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狂想曲》林小夭

2、前奏·梦之伊始

　　破旧仓库里的灯昏暗异常，时不时还会断触，若是想看清什么那属实艰难的很，但旁边被绑着靠在箱子边儿的少年显然并没有被影响。
　　那少年只穿了层单薄的蓝白色校服，还带着被绑来之前争斗时沾染的泥水，但根本看不出脏——他那一头白发自昏黄灯光下泛着暖光，一双清澈见底的蓝眸无神的四处张望。绑匪就在旁边，他却听不见似的半仰着脸。
　　“你是真的傻！这小少爷是谁还用说？！白家那个小病秧子白子烁啊！”
　　那个子高点儿的男人抬手就抽了旁边低点儿的男人一巴掌，道：“你在海市这么多年白呆了？！白家啊！那么有钱的主儿。一直听说白家老大虽然死了但还留了个病弱的小儿子，多好的把柄但一直找不到，连什么病的五花八门没个准话，八成就是一直都被他大哥藏着……。”
　　“那，那他爹都没了抓他干啥啊？”
　　“啧……白家现在的掌权人白老二这刚回国就给他开家长会，他哥的私人疗养院现在开的也可好，这他妈这么好一个肉票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这回是一拳，“而且我也专门查了，这是叫什么…白化病！眼睛和瞎了基本没区别，绑了还不怕被指认，多好的差事啊！……就是这临时这让咱们碰上了，赶紧叫兄弟们过来把这儿围住，白家有钱，咱们俩还是人多了更安全，大不了咱们开价开高点儿，分到手里也不会少。”
　　白子烁依旧原地坐的好好的，琉璃珠子般的眼睛又斜走了几分，也不知道聚没聚焦，傻了一样一声不吭。被抓来时他的眼镜被踩碎，棉袄也被扯走了，白净的脸上原本落着点儿粉斑，现在夹了冻出来的粉。
　　看来真的是因为小叔……但感觉好没有氛围。白子烁虚望着眼前模糊的一片，想着。我听过的书里，好像不是这么写的，没有威胁，没有武器，他们怎么绑架绑的这么敷衍。
　　那高个儿从白子烁的棉袄内兜里套出手机，随手把棉袄扔到一边，上前去抓着白子烁被绑在身后的手解了指纹，然后就拉着矮个儿去打电话了，打了两个，居然还各自报价，一个比一个狮子大开口。两个人的声音一会儿压的很低一会儿又拉的很尖，难听的很。
　　白子烁就那么安安静静听着，不时被冻的小小颤抖一下，过了一会儿，说话声音消失，响起逐渐变小的脚步声，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然后又响起笨重的金属碰撞声。
　　这个地方好像还挺大……啊，锁门了。

　　八，九点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寒冬腊月又冷的很，外面寒风呼呼的拍着窗户和仓库的薄板墙，灯泡的昏暗灯光闪了又闪，最后终于油尽灯枯似的不亮了，偌大的仓库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些外面大灯的光亮。白子烁也不觉得怕，就是这会儿没有耳机或者眼镜，闲的开始绞手指。
　　绞了一会儿，他依稀听见了个和风声不太一样的声音，很近，很小，小到白子烁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但他太没意思了，许是打着玩的注意眨眼看着面前的一片模糊小声道。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下一秒，白子烁黑暗模糊的视野里探出一抹白。
　　那是一个少年的脑袋，也有一头不同寻常的白发，在黑暗里突兀的很，相较于白子烁的学生头更长些也更乱些，但显然不像是得了病——他的眼睛弯弯的，是湛紫色——他伏着身子探过去，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子烁：“啊？？你怎么看见我的？你不是个小瞎子吗？”
　　“……”白子烁呆在了原地。
　　他自然是看不清的，只能看见一个茭白的轮廓，他想过可能是藏起来的其他绑匪，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再或者是自己听错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是个可能是“同类”的少年，以至于半晌才缓缓启唇。“我的确看不见，只是……一时兴起……”
　　那少年原本是从箱子后面露出了半个身子，一听这话愤愤跺着脚跨出来了：“好哇！你诈我！”
　　白子烁听着那少年气呼呼的语气，突然想笑：“我得知道那里有人才是诈你啊，我真的只是听着外面刮大风，想着外面的人应该听不见我…就是，感觉没人会听见我做这么尴尬的事儿……一时兴起就说出来了。”
　　谁能想到他就这么出来了呢？
　　“我…啊啊啊啊！”少年看着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裹着一件特别厚重，领口带了一圈白毛的深蓝色古代斗篷，边缘还绣着繁琐的银色云纹，所以乍一看白色的部分大的很，这才能从一片浓黑里入了白子烁的眼。
　　而现在他动作大了些，被裹紧的斗篷松开了，里面却是现代的单薄白衬衫和黑色背带短裤，大腿都露着，顿时冻的一激灵又裹紧了斗篷，憋着气嘀嘀咕咕：“……哼。坏的很，都被拐了不忘诓人。”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嘛，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出来。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本来就在这里啊！他们扛着个人进来的时候吓我一跳，就躲起来了，这听见他们出去了，就想瞅瞅是哪个小，倒，霉，蛋……”
　　白子烁被冻的不自觉微微缩了缩脖子，只是一个小动作却还是落到了那正别脸鼓腮尥蹶子叨叨叨的少年眼底，他扁了扁嘴收了声，话锋一转又问道：“你…还好吗。”
　　“挺好的啊，虽然说是绑架吧，但我也没被虐待或者缺胳膊少腿不是？”白子烁弯了弯眼睛，但脸上冻出来的红显然不是画出来的妆。
　　少年没再回答。
　　他原地磨蹭踌躇着，忽然听见呼呼的风声里，大门的铁锁又响了，这才下定决心迅速大步上前半弓着身子把白子烁虚揽进怀里一起裹那件被他暖的热乎乎的斗篷。
　　白子烁也听见了门的声音，想推开他让他躲起来但手被绑着，只能扭了扭身子低声：“你快躲起来啊，我是肉票，他们还得拿我换钱，不会干什么的。你可……”
　　少年被白子烁身上的寒气冻的颤颤巍巍，还好斗篷的大小足够他们之间留出来好些距离，但还是很不自在似的全身都紧绷着，“嘘——”

