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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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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程蔓扑在工作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她没有去探望隋远,也没有积极给他打电话表示关心和慰问,自从那晚目睹他们夫妻俩的亲密状后,当想去探望他的念头蠢蠢欲动时,她就本能地将它扼杀了。倒是他上午下午都会主动打一个电话给她,问问有没有工作上的事需要他处理,她也就顺便问问他的情况,说到自己经历的那一大堆检查,他一个头两个大,口气很无奈。她直想笑。问他要在医院里住多久,他自行将医生规定的时间缩短了一周,谎报要住一周。
这天下午,他又来了电话,她打趣他,“隋总,看来不给你安排点工作你就无法心安理得地在医院呆着,好吧,明天上午我去找你,有两个合同要你签字。”必须隋远定夺的事务程蔓尽量地往后推,但这两个合同金额较大,供货期又很急,许承福催了又催,再推就说不过去了。
隋远住院的事她没向公司任何人透露,他的脾性她也差不多摸清了,不用问她也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公司里的任何人去探望他。
第二天一早,程蔓拿上车钥匙春风满面地准备出门,正在沙发上打坐的季予情好奇道,“你今天开车上班?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程蔓回身一笑,举起手里沉甸甸的文件夹晃了晃,“今天要把这些文件拿去给隋总签字,为了不使公司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我只好损失点油费了。”
季予情鄙夷地说,“这几天你又装哪门子的恭敬,在我面前还一口一个隋总的,听得我好不自在。”
程蔓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煞有介事地说,“伴君如伴虎,时刻都要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在家里也不例外。”
季予情真想抓起旁边的抱枕给她砸过去,“你就继续犯病吧你!”
程蔓哈哈大笑,关门而去。
如她所料,路面上堵得一塌糊涂,小小甲壳虫淹没在无尽的车流中。
程蔓喜欢阳光,好在B市连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黄橙橙的光芒映在明净的玻璃上,玻璃上仿佛生出了无数短短的细细的绒毛,煞是可爱,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堵车的郁闷一扫而空。
林洛诚打电话来时她还在暖暖的软软的被窝里赖着,起床的动力一点也没有,林洛诚宠溺地说,“大懒虫,我的任务上午就能圆满结束,下午的飞机回来,晚上陪你吃饭,想吃什么?”
想起之前他在电话里提到的“龙脉”,程蔓止不住的好奇,“那里真的是龙脉所在么?龙有没有被请走啊?”她从不认为周易是迷信,相反,她认为周易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科学,只有不了解的人才会把它打入迷信一类。
林洛诚好听的嗓音里染着淡淡的笑,“是,已经请走了,晚上慢慢给你分解。”
程蔓说,“好吧,我要吃印度菜,兆龙里的天都里。”
“好,我先去接你,一块儿去。”
“我今天要开车去,我们就在饭店里见吧。”
“好吧,从现在就开始期待和最可爱的蔓蔓共进晚餐的快乐时光。”
最可爱的蔓蔓配合地说,“从现在就开始期待和最英俊的诚诚共进晚餐的美妙时光。”
“晚上见。”
“先别挂。”
“嗯?”
“我没有起床的动力,拉我起来。”某女开始撒娇了。
半晌……
“拉了。”
“手呢?”
“一直在你的手心里。”
“没看见。”
“在你的手心里,我的温度常在。”
“不够暖和。”
“够呵护你就行。”
……(此处省去N句甜言蜜语)
早晨与林洛诚的对白不经意在耳边回响,程蔓舒心地笑了。
见到神清气爽的隋远时,程蔓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只想着带合同来,忘记买慰问品了。”虽然穿在身上的是跟其他病人一模一样的病号服,但帅度还是没打折扣,这就应了一句话:精英就是精英,无论在什么前提下都是。
隋远放下手里的报纸,唇角轻轻一扬,“现在给我海参鲍鱼我也无福消受。”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咦,你那位貌似仙女下凡的太太呢?”天地良心,她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赞扬,无半点虚假成分。
他说,“她们中午过来。”
她点头,“噢。”
他又用目光示意她坐下。
她睨着他的脸,调皮道,“脸色好了很多,没那么像鬼了,在这里居住感觉还不赖吧,隋总?”
