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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取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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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钧和黄羲突然出现在太苍宗里不久后,有一道视线暗中观察他们。
人火变出的分身、那位少年待房间内没人,蹑手蹑脚溜出屋门,开始寻找封印在内的地火。
借由身上人火与另外两股力量之间的联系,能明显感应到这里有地火的气息,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因为法术的层层干扰变得不好判断。
“该死的凡人。”少年啐口暗骂,开始一间间屋子搜寻。
袇房,后场,书房,前观……都没有。
可恶,会封印在哪里?
少年快速通过前观,准备去往四位掌门所在地,恰巧一袭白色身影飞快掠过视野。
那人影走得匆忙,怀中似乎还抱着一只动物,但观身形和大致外貌倒是见过。
“是张钧!他没死!”
少年目光立即追随,跟他一路来到紫烟阁外,闪身藏在不远处屋檐下隐蔽气息,静悄观察他的动向。
只见他在阁外与曲墨非和文景淇汇合,简单说了一两句,而后一同进入阁内。
“原来他们几个认识。”
少年心里暗想。
当前没有接触过张钧,不知他转生成凡人后警惕性如何,是否会对自己起疑。但他竟然从雪崩中死里逃生,看来并不好对付。
不过那两个叫曲墨非和文景淇的倒是容易搞定,解决他们不成问题。
大致一炷香过,进入的几人又出来,个个脸色略显颓丧,后面还跟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道人,双目气瞪着呵斥他们前行。
“那个胖子貌似有点棘手,尽量避免正面碰上。”
直觉发出提醒,告知最后面的中年人有些棘手,不能正面相对。于是躲在檐下权思几息,等前面人走出一段距离才悄悄跟上,一路又尾随他们到静室外。
待到再没有其他人走近,才放轻脚步来到窗边,竖起耳朵听里面动静。
所有内容一字不落传入耳朵,全部信息同时传送给远在另处深山的人火。
“嘻嘻嘻,有意思,真有意思。”那端深山,“林纾白”脸上浮现出惊奇。
原以为几人仅是萍水相逢,如今看来之间羁绊竟不甚紧密。
而且那个执灯童子、现在应该叫他张钧,表面看似平庸,实际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
“你这蠢货在笑什么!”奚无衣一把捏住挂着阴冷的笑脸,五指用力,想揉掉这副另人厌恶的笑容。
继而怒道:“你派出去的傀儡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说到底他跟你一样都是个废物,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下去!”
“林纾白”仍旧保持阴冷笑容,毫不在意钳住五指,镇定说:“嘻嘻,不要急躁地火。你几次三番闯进去都没有找到,想必早就惊动他们,把火焰藏得更深,如今你想真正取回来,需要耐心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奚无衣冷眼怒问。
“不会太久。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们几人身上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林纾白”嘴角扬起诡异弧度,说罢念出段低语。
另端正于屋外窃听的少年瞳内泛过橙红色亮光,得了远处指令。
随后张口吹出几缕橙色焰气,由窗缝送进室内。
叮咚——叮咚——
黄羲又开始做梦。
但这次的梦跟以往有不同,不再有恢宏的金殿,耀眼的烛光,还有那些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闲谈,反是黢黑一片,下方深邃不见底。
身体悬在半空,向上向下都摸不到边际。
“这又是啥地方。”
黄羲皱起眉头牢骚,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快感。
片刻,底下隐隐约约冒出个橙红色的光点,似是正飞速上升。眼见橙红色光点越来越大,再不过几个眨眼,已与视线平齐。
此时橙红光点才露出真面目,一团燃烧的火焰,那燃烧火中有两只空洞眼睛、和一张空洞嘴。
“啊!是你这家伙!”黄羲当即认出,这正是在华阴郡捉住的火焰,人火。
“嘻嘻,又见面了。”
面前人火弯出三道黑月牙,摇晃身躯像是在挑衅。
黄羲旋即伸手去抓,只轻轻一握,橙红色火焰霎时破碎成上千碎片,带着奸滑笑音劈头盖脸砸下。
“你别再想逃走!”
黄羲猛地大喝,浑身倏地一哆嗦。
再睁开眼,仍身处静室。
转头看另外三人,个个头枕着胳膊趴在桌上,都是睡意沉沉。
靠近桌边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向前略俯下身,似乎正打量几个熟睡的人,目光瞧到醒来的走兽显出一丝惊讶,但不过转瞬惊讶又从脸上消失,露出个浅浅微笑。
“喝!”
黄羲伏起身子警戒,心中却是无比吃惊——对方样貌居然酷似自己!就像是在照镜子。
真是奇了!难道世上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正此时,熟睡三人不约而同醒过来。
“唔……”
张钧痛苦捂着头,总觉脑子上开了个洞,然后有人通过打开的洞窥探储存在内的记忆。
而另外两人也同样疲惫不堪,感觉脑子里昏昏涨涨,脑浆像是被一只大手揉捏过,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们啥时候睡着的?”曲墨非嘟囔着乱瞟,瞅到站在桌边的少年,有些清醒了几分,惊奇道,“哟,黄东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表面依旧保持微笑,内心在将他千刀万剐。
无脑废物,我乃人火大人赐予之身,怎会叫如此低俗之名!
