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如初见》元冬英

1、光

　　妈妈问我还想再努力一次试试吗，我讷讷地点点头。
　　她如释重负般立即打电话报名了一个由全市最好的教师队伍组成的复读班。
　　是的，我高考并没有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即使是普通的大学也很难进去。
　　因为考前曾奔溃大哭，所以即使考砸了，爸爸妈妈也不敢对我大声斥责，一直耐心安慰着我。
　　爸妈的反应来源于平时看了太多的高考失利后孩子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的新闻。这让他们早早就商量好，不论我成绩怎么样，都不会说狠话，防止我应激反应，做出一些让他们后怕的事情。
　　我晓得她们难受，一向听话成绩好的女儿，高三的最后几次考试中成绩猛掉，任凭他们怎么询问原因，我始终也没透露一个字。两三次后，他们不问了，换成了无微不至的关心，或许是希望用他们的温暖来代替那不知原因的烦躁。
　　其实成绩的下降，不是因为谈恋爱，也不是因为压力大，而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在上课和做试卷中，突然想停下来，接触一下社会，让自己活过来。我发现不论什么都让我提不起精神，什么也都不能令我感受到快乐和难过，每天只有麻木，我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学习，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现在看来，或是原因未明的抑郁，或是突发的年少中二病。
　　然而这种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当意识到自己傻到浪费前途时间去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就后悔不已。
　　妈妈小心翼翼将复读宣传册那到我面前时，我意识到事情还有得救。

　　两个月后，我坐在这个教室里，看着老师进进出出，奔走于复读教室和高三正统班之间。但很快，我从励志好好学习的激情中回过温来，感叹高三时光可真是……两点一线的无聊啊。

　　这节历史课格外漫长，不到两个小时的课程像是已经过了一天，疲惫感在周身弥漫。我摇着笔，望着窗外楼下少有的的行人来来去去。这栋楼刚好在地理位置偏一些的地方，绿化很好行人却很少，一眼望去都是数不尽的绿色，给炎热的夏日带来几分静谧，颇有几分宫崎骏动画中绿色夏日的味道。
　　不一会儿云彩遮住了太阳，窗外一时黯淡下来，我回过头来，望向喋喋不休的历史老师，此时的他，周身仿佛加上了一键静音的特效，只看得到不停开启闭合的嘴唇和认真的眼神正在于班上几名还在听他讲课学生的互动。
　　我看着他的眼睛中，有认真、也有交流知识的喜悦，却少有名牌教师自以为是传道授业的姿态，好像他是站在讲台上的学生一般。我看的入了迷，没有察觉到遮住太阳的云彩已经散去，光晕正一点点从教室后方悄悄然逼近讲台，直到那束光照在他的脸上，从瞳孔中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时。我才意识到，那对深邃的眼睛有直穿灵魂，揪住心脏的力量。
　　猛然间，我好像，爱上这双眼睛了。
　　而那双眼睛的拥有者，似乎也收到了教室的角落，有人正在望着他，清醒地……发呆。

　　“来，这一列的同学依次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我这一列时，我猛然清醒！忙问同桌，“他问了什么问题？刚刚在讲什么？讲到那一页了？……”慌张之下，我紧张快速的翻书，不知道是这会太阳太热，还是刚刚心中一闪而过的小心思，我的脸红的燥热，身上却冷汗直冒，像是做贼心虚又刚好被逮到一般。
　　讲台上的历史老师，饶有兴趣的看着刚刚发呆,现在手忙脚乱的我，期待我神游后的能说出怎样的答案。
　　“老师问寒食节是为了纪念谁，28页的填空题。”同桌凌杰头扭向一边，眼睛看着别处，嘴角却在尽力的向我挤出声音。
　　“什么节？第几页？”啊啊啊！已经到我站起来回答了，可关键信息，我什么都没有听清！
　　“最后一个女生，你来说说。”见我已经站起，他提高音量又强调一遍。
　　“和清明节挨着的寒食节！”凌杰声音也大了几分。扭头见我还是满脸疑惑，他索性小声喊起了答案“介子推！介子推！”
　　什么清明节…什么鬼？……老师在问清明节是为了纪念谁吗？凌杰说的是鬼吗？我望着老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鬼？”
　　“大点声。”
　　“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笑成一团，有的在笑我的答案，有的笑我跑神跑的太明显。
　　不管刚刚听没听清老师问的什么，但此时想起同学们的此起彼伏的笑声我就知道了，我肯定糗大了。
　　“你叫…”老师看着名册对应班级里的座位“简桦，是吧？简桦同学，是在想中午吃什么吗？这么入迷的望着黑板发呆，火锅还是麻辣粉？”
　　“哈哈哈哈哈……”我后面的牟萌萌也笑着向前凑近我小声说道“小桦，你好歹低着头或者趴下再跑神，直勾勾的盯着老师发呆，任辞老师就是再认真讲课，也架不住你两眼空空的眼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我，只有把头埋进桌洞的想法，窘迫之下，一道击溃心理防线的声音又随之响起。“简桦同学，看老师的时候要认真思考我的问题啊，不然我以为你已经胸有成竹了”，任辞在打趣。我的脸却更红了，不是因为跑神，而是他说，“看他的时候”。他知道我在看他吗，知道我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犯半天花痴吗。我抬头，看到他此时笑着提醒其他犯困学生的眼神，这样子显然是不知道我刚刚在盯他，只简单认为我没听课而已。顿时放下了悬着的心。明明也没做什么，此时却像是早恋被家长碰个正着，闹心的很。
　　任辞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回过头看着我说“坐”，对视的瞬间，一股无形冲击力向我的心脏打来，那感觉好像是被他揪住错处，无处遁形。
　　又好像在悬崖边未站稳猛然坠入爱河。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