支撑。
慕景白见此,知道信中必有大事,不由心下暗惊,难道明王真的出事了!后退一步,躬身道:“王妃娘娘,到底怎么了?您这样,让小民实在不安。”说完,不知为何,竟觉怀愧于心。
明王妃看见了他,心中更是悲慨,一种绝望之感由然生起。
堂堂明王,若非到了无可奈何之地、身陷绝望之境,如何会写下这样的书信?而释忠向来勇猛,忠心不二,府中二十个护卫也不能近身,若非已至绝路,也断不会让这样一个平民少年替他送信。难怪近日每每军报进京,却从来没有夫君信件,如今看来,军中已然易主,怕是连皇帝也……
苍天哪,明王何辜,为何要遭到这样的背叛!悲伤至此,她自己也似乎失去了主意,听见慕景白这样问,竟不由将信给他,颤声道:“你,看看吧。”
慕景白一惊,王妃这是要让他看信吗?忙道:“王妃娘娘,这么重要的信,小民岂敢观之?”
“这里没有外人,你又是送信者,观之何妨。”
慕景白方接过信,一一看过,顿时脸色惊变,如闻天雷。刹时之后,心中更是百种自责、千种内疚,如此重要之信,他却未能及时送来,还让流言传入京城,毁明王之声誉,让夏子信承受凌辱。
“这,这!”他只觉胸口一阵悸痛,脑中嗡嗡直响。半晌之后,竟伏身跪下道:“如此重要之信,小民却耽搁至此,实在罪不可恕!”
“不,不怪你。”明王妃颤颤将慕景白扶起来。
她之所以相信慕景白,相信这封信上的内容,只因她和明王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明王字迹中的一笔一划早已刻在了她脑海里,旁人便是要造假,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且“明疏”是明王的小名,这二字连写的方法也是明王独创,除了他自己,谁也写不来。
这,真的是明王的遗书!
慕景白抬头起身,重新将信还给明王妃,咬牙道:“若真如信中所言,王妃应即刻进宫面见皇上,将真相道出,让流言终止,也不能放过那些叛徒!”
明王妃稳了稳情绪,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她虽然伤心痛苦,无法接受,可是现在的她绝不能乱,更不能失去理智,她不仅仅是明王妃,还是夏子信的母亲!她知道,释忠冒死也要让这孩子将信送给自己,而非直接递交宫门,其中必有重大原因。
于是,露出坚强本性,道:“孩子,你刚才说王府之外暗藏杀手,是怎么回事?”
慕景白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第一天到明王府外无意看见有杀手,以及后来想从后院进府,又碰见王府丫环与那叫张镇舟的人私会,还被灭口之事,告诉了明王妃!最后心有余悸道:“小民当时被那人发现,差点丧命,所幸自幼习武,又是夜半,才险逃生天。”
说完,当即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带血的纱布。
明王妃听完,已是又惊又怕,又悲又恐,再见慕景白身上之伤,心中百种情绪,无法言表!难怪数日之前,采芳来报,说殿外一个扫地的丫环突然失踪,也不知是不是出了府,如今看来,竟原来如此。
此地乃是明王府殿,隔两条街就是南军署衙,竟然胆敢有人在天子眼前设这样的杀局,实在是太过惊悚。思来想去,除非此人势力巨大,大到可以一手遮天,甚至能随意阻截上呈给皇帝的信件,否则,释忠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么,若真是这样,只怕不只府外有杀手,就连府里,也有对方的细作,说不定就藏在府卫和奴仆之中,更有甚者,连门外这几个贴身丫环,也终有可疑。这其中,究竟是党争,还是反叛?无论哪一种,明王府似乎都已经被人困住,成了他人操控的棋局,而现在,王爷可能已经不在了,那么她和子信的命运……
想到夏子信,明王妃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水,不由再次浮出。不,她必须要想办法保护夏子信,不管发生什么事,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要保住明王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思及此,用力拭去泪水,抬眸道:“王府之外危险重重,你还能冒死而来,送信与本妃,本妃多谢你。”
“不,都是小民无用,送信来迟,小民深感愧疚。明王本是尽忠,却被人陷害,连世子也被人谩骂嘲讽,实在冤屈,小民只望王妃能早作对策,还明王以清白。还有一事,我与子信结义一场,知道他十分崇敬明王,若他知晓此事,必然难以接受,还请王妃婉转告之。”
明王妃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慕景白,忽道:“慕公子,本妃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王妃有何话,但说无妨。”
明王妃将手中之信握紧,含泪颤声道:“本妃想求你,若是明王府发生了什么变故,你能不能看在和子信结义的份上,帮助他、保护他,别让那单纯的孩子受到伤害。”
慕景白不料她有此一说,慌忙抱拳道,“王妃放心,子信是我义弟,您便不说,我也必当护他,不让他受伤!”
正说到这儿,门外忽然响起三声叩门,接着,传来采芳激动的声音,“娘娘,快开门。”
“有何事?”
“外面管事来报,说越将军让人从永定带了信回来,想是王爷的家书!”
明王妃一听,不禁与慕景白对视了一眼。怎么又有信?还是越中天让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