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个月》调色盘艺术家

11、第 11 章

　　付明南在初中的时候是个胖子。那时候都是小孩子，都是开玩笑，所以付明南就被叫成是小坦克，典韦，肉墩。
　　其实男生的思想算是神经大条，这样的事情一般都不会过多的注意，但是付明南从小就心细，思维跟小女孩一样，所以对这些特别的在意。
　　有一天，一群小孩在一起玩篮球，其他人互相传球，让付明南抢球，这摆明了就是把他当猴耍。付明南在抢球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在地上滚了一圈，所有人就叫他肉墩儿，接着又把之前的绰号全部都拿出来说了一遍。付明南一下子就受不了了，直接骂了回去，但是，所有人见到自己欺负的习以为常的人突然反抗，觉得特别有意思，就玩的越来越起劲。
　　骂付明南骂的不起劲之后，几个小孩子就约定好，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会叫上付明南一起踢足球，故意把他当球踢，这样还是不过瘾，之后就直接在放学的时候，在小巷子里堵住付明南，踹伤航几脚泄愤。付明南不敢反抗，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被这样对待，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父母的教育也一直提醒他，不要和别人起争执，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他一直忍气吞声。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三下学期。在初二到初三上学期，付明南成绩一落千丈，每天郁郁寡欢，最后患上抑郁症。
　　付明南在遭受校园欺凌的时候，没有人伸出援手，所以当他看到淮左的时候，他明白，他一定要帮淮左，他经历过，所以他要为别人撑伞。
　　后来，初三下学期，付明南开始减肥，通过运动节食，但是时间长了，运动开始没有效果，他就开始疯狂节食，导致他患上了暴食症，每天都非常想吃东西，吃完东西之后，又会像着了魔一样的抠吐。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摆脱。
　　而付明南是怎么变成双向情感障碍的，他并没有跟淮左说，那是他不敢提及的过往。
　　那天，付明南丢下我，是因为他看到了以前欺负他的同学。
　　那天正好是交换联欢会，别的学校的学生都会来，不巧，当初欺负付明南的几个同学也来了。
　　那几个同学在学校门碰到，也很久都没有见到了，聊得很是火热，付明南刚放下车子，看到那一群人，隐隐约约觉得觉得面熟，心里已经开始慌了，他嘴里一直喃喃着：“不会的，不是他们。”锁好车之后，他低着头，径直向着教学楼走去。
　　走了一会，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一群人在前面走着，就是初中的那群人，就是他最不想见得那群人。
　　其实付明南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毕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现在也不是当年了，现在对待有些事情的看法完全不一样了，之前都是开玩笑，只不过开过头了，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他们了，但是，真正见到他们的时候，付明南才知道，伤害是刻在心里的，它存在于生活的一点一滴。
　　付明南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僵在原地，四肢就像被冻住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活动，他以为自己会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但是他像是失忆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能感受到的，只有发自心底的害怕，他觉得这种害怕没有缘由，但其实他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把当年的事情放下。付明南腿开始发软，他迫切的想找到什么可以支撑住身体，他现在需要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个带着温度的生物，可以让他紧紧地搂住，可以给他一点能量，他把淮左排除在外，他不会让淮左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身边没有支撑，付明南觉得自己很无助，在家里，他养了一只小狗，可以在他难受的时候一只陪着他，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付明南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旁边的人不时就冲着他，打量他。前面的几个人也转回头，看着他，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应该是看着付明南觉得眼熟，付明南也看出他们可能认出自己了，用了不知道多大的力，四肢才可以活动，终于从他们身边逃着冲教学楼跑去。
　　跑到看不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付明南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他不停地搓着手，从书包里拿出淮左上次留下的作业本，抱在怀里，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死命的抱住，本子被攥的全是皱褶，以后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他一直在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过去了。”但是这些话没有起作用，泪水依旧是夺眶而出，他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他无法跟本能反应对抗，他无力的蹲下，把本子夹在膝盖中间，抱住腿，大声的哭了出来。