厌恶归厌恶,表面上还是开口回应,暂且认下“黄东”这个代号。
“我刚才遇到一个身材有些胖的道人,他让我来这里告诉你们,若已知错自行,便回去各自休息吧。”
曲墨非喜出望外:“真的吗?师父真那样说了?”
“是。”黄东肯定回答,笑意更深。
就算几人怀疑前去确认,也不会碰上袁晟,他根本没时间顾及他们——
因为就在他们几个苏醒的前一刻,张钧记忆中有关地火的片段被搜寻到,得知封印位置,并同刻回传给本体。现在那二位知晓地点,正飞速逼近太苍宗。
但有一点奇怪,为什么张钧身上没有灯芯的气息,他藏了在哪里?
“那太好了!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疼咱们几个。”
曲墨非迫不及待跑出门,抬头瞟了眼天空,大呼小叫已经这么晚。
屋外已是夜色沉沉,漆黑天幕上挂几颗零落孤星。
其余几人也出了静室,各自回袇房,黄东也说要回客堂,跟他们一道,走在最后面。
张钧怀抱黄羲行过他身边,刹那间不由感到一下刺骨寒意爬过脊背。恶寒来得突然退得迅速,时间虽短但难以忘记,正如相遇人火那时体验到的一模一样。
当下心生警惕,侧过头目光扫向身后端量。
而黄东捕捉到投来目光,勾起嘴角一笑,没做多言。
此人或许不简单。
客堂和袇房不处于一处,两路人就在广场前分道扬镳。待回到袇房外,张钧喊住正要进屋的文景淇,问他:“文师兄等下,你可知方才一路同行的少年的来历?”
“噢,他啊。他家遭了疫病,除他之外无人生还,便孤身流落到此。结果昏倒在前山被我和大非发现,就暂且收留了他。”文景淇很流畅回答。
黄羲插话说:“可他长得跟我好像,身上气息也好像,我都怀疑是哪里来的妖怪冒充我。”
“我和大非惊讶,他模样居然跟你极其相似。”
文景淇凑近几步,玩味打量黄羲:“还有一件很神奇的事,他醒来也说自己没有名字,是不是跟你的经历很相似。”
“所以你就给他起名叫黄东?”黄羲满脸不快。
文景淇立马撇清:“那是大非积极想的,说这样叫显得你们像兄弟。”
“噫!我才不要这种兄弟!”
黄羲气鼓撇过头,不再搭理。
“行了,都是玩笑何必当真。”文景淇随意说句,转身摆摆手要进屋,张钧立马又喊住他。
“文师兄,我还有最后一事相问。”
“什么?”
“你们今日可曾听见后山有奇怪响动?”
“没有。”文景淇想了下,回问,“怎么,你发现什么了?”
张钧沉吟片刻回道:“我们今日去山顶采赤地黄,遇上了雪崩。”
“雪崩?”文景淇感到古怪,但十分确定道,“宗门内没有人通传过此事。而且如果山顶发生雪崩,宗内能听见些动静,可没有一个人听到异常。”
“是这样……”张钧喃喃,没再继续追问,谢过文景淇,转身去向隔壁。
隔壁是黄羲的房间。由于他压根没什么值钱物件,再加上宗内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房间已经被使用,因此房门上没有锁,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张钧抱着他走到装衣服的木箱旁,要放他下来换上衣服,黄羲却起身灵活翻上肩头,低俯下用脑袋蹭了蹭脸颊,细声问:“你是不是怀疑雪崩跟那个陌生人有关?”
“怎么会这样说?”张钧感到惊讶。
黄羲道:“我们刚一分开你就问有关他和雪崩的事,你一定是察觉了什么,不然你才不会问这些问题。”
说的真准。张钧有些小瞧他的敏锐,一点就通。
诚然道:“你想的没错,方才与他擦肩一瞬,我觉察到一丝与人火极其相似的气息。”
“你也感知到那火焰。”黄羲跳下肩头落在木箱上,回忆说,“方才我也在梦里遇到那股火焰。不知为何,我总觉它虽在梦中,却又仿佛在现实面前,好像伸手就能抓住。”
“说不定这是个预兆,我们很快就能找回它来。”张钧说着揉了揉黄羲的小脑袋,当作睡前赠语。
黄羲眯眼高兴回蹭几下,乐道:“如果这是预兆,那我还做过好几个跟三昧真火有关的梦,那是不是说丢失的火焰都能找回来?”
张钧问:“你梦到了什么?”
黄羲道:“我梦见自己经常去到一个恢弘金殿,里面有许多琉璃灯,灯里全燃着三昧真火。那些灯会说话,叽叽喳喳很吵,但我好像跟它们很熟。”
黄羲回忆时完全没发现面前人目光愈发深沉,仍继续说:“而且我不止跟它们很熟,还跟另外一人也相识。哦,对了,你猜猜那个人像谁?你肯定想不到。”
“像谁?”张钧低沉发问。
“就像少年时候的你!哈哈哈,没想到吧。”
黄羲自顾笑得正欢。
殊不知面前那双宁静注视的、如黑夜沉谧的凤眸,深底掀起一层又一层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