　　外面的人举着手电进来时就发现，被他们绑在大仓库最里面的空地上的那个大活人不见了，空地上只有一卷被割断了的绳子。
　　“你们抓的人呢！？”
　　“不…我明明把他绑起来了，就在那儿！他一个瞎子还能爬窗户不成？”
　　白子烁呆呆的蜷在少年的斗篷里听着外面三四个人吵吵嚷嚷，不敢相信的小声开口：“他们……看不见吗？”
　　少年手上银光一闪就割断了白子烁手上的绳子，小声乐呵道：“我呀，可是有魔法的哦！来，起来，咱们慢慢走出去，千万……”
　　话没说完，少年就感觉自己屁股好像被人踹了一脚不由自主的摔向白子烁，两声闷哼的同时斗篷边缘露出了两人摔得四仰八叉的手脚。

　　那又胖又结实的家伙原本只是不想动脑子找人，就去捡地上的绳子，结果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也同那两个少年一般摔在地上，然后就被这凭空出现的“断肢”吓得手脚并用往后爬，面色惊恐的大喊着：“有…有东西！！有鬼！！！”
　　两个少年吓了一跳，白子烁更是被结结实实压在地上，等那少年爬起来之后才勉强撑起身子，可不等缓下心跳，旁边几个人就打着手电照过来，从斗篷展开的其他角落里看清了底下那完完整整的两个人。
　　“怂包别他妈乱喊！赶紧把他们抓起来！”
　　“可是真的，他们……”
　　“快！抓住他！另一个也别跑了！！”
　　白子烁本就看不清，又被手电筒的强光晃了眼，那少年赶紧眯着眼睛手忙脚乱的从白子烁身上爬起来，可还手的动作倒是一点儿都不乱。
　　一个高抬腿把打头冲过来的那人鼻子踩的险些凹进脑袋里去，回身又一拳对着另外一人眼窝狠狠嵌进去，丝毫不停顿又连着补上几脚几拳，小皮鞋的硬跟和手上的分明骨节专对着关节和眼球之类的脆弱地方硌，把已经冲上来的两人打的一边后退一边惨叫。
　　少年一时占据了上风，但他清楚旁边的人马上就也会过来，又恢复了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拉着白子烁逃跑。仓库遍地是钢筋木板，小瞎子怎么可能跑得快，少年只得扯下来自己的斗篷把他裹起来，一手揽肩一手托腿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抬起膝盖顶着小瞎子屁股把人往上抱高了几分的同时顶着寒风向着仓库门口冲刺。
　　白子烁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啥都看不清的，也因此一直都是慢节奏生活，以至于直到被那个比自己还矮半头的家伙抱着双脚离地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但又怕自己乱动歪了他重心：“喂…等一下……”
　　少年咬牙抑制着喘息，仅剩的失调音律也被寒风淹没。

　　“别动……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