他挑眉,“糟透了,真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不严重,没事。”
“假话。”
“……”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盯得他心里直发毛,“别当我是无知妇女,你的病肯定不轻吧,溃疡面积不小吧,再不注意保养就该胃穿孔胃出血了吧,到时还要动手术,把溃烂面切掉。”
他的声音很无力,“没这么严重吧?”其实全中,描述得跟医生差不多,没有危言耸听。
“你再继续自虐下去的话很快就能体验到。”
“……”
耶,赢了,程蔓在心里竖起两根手指,打胜仗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呀好极了!
慰问先告一段落,进入工作状态。
她先将第一个合同递给他,一式两份,他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已经通过法务部审核了?”
“嗯。放心,不会让你担责任。”
“供货期没问题吧,有没有问过许承福?”
她眼珠滴溜一转,“他说我再不拿给你签字的话可能就有问题了。”
“拖了多久了?”
“上周三法务部才审核完,加上周一周二,四五个工作日吧?”
“周一怎么不拿来给我签字?”
“想让你集中精力接受检查。”
翻到签字页,他问,“对方还没签字盖章?”
她答,“嗯,我方先签字盖章,许承福这边的合同都这样。”
然后,他洋洋洒洒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大领导的字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潦草。
看着那个龙飞凤舞不知道是一个字还是两个字的签名,她星星眼了,“隋总,你签的是英文名?”
“中文。”
“呃,帮我也设计一个签名吧。”
“为什么?”
“我的签名人家一眼就认出来是什么字了,一点也没深度。”
“……”
第二个合同。
粗略浏览了一遍,签字。
“不问问题啦?”
“信任你。”
“……”
公事完毕。
隋远指指桌上的大果盘说,“吃水果吧。”里面有苹果,梨子,葡萄,香蕉,火龙果,龙眼,黑布林……
程蔓说,“除了苹果,其它的你都不能吃。”
隋远说,“我什么都不吃。”
“我削个苹果,你少吃一点吧。”
“不吃,你吃吧。”
“那我也不吃了,削着麻烦,小时候削苹果削到过手,差点把肉都削下来了,有心理阴影。”
隋远探究地看她一眼,说,“我去洗个手。”
她跟不上他的思维了,“你可以下床吗?要不要我扶你去洗?”
他失笑,“怎么不能下床,我又不是残疾人。”
须臾,他洗手而归。
他坐床上的时候她还没觉得他将病号服穿出了如此空荡荡松垮垮的效果,站着的时候效果就明显了。
有些心酸,她说,“多吃一点吧,你看你,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他笑而不语,拿起一个漂亮的大苹果,又拿起刀,开始削起来,动作异常利索。果皮一圈一圈剥落,宽度厚度都差不多,而且直到整个苹果被削完,果皮一点也没有断。
她顿时有些不淡定了,“你……居然会削苹果?而且削得那么好?”
他将赤-裸-裸的苹果递给她,说,“练出来的。”目光有些深沉。
她接过苹果,又把手伸向他,“刀给我。”
他又把刀递过去,她切了四分之一下来,递给他,笑眯眯地说,“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他接过,犹豫了一下,“好吧。”
她边吃边问,“你这两天胃口怎么样?能吃下点东西了吧?”
他漫不经心地答,“现在不是在吃你给的苹果么?”
她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光飞逝。其间程蔓多次想告辞,但都没能如愿,隋远总是能及时地挑起其它话题,让她不得不继续应付下去。
他似乎忽然间就爱上了同她聊天,彻底颠覆了在她心目中的沉默寡言的形象。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还主动把话题往程菲那里引,以往除非她激怒他,否则他绝口不提。如今她绝口不提了,他却来了兴致,怪哉!
他说起了H市三中里面那棵千年老榕树,当年他和程菲还在树干上刻下了彼此的名字。程菲还有个提议,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他们失去了联络,想找寻对方的话,就在自己的名字下留下手机号码,这样就能重聚。
程蔓安静地倾听,没发表任何意见。这样幼稚的做派,确实是程菲的风格。不过见他忆及往昔时神色如常,眉目舒展,语气平和,缠绕在她心头的蜘蛛网散去不少。她知道,唯有当一个人真正放下或者决定放下时,才能如此平静地讲述那些曾刻骨铭心的往事。
人这一生其实很短暂,唯有勘破,自在,放下,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年少时,我们执着地追求爱情,认为只要有爱便无所不能,然而,当我们在爱的过程中跌跌撞撞成长起来以后,就会发现,这一生最终的幸福其实与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无关。
而隋远的幸福,是季薇,与他心底最深处的程菲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