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千秋雪·涵光

16、第十六章

　　世泽将今贤带出考室，门外早已站着所有参加秀女复选的训育尚宫．其中，今贤的训育尚宫梁尚宫、和慧的训育尚宫以及玲娜的训育尚宫独站一排，离其他训育尚宫约距三步．表情焦急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考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殿阁前的所有人都弯下了身子．
　　世泽牵着今贤从屋内走出，对众人道：＂朕已决定，选择这位来自兴庆尹氏的尹今贤成为朕的妻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地道．
　　＂你们都起来吧，＂太后笑道，＂皇上，您不要一直牵着今贤的手啊，您看，您弄得今贤多不好意思呀？＂
　　今贤原本一直低着头，只是让世泽带着她走，这下她才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世泽一眼，世泽也正好低着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今贤慌慌张张地将手抽回，一时间只觉得心鹿乱撞，不由得低着头向后退了两步，却正好撞到了太后．
　　呃……这……太后娘娘……＂今贤不知该说什么，脸早已红得像熟透的番茄那般．
　　太后笑道：＂好孩子，你站到哀家身后来吧．＂说着将今贤拉到自己身后．
　　梁尚宫看见今贤如此不知所措，忍不住笑了笑．
　　世泽也笑了．
　　太后道：＂在这里的各位秀女训育尚宫们，你们都辛苦了，哀家替皇上感谢大家为皇上所做的一切．＂
　　众尚宫道：＂谢娘娘圣恩！＂
　　＂好了，各位都累了，请都回到自己的处所休息去吧．＂

　　之后今贤和梁尚宫在一对内禁卫的护送下乘着轿子回到了尹府．一路上，所有的人纷纷下跪．
　　兴庆尹氏出了个皇后的消息马上就传开了．

　　今贤的轿子还没停稳，林管家早已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了．
　　一下轿，全家都迎了上来．
　　＂今贤！＂白莲和美莲道：＂恭喜你！
　　慎氏和李氏都没有说话，因为高兴，也因为激动，一时间已不知该说什么．慎氏强忍着泪水，笑着看今贤．

　　进到屋内，尹庆元以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今贤，道：＂今贤，恭喜你．＂
　　＂谢谢您，叔叔．＂今贤低着头．
　　尹庆元又道：＂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回去准备明天进宫吧．＂
　　＂是，婶婶、二婶婶，也请你们好好休息．
　　慎氏、李氏点点头，道：＂好，你回去吧，梁尚宫，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往后也要请你多多费心照顾今贤了．＂
　　梁尚宫鞠了一躬，和今贤一同出去了．
　　走出门外，今贤并没有看见白莲和美莲，很想去找她们二人，不过最终没去．
　　看见今贤停下脚步犹豫，梁尚宫道：＂在找那两位小姐吗？＂
　　今贤点头．
　　她们大概是想让你好好休息而不影响你的心情吧．进宫之后就很难有机会找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了，我想你该习惯……还有，离开亲人独自生活的日子，也许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好好和尹夫人聊天，你该习惯的．＂

　　月光如水，今贤踱出门外，本打算只在庭院中小踱一下，却甚想出外走走，不料撞见了梁尚宫．
　　＂今贤小姐，请问您去哪？＂
　　＂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现在已接近亥时，小姐，这恐怕不妥当吧？＂
　　今贤笑而不语，开门而去，梁尚宫笑着摇摇头，跟了出去．

　　不觉走到了丞相府，却见一个妙龄女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小声哭泣．
　　＂姐姐？＂今贤轻唤，那女子抬起头来．
　　＂是你？＂
　　＂怎么？……＂
　　梁尚宫上前一看，觉得这女子十分面熟．
　　＂你是被丞相大人选中的那位秀女玲娜？＂今贤问道．
　　那女子点点头．梁尚宫开口欲言，今贤朝它摆摆手，示意她退开，梁尚宫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到十几丈之外．
　　今贤在玲娜身旁坐下，道：＂姐姐为何哭泣？因为没能成为皇后？＂
　　玲娜叹道：＂都怪我自己太胆小、太懦弱了，不敢正视皇上……但是，和慧那小人最终也没能得逞，即使她向皇上抛一百个、一千个眉眼，皇上也不会理会她的！＂
　　＂今贤道：＂姐姐，看来经过了这次，你变坚强了很多呀！＂
　　玲娜再次叹道：＂现在才变坚强，又有什么用呢？＂说完擦干眼泪凝视今贤．＂今贤，好好努力，一定要母仪天下！＂
　　今贤笑了，道：＂姐姐，成不成为皇后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玲娜点头：＂我娘在生我之后不久就去世了，三岁那年，我有了一个继母，她对我很不好，但是她为我们家添了个男丁，面对被她责骂的我，爹虽然痛心，也很难插手……如果我能成为皇后，也许就不会再受这种欺凌了！＂
　　＂哦？是吗？＂今贤道了一句，玲娜又道：＂其实这也是我在今天选秀结束后才想到的，之前只是因为我姑妈要我这么做……也许姑妈也有这个用意，不过没跟我说罢了．＂
　　听了玲娜的身世，今贤不觉一震，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进宫后的生活，也许比你在娘家时更要辛苦百倍呢？＂
　　玲娜对今贤的话一笑置之．＂我想我娘也一定希望我勇敢些吧．＂
　　＂进宫就能勇敢？＂
　　＂不，不是，玲娜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已经有勇气去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后宫了……哈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从小别人就认定我是个非常胆小、怯弱的人呢．＂
　　听完她的话，今贤起身，道：＂我会让你进宫．＂
　　＂什……什么？＂
　　＂我亲自下碟子封你为后宫夫人．＂
　　＂是真的吗？＂玲娜惊喜得跳了起来．
　　今贤道：＂是，不过你进宫之后不要后悔．＂
　　玲娜对今贤道：＂好，我不会后悔的．娘娘．＂说完向今贤恭顺的低下了头．

