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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高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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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后,温时绥想了很多,始终有种不真实的飘渺感。
他就这样和江熠在一起了,明明在几天前还觉得毫无希望的事,如今已然成为了事实。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怎样维系感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奇怪的是他并不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苏州的夏天不像湖南、重庆那些地方,高温像是要把人蒸熟,苏州夏日的温度还算可以接受。
但不知为何,今年格外热,气温一日日攀升,空气中充满了躁意。
明天就是高考,今天学校留出一整天的时间布置考场,还要进入考场进行预演。各班一大早就把任务分配下去了,温时绥他们几个男生把教室多余的桌椅清了出来,往操场那头的仓库搬,因为理科班男生多,只跑一趟就能搬完。
太阳已经出来了,日头很大,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温时绥搬着一组课桌往操场走,没多久就汗流浃背了,江熠倒是没什么波澜。
温时绥不喜欢夏天,气温高,体感温度也不舒适。烈日像是要把人烤化,灼热感几乎要抽干氧气。
空气里闷热的气息堵塞得人快要窒息,出去一趟就是一身汗,黏糊糊的很是难受,热起来只能窝在空调房里度日,每天靠空调续命,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当真是无趣得很。
想到这儿温时绥不禁更加烦躁,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故意加重了步子,脚下踩得“啪啪”直响,从声音就可以看出来主人的不悦和烦躁。
江熠斜了他一眼:“踩炮仗了?”
温时绥脚下没松力,嘴硬道:“没有。”
江熠放慢了点步子,想了想:“把你的椅子给我吧,我帮你搬。”
温时绥还在考虑的时候江熠已经走了过来,把本放在他桌上的椅子挪到了自己那里。
这下某炮仗彻底闭嘴了,只管乖乖跟着人走,他一个人完全搬得动,但他喜欢江熠某些细微的举动,能让他得到莫名的满足感。
这种小心思放在没感觉的人身上叫自作多情,但对于喜欢的人就不会。
江熠肤色很白,在太阳下眉心微微蹙起,轻薄的嘴唇无意识轻抿着,因为用力,下颚线绷出了利落的弧度。
汗水从发丝里沁出来沿着侧脸滑下,温时绥的目光也被那颗汗珠拉得往下坠,在它消失的瞬间跟着眨了下眼。
太阳好像又大了几分,温时绥被光晃了下眼,匆匆移开了视线。
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燥热,脸颊被晒得发烫,喉头不禁滑动了一下,有些渴。
好不容易到了仓库,徐正阳正坐在废课桌上灌饮料,见他们进来放好桌椅后,把手边两瓶冰水抛了过去。
温时绥抬手接了,拧开瓶盖灌了一口。
“没看出来啊温哥,这么娇贵,椅子都让江哥帮忙搬。”
听到这句调侃温时绥直接被水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张嘴就怼:“滚!”
徐正阳看到他这样更起劲了:“哎还不让说了,当年是谁怒帮隔壁班花搬桌子,一个人抗俩都健步如飞,怎么如今不行了啊?”