　　付明南和从前一样，依旧还是一个人，他多想有人能陪他，哪怕只说一句，你辛苦了。
　　到了教室门口，付明南已经浑浑噩噩了，当他看到淮左又要被欺负的时候，他用尽最后力气支撑的防线终于崩塌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帮助淮左，而且他已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了，他崩溃了，他只能选择离开，离开后，他去了酒吧，把自己灌醉，这是他能让自己解脱的最快最简单的方式。
　　那天，付明南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总之很多很多，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第二天早上，他醒酒之后，才踉踉跄跄自己回家。
　　付明南调整好了情绪，第三天就回学校了，但是付明南怎么调整情绪的，他没有告诉我，不过我还是知道了。
　　我终于知道了付明南的过往，知道了他每天都备受煎熬，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我沉默了很久，我才慢慢开口：“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你，这个病需要自己扛，我明白，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帮你。”
　　付明南用力的点点头，他过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陪在他身边的人了。他托住我的脸，在我的唇上印了一个吻，说：“好，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对我说的人，我也一样，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喝完酒的第二天，到底是怎么恢复心情的。”我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回想起来，之前付明南敷衍我的时候，眼神都是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的。
　　“就睡了很长时间，醒过来就觉得心里舒服很多了。”果然，他的眼神又开始闪躲。
　　我直接抬起他的左手，撸起他的袖子，上面密密麻麻布满条形码一样的刀疤，还有十多条割的很深的新伤，我质问道：“睡觉能睡出这些伤吗？”
　　付明南明显慌了神，眉头微皱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是觉得这个给你看到不是很好，所以。”他带上了哭腔。付明南真的很怕失去淮左，他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愿意陪他的人，他真的不敢也不能离开，他甚至要靠这个活命。
　　我满眼全是心疼，我怎么可能对这个生气，我甚至觉得这些刀伤如果是在我身上就好了，如果他受过的疼痛能都转移到我的身上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付明南的怀里，搂上他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上，说：“不公平。”
　　付明南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不公平。你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让你遭受这些，为什么别人要欺负你，你为什么要得这样的病，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付明南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可能是我太优秀了，老天爷都嫉妒我了。但是他把你送给我了，就算是补偿我了，我很知足。”说完他更加用力的抱住我，而我，也恰好，紧紧拥住了他，让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和之前不一样了，除了同甘，也一起共苦，我的内心也在付明南面前全部打开，对他，我毫无保留，现在的我，想无条件的对他好。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互相治愈着，付明南想着走好当下，而我展望着未来。
　　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轨，付明南回来以后，陈子诚那些人再也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付明南也再也没有请过假。
　　早上上学，我和付明南是一起进的教室。我和付明南在走廊上走着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有人探出头，看到我们两个人之后，就立马缩回了教室。
　　付明南也注意到了，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在意，我在。”
　　我笑了笑，冲着他点了点头，也小声的说：“我也在。”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我就觉得特别安心，心里原有的一丝丝担心现在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们坦坦荡荡的走进教室门，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他们在看我们笑话，他们想看我们两个人闹翻的样子，只要有一点能让他们枯燥生活添一点乐趣的事情，他们就会像见了血的虫子，拼命的扑上去。但是这次，我们扫了他们的兴。