　　三选结束的第二天．尹府．
　　今贤先在尹府最大的房间中向尹庆元、慎氏、李氏还有白莲和美莲拜别，之后便要前往宫中生活．大婚定在一个月之后．
　　在梁、卞两位尚宫的扶住下，今贤分别向尹庆元、慎氏、李氏行了大礼，又向白莲美莲深深地鞠了躬，礼毕后，慎氏道：
　　＂今贤，今天你就要进宫……一个月后的大婚典礼上你将被正式册封为妃……你进宫后婶婶很可能没办法常常去看你，但你……＂说到这里，慎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去失声痛哭了起来．李氏也流泪了：＂今贤，你不要忘记家族几十年来所受的屈辱，掌握权势的你，一定要洗净这些屈辱！＂
　　今贤回想起多年来的辛酸生活，握紧了双手……

　　皇宫．交泰殿．
　　＂这里就是……＂
　　＂没错．交泰殿，就是皇后饮食起居的处所．＂一位比梁尚宫稍年长的尚宫答道．
　　＂请问你是……＂
　　两位尚宫同时屈身，梁尚宫道：＂这位就是卞尚宫，您该记得，奴婢曾告诉过您，凡后宫夫人都是有至密尚宫的，而皇后、太后都是有两名至密尚宫的．＂
　　＂是，我还记得．卞尚宫，您好．＂今贤边鞠躬边道．
　　＂小姐，请您到上座做好，让奴婢们给您行礼吧．＂
　　＂嗯，今贤走到上座前坐下，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上座，她知道，从今以后她都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丝缎锦绣皇后宝座，身穿飞凤金碧衣．

　　＂皇上驾到－－＂门外有人同报．
　　今贤有些惊慌，抬头看二位尚宫．
　　梁尚宫道：＂小姐，请不必惊慌，皇上来看您，这是件好事，快请皇上进来吧．＂
　　＂哦……快请皇上进来．＂
　　今贤说完赶忙起身迎接世泽，世泽进屋，在今贤面前止住脚步，，笑道：＂今贤，到上座去坐吧．＂
　　梁、卞二位尚宫一听，不由一诧，抬起了头来，只待二人再对话．
　　今贤低头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让民女坐上座呢？＂
　　世泽道：＂民女？今贤，你怎么是民女？你可是朕未来的皇后啊．＂
　　今贤后退一步，道：＂皇上，小女还未举行册封大典之前仍是民女，况且哪怕小女已经当了皇后，这上座还是该由皇上您来坐的．皇上，请您不要为难小女．＂
　　＂今贤，朕还要你不要为难朕才对呢，朕一言既出，要你坐上座，你就坐吧．＂
　　＂皇上，不行啊……＂
　　＂快去坐好吧．＂世泽轻轻推了推今贤，今贤只好坐到了上座上．
　　＂皇上……＂
　　＂不要担心，就当是朕特别给你的一个特例吧．＂
　　＂皇上的圣恩犹如洪江之水般浩荡，小女子真是不胜感激！＂
　　＂不要这么说，今贤，以后这个后宫就交给你了．＂
　　＂小女子定当竭尽所能．＂今贤低头．
　　世泽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对了，有位朴特别尚宫，到时候你们彼此认识一下吧．＂
　　＂启禀皇上，＂卞尚宫道，＂在册妃大典之前并不需急于此事的．＂
　　世泽点头．
　　＂皇上，小女有一个不情之请……＂今贤终于敢正视自己未来的夫君．＂请您允许小女在册妃大典之后以皇后的身份下碟子，将进入三选的郑氏秀女封为后宫夫人．＂
　　世泽、梁、卞两位尚宫一同大惊．
　　＂什么？今贤？你怎么会……＂
　　＂小姐，这件事情还请您三思！＂
　　＂小姐，虽然……但是您对郑氏的了解还并不是十分透彻，请不要贸然决定啊！＂
　　今贤叹了口气，望着世泽．
　　＂为什么？今贤？＂
　　＂皇上，您不相信小女吗？皇上，您愿意相信小女吗？＂
　　从来没有哪位皇后会主动要求圣上册封新的嫔妃，而这位还没举行册妃大典的未来皇后竟然在进宫的第一天圣上来看望她时就向圣上提出要册封新嫔妃！
　　世泽不解．
　　两人对视，眼中含笑．世泽的心头莫名地涌上一种感觉－－相信她．
　　良久，世泽缓缓道：＂好吧，既然你是这么决定的，朕会去派人说好这件事，具体时间还得到时再定．＂
　　＂皇上，有您一句话以胜过千百句诺言！＂

