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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还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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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明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盏乱晃,茶水四溅,一片叮铃咣当。
这姓简的针对的居然不是他,而是谢君竹,他命人趁谢君竹不备的时候,在他衣角抹上了奈草的汁液。
都是同进同出的学子,得手很轻易。
谁人不知,这奈草对于人来说无色无味,可对于马来说,却是绝佳的发.情引诱剂。
马匹受惊后,谢君竹若不甚坠落马下,被发狂的成年壮马踩上一脚,轻则皮破血流,重则伤筋伤骨。
思及此,燕明勃然大怒,今日若不是叶牵雨反应快把受惊的马赶至一旁,怕不是他这会儿就要同谢君竹一道,躺在床上养伤去了!
好歹毒的心思!
在谢君竹几次友好帮助下,燕明早已把这人归纳为朋友范畴,朋友被针对,他自然要挺身而出。
但还有个疑问,一直盘旋在他心中,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谢君竹是怎么惹到他的。”
在燕明看来,他的舍友性子冷淡,为人自持,不像是会主动招惹别人的人。
陈期许吃着燕明分给他的云片糕,膳房的食物堂食乃是免费的,带出去却需要交钱,他这种身无分文的学生,自然不舍得花这钱来享受。
他眯起眼睛吃得腮帮子鼓鼓,燕明忧愁地给他倒了杯茶递上去,等会别被噎着了。
陈期许艰难咽下糕点后举手:“我觉得我、我可能知道。”
“嗯?”燕明略一挑眉。
“我今日听到简承骂了一句什么不该抢他风头之类的话,再一联想到今日随堂小考,谢学子各科分数皆傲然众人,得了几位先生交口赞誉,所以……”
燕明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就叫简承暗暗记恨上了。
这人心眼小得简直堪比针尖。
但不论原因是什么,简承暗中下黑手导致他和谢君竹坠马是事实,不论是为了谢君竹,亦或是为了他自己,都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这人。
但,问题是,该怎么给他一个教训呢。
“咳咳——”傅元晟总算发出了自陈期许进门后的第一声动静,他成竹在胸地反问,“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你知道?”燕明对他的话表示充分的怀疑,这人不才说了自己与简承不熟吗?
傅元晟摇摇手指,“不熟,又不意味着我不了解他。”
傅元晟人脉广,且互相来往的基本都是家世相似的公子哥儿,谁家家里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腌臜事,在酒桌上都不是秘密。
且傅元晟记忆极好,他眯着眼,回忆起一件很久之前的往事。
“我记得那天,他们在讨论简承因为惊厥症在府中昏迷了三日,起因......”说到这他轻笑一声,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听说是撞鬼。”
“撞鬼?”
傅元晟放下茶盏,轻轻摇头,“那些时简家仿佛确实是花重金请了青冥山的道士来做法,黄符在简家足足挂了三日才撤去。”
燕明身为一个现代人,本来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但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谁又能保证世上真的没有神鬼。
该说不说,燕明可能骨子里确实有干坏事的那根筋,不消傅元晟多说,他就懂了。
心神转动间,一个计划飞速在他脑海里成型,计划有了,却还缺个实施者。
简承识得他和傅元晟的脸,他俩显然不合适。
正发愁,云继影推开门大跨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圆圆的身影。
“在商量什么这么入神,敲门都没人应,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燕明眼神落在云继影秾丽的巴掌脸上,心神一动,几日相处下来,他也知道云继影此前一直随英王在英州封地,极少来京城。
如此一来,之于简承而言,云继影定然是陌生面孔,而且云继影漂亮得跟姑娘家似的,要是叫他换上女装扮女鬼,这女鬼可比男鬼有杀伤力得多……
燕明浅笑一声,起身上前去勾住云继影的肩膀,这一勾才发现,云继影竟然比他高不少,平日里竟然没有看出来。
不知云继影会不会抗拒女装,燕明提出邀请的时候不可谓不小心翼翼,谁曾想听清他的请求后,对方眼也不眨就点头了,顺带提出了对他们计划上的一点漏洞的质疑——
“你们有姑娘家的衣服吗。”
这问题问得真好,在场几个公子哥,哪怕是再荒唐骄奢,也不会随身带一件女装来上学。
看到他们怔住的神情,云继影了然一笑,“交给我吧。”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怎么从他的话语中,竟听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意思来呢。
现在万事俱备,只缺倒霉鬼。
简承,燕明在心里嘿嘿阴笑,叫你得罪谁不好,得罪谢君竹。
虽然他本人可能不在意,但他有个超级记仇的舍友兼......朋友。
等会,他现在和谢君竹算是朋友了......吧?