　　我们两个人并肩走了进去，付明南背着我的书包，所以把我送到了我的座位上，走的时候弯下腰，说了句：“好好听课，下课我来找你问题啊。”
　　说完揉了揉我的头，就面无表情，径直回了座位。陈子诚，江薇他们的面色铁青，本身聚在一起的小团体，这时候也散开了，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从这之后，付明南再也没有跟陈子诚他们有过任何的交集了。
　　上课的时候，在做题的间隙，我会观察付明南。虽然，大多还是看他长得很帅的那张脸，因为真的怎么看都看不够，总想把那个人刻在脑海里，永远也忘不掉。
　　现在，付明南上课大多数时间是在画画，其余时间是转头盯着我看，我总是会对上他的目光，他用手托着腮，懒洋洋的样子，嘴角弯起很好看的弧度，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即使几乎每次抬头都能碰上，还是每次都会脸红，总是会害羞的低下头，不知所措。
　　下课铃一响，付明南就拿着小本子来找我了。我笑着，一脸无奈的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真的来问我一个题？”
　　付明南立刻双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贴的很近，用很委屈的声音说：“那我不问题，你就不要我了吗，淮老师。不要这么无情啊。”
　　我最招架不住付明南撒娇，连忙摸了一下他的手：“要你要你，怎么样都要你。”然后迅速把手拿开。
　　付明南盯着刚才我拿开的手，看了好久，低声说：“淮左，下节课大课间，去杂物间吧。”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我赶紧拿起一本书，胡乱的翻开一页，假装在认真看书。只听见头顶付明南偷笑着说：“淮老师，书拿反了。”
　　这时，我才真正注意到书上的内容，已经丢脸到这种程度，我干脆直接放弃，就这么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付明南一直在笑，他笑得也很好听，这种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注意到这个问题。笑够了，他才又问了一句：“去不去，不去我就回座位了啊？”
　　我用力憋出一个字：“去。”
　　付明南听到这句话，感觉很受用，他正要说点什么，上课铃就响了，他一句话憋在肚子里，所以，他眼神火热，又盯了我一节课。
　　我很想和付明南一起去杂物间，我很享受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我可以完完全全和他在一起。
　　大课间，我们趁着其他人都去跑操的空当，偷偷溜到杂物间，付明南掏出钥匙，打开门，小心不让门发出声音，我们两个人就像偷情一样，躲了进去，我们两人捂着嘴，一直在笑。
　　付明南看着我，满眼柔光，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我，而我，眼睛里，也映着他，杂物间里很安静，我们互相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付明南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急促，他一直盯着我的嘴唇，我也开始按捺不住。
　　我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这次的吻是由我主动的，我笨拙的学着上次付明南的样子，慢慢的张开嘴，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后将他的下唇紧紧包裹住，付明南也给了我回应，他温柔的将舌头伸入我的口腔，传入一阵温暖，我也跟着张开了嘴巴，和他一起加深着这个吻，这个吻慢慢变得激烈，变成付明南主导，他在标记，他在表明我是属于他的，他也在证明，他是完全属于我的。
　　分开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我们又重新抱在一起，拥抱对我们两个人来说是最好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可以给对方最大的安全感，可以将两个人完全融合在一起，这是我们两个人最独特的方式。
　　晚上，他在小吃店门口等我，还是坐在路灯底下。我下班之后，就立刻冲出去，扑到他的怀里。
　　“今天好累啊，端了好多次啤酒，他们好能喝。”我跟付明南抱怨着，靠在他的肩头。
　　“是那桌一直在玩骰子的那桌吗？”付明南摸了摸我的肋骨，心疼的说。
　　“是啊，不过他们玩的很开心，要不有空你也陪我玩吧，我没玩过这个。”我也学着他撒娇的样子。
　　“好，陪你玩，我再帮你找找有什么好玩的，咱们以后都玩个遍。”付明南宠溺的看着我，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家。”
　　我很开心，立马答应：“好！”
　　路上，付明南说：“你知道，我小时候玩过好多小女孩玩过的游戏，陪我表姐。”
　　我小时候也跟女生玩的很好，我很感兴趣，我问：“你玩过什么啊？”
　　“比方说设立一个游戏本，里面贴上贴画，然后设立商店啊什么的，我表姐总是拉着我玩。还有什么穿上裙子扮演公主啊什么的。我表姐还给我扎辫子，我给你看照片。”
　　说完，付明南就拿出手机，给我看他的照片。
　　小时候的付明南很可爱，眼睛和现在一样，大大的，有一点婴儿肥，好看的就像是一个洋娃娃，就是扎着满头辫子，看起来很滑稽。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付明南一路都在讲自己以前的故事，一直到回家，我都一直笑个不停，直到回家，我还是时不时想到付明南说的话，还是能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