　　翌日早膳时，今贤命梁尚宫到藏书殿取了些书回来，用膳后今贤便开始看书，两位尚宫静静地守在门外，听候她的吩咐，不过从早膳后一直到午膳、午休，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午休时，她才浅浅地睡了过去，便听到殿外的一阵嘈杂声．有女人的叫骂声，还有内禁卫的呵斥声．

　　＂什么人在那儿？＂内禁卫发现一个行迹可以的女人在侧门外徘徊，时不时将脑袋探进来东张西望．
　　那女人闻声便要跑开，内禁卫们一把上前将她揪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快将我放开！你们这群混蛋东西！＂
　　＂你是什么人！＂
　　＂这你管不着！放开我！混蛋！竟敢对着身穿唐衣的我出言不逊？将来我要你们好看！快放开！听到没有？我要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女人不断挣扎，叫身引来了卞尚宫．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吵？＂
　　＂娘娘，小的发现这个女人在门外十分可疑地向大殿张望，便上前将她抓住想要问个明白．＂
　　＂好，你们先放开她．＂
　　＂是．＂
　　内禁卫放开手中的女人，女人整整身上的唐衣，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卞尚宫和带头抓她的内禁卫．再次抬头是发现卞尚宫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便和卞尚宫对上了目光．
　　两人的目光同时犀利．
　　＂你是什么人？＂
　　＂我？哼，＂女人满脸得意，上前一步，以为卞尚宫会被她的气势吓倒，没想到卞尚宫一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你！……＂女人怒目圆瞪，＂你一个小小的尚宫竟敢……＂
　　＂有什么不敢？这里是皇后殿！现在，辽贞大国第十七代大王未来的皇后正在殿内午休，而你竟在这里大吵打闹！来人！……＂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着么吵？＂
　　卞尚宫方欲命人将那女人押下去，身后传来今贤的声音．今贤、梁尚宫和一队内人已来到她的身后．
　　＂小姐，是这丫头在这里吵闹，扰了您的午休．＂
　　梁尚宫随今贤上前．
　　梁尚宫认得眼前的女人．
　　＂你不是那个……＂
　　＂是，我就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现在是特别尚宫，朴惠恩．＂

　　朴尚宫得意的看着今贤．皇上的第一个女人，这就是她最大的骄傲．说完这句话，她扫视周围所有的人，满脸不屑，直视今贤，仿佛在向她示威．
　　＂啪＂地一声，朴尚宫的脸随声扭向一边，刹那间，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一个黑影盖向自己，紧接着左脸一阵火辣灼热．
　　猛然回头，看见卞尚宫低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
　　＂除了皇上、太后之外，没有认可以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就抬着头和皇后说话！＂
　　＂皇后？她现在是皇后吗？＂朴尚宫上前一步大声道．
　　＂啪＂，打耳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梁尚宫．
　　＂不象话！……＂梁尚宫刚要好好教训朴尚宫，今贤却站了出来，挡在朴尚宫前面．
　　＂好了，请二位尚宫娘娘不要在这样了．＂
　　＂小姐……＂两位尚宫后退一步，弯腰，低头．
　　＂我们回去吧，＂今贤转身对朴尚宫笑道：＂朴尚宫娘娘，很抱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希望你能以你广阔的胸襟，原谅两位年长的尚宫娘娘．＂说完，今贤向朴尚宫弯下了腰．
　　＂就当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先忍着了．＂
　　＂好的，那么，各位大人，＂今贤又向内禁卫们道，＂劳烦各位送一送朴尚宫娘娘吧．＂

　　她们两人同时转身离去．
　　她的身后是两名至密尚宫，还有一队内人跟随．
　　而她的身后，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内禁卫．

　　回到殿内，今贤刚坐下，两位尚宫便开了口．
　　＂小姐，奴婢每教训些无礼的丫头．小姐何必插手？依奴婢看，刚刚那个姓朴的丫头决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您以后可要小心着点．＂
　　＂小姐，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刚才的情形，您身为未来的皇后，怎么可以向一个小小的特别尚宫弯下身子？＂
　　今贤笑着道：＂两位娘娘不必担心，今贤自有分寸．＂
　　＂可是小姐……＂
　　＂卞尚宫，难道你认为我刚才该过去亲自给她一耳光还是严厉地训斥她呢？＂
　　今贤凝视两位尚宫．直到两位尚宫屈身低头．
　　＂小姐，请恕奴婢愚钝．＂
　　＂好了，没事了，两位请退下吧．＂今贤说罢浅浅议销．
　　＂是，小姐．＂

　　＂这孩子将来必定掌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