陈期许与简承都是梅院的,燕明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深入敌后的情报分子,他事无巨细地打听了很多琐碎信息,包括他们都上什么课,先生有无拖堂的习惯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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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天色暗得早,将将酉时,就已经暮色坠野,月悬中天了。
启贤书院为方便各学子无课时温书,开辟了单独的温书室,名唤昭贤苑,乃是一个四合的小院,中有数间独立小屋子。
梅院的学生大多是寒门子弟,不愿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大部分人在用过暮食后,便去了昭贤苑。
只除了简承。
他自小就是旁人口里的天纵之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无数次在私底下背书背到吐,次日再云淡风轻地在众人面前表示一番,诸如这实在是很简单我看一眼就会背了云云。
再好好接受一番旁人的夸赞。
他早已被众人的吹捧高高架起,容不得任何比他优秀的人。
第一次一见到谢君竹,他便莫名不喜欢此人。
而至后来,这人每每在考核中碾压了他,都一副云淡风轻浑然不当回事的样子,看得他肝火直冒。
不过,他心情颇好地想,今日狠狠下了谢君竹的脸,打压一番他的嚣张气。
还有燕明,他表情鄙夷,一个断袖,不遮遮掩掩不说,还光明正大恨不得叫全世界都知道,说来没好的叫人笑话。
他来启贤不过是因为打听到燕明被押送来,想来好好嘲笑他一番,没想到却叫他遇到了更为讨人厌的家伙。
膳房与寝舍之间,有着不短的一段路。
简承独身一人,表情轻松地行走于路上,两侧种满了高大直挺的竹子,风一吹,簌簌作响。
听闻书院院长格外喜好竹子,故此启贤书院里处处皆可看到青葱翠绿的竹。
今日不知为何,月光格外暗淡,穿过层叠树叶,落在地上只有浅淡的一层光亮了,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摇晃着的树影,以及一道缓缓逼近的、细长人影。
等会,人、人影?他表情蓦然凝住,身体僵滞,额间几乎是瞬时便分泌出一层冷汗。
诸如他这种曾撞过鬼的人会比旁人更草木皆兵,几乎是一瞬间,简承便在心里做出了千百种有可能的设想。
竹林里落叶层层叠叠,人走过去很难不留下声音,而他却完全没有听到一丝脚步声。
那这身影,究竟是人还是……鬼?
他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一直跳到嗓子眼去,牙齿也咯咯打起颤来,一股莫大的恐惧让他顿足当场,脚不听使唤似的扎根当场,眼睁睁瞧着那影子缓缓飘近。
近到他余光中都能看到一道白色衣角。
这时,他的身体才反应过来似的,“啊”地惨叫一声,拔足狂奔,毫无形象,浑然顾不上衣衫与头发的齐整了。
靠,活见鬼了!
待他奔回寝舍,手忙脚乱正要锁上门时,抬眼一瞧,正瞧见不远处一个高挑白衣女子飘飘然立在树林里。
那女子白裙及地,脸色如同尸体一样惨白,可嘴唇又是血一样鲜红,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窥视,那女子冷冷抬头,黑漆漆的瞳孔中,无机质的目光箭一样直直扎在他身上。
如同六月天里被人猛然浇灌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简承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呼吸凝滞,手脚发软,几乎要瘫软到地上去。
眼见着那女子缓缓向他飘来,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手忙脚乱地关上门。
他一边心砰砰直跳,一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那个没甚存在感的舍友早日回来。
门外。
燕明看着完全看不出来是男儿身的云继影啧啧称叹。果然,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干,方才云继影不过是在眉眼上用眉粉胭脂抹了几道,便显示出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来,如今浑然一个幽怨女子相。
看来化妆神术自古皆有啊。
听见里面没声响了,燕明有些担忧,吓吓对方可以,但可别把人真吓出个好歹了。
他便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再用了点力气去推门时,门纹丝不动。
燕明:“......”
白担心了,还有力气抵门,看来是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