“还有高一那边的姚思琪,人家找你帮忙你可是从来不拒绝啊温哥。”
温时绥惊得人都弹起来了,一把拽过徐正阳摁住,从江熠的角度能看见温时绥通红的耳朵。
江熠一直觉得温时绥的耳朵很可爱,肉乎乎的,耳垂圆润饱满,看上去很好捏,太阳下还有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泛着温润的光。
“我还记得……”
剩下的徐正阳没能说下去,因为温时绥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大嘴,警告道:“你再说一句我就去孙仪那儿说道说道。”
徐正阳立刻闭了嘴,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温哥你别这样。”
三个人往回走的时候要经过高三教学楼,高三的学生也在忙着搬桌椅,书都是用蛇皮袋整袋整袋的往下运,广场上都堆起了小山。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块三层楼高的签名板,红白主调的底板上用黑色油性笔写满了名字,那是百日誓师的时候所有高考生挨个写上的,密密麻麻都是这三年岁月的见证。
到了这一刻才会发现,结果已然不重要了,能坚持走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成功者。
有时候发现,青春真的很单薄,那些数着天数觉得望不到头的难熬日子,转眼间都已经走过了,那些觉得天塌了这辈子也过不去的坎,不觉间已然过去了,那些或好或坏的羁绊,风一吹,就都散了。
一代又一代人,你来我往,从未停留,谁不是被时间推着向前,在还没学会坚强的时候就先懂得了成长,一路跌跌撞撞。
但是没关系,大家都是流着泪大步向前走的人。
温时绥不是当下的人,但有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仿若跨越了一年时间,来到自己的人生转折点。
尽管他不是他们,但那瞬间的心境是共通的。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未雨绸缪也显得有限,他更愿意思考当下。
温时绥稍稍偏了点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江熠,到时候咱俩名字写一起呗。”
江熠也小声回道:“不写,你字丑。”
温时绥气得跺脚:“那你来写,行不行?”
看着身边这人被激到的样子,江熠轻笑着同意了:“行。”
桌椅摆好后温时绥他们又抄了拖把拖地,女生在张贴一些考场注意事项还有座次表,每个桌子上还要贴独立的身份证明。
陈静忙得晕头转向,完美的妆面被汗水浸得有些花妆:“徐正阳你在聊什么?讲台那里拖了吗?”
“温时绥你老跟着江熠干什么?你们俩是连体婴儿吗?”
徐正阳瞬间噤声,温时绥吓得立刻顿住了步子,灰溜溜地滚去搞卫生了。
陈静挑了根粉笔,在讲台上磨了磨,抬手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大家都不由地停下手中的活,目光齐齐看向黑板,陈静的字很好看,虽是女儿身却有着金戈铁马的意气,字里行间流露着高考这场战役前剑拔弩张的气息,像战士出征前抽刀出鞘般势如破竹。
陈静写完后转了过来,发现大伙都在盯着字出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想想下一批奔赴考场的就是眼前这群捣蛋鬼了。
“怎么都看愣了?下一批人就是你们了,等暑假上来每天都是争分夺秒。”
“下学期还是静姐交嘛?”有胆大的同学出声问到,一般班主任是不会轻易换的,但也说不准,这种事都得服从学校安排。
听说隔壁班的英语老师就会换,老师和学生之间是相互选择的关系,那位英语老师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又教得不好,还喜欢向班主任告状,遭殃的总是学生,次数多了成绩又出不来家长也就不满了。何况整个班的学生都不喜欢她,上课完全不听。老师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主动提出下学期不交了,彼此放过。
陈静把粉笔丢回了粉笔盒里,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神色她又感动又好笑:“这我可说不准,你们这群小屁孩老惹我生气,说不定我一个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
全班一听这话就开始不乐意了,都在哼哼唧唧的闹,但是闹归闹,心里还是觉得陈静不会被换,而且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等所有高考事宜完成后,高三考生要进入考场试音了,高一高二的统一离开了学校,温时绥跟着江熠往回走,一进家门就轻车熟路的摸到了空调遥控器。
江熠门还没关上就听见了空调打开的声音。某人正张开双臂站在空调底下,一脸陶醉的样子。
江熠从后面拉住某人的领子,把人从风口下带开:“出了汗对着空调吹会感冒。”
“我体质好着呢,”温时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没硬凑过去,安分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江熠去了厨房,昨天晚上提前泡好了绿豆,他打算用破壁机做点绿豆冰沙,降温清热。
等他端着两杯绿豆冰沙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温时绥又坐到空调底下去了。
老式空调降温慢,制冷效果不好,风还时断时续的,温时绥是个不耐热的,属于靠空调续命的那类人。
江熠拿起遥控器把温度从16度调到了25度,将手上的冰沙递了一杯给温时绥。
温时绥接过绿豆冰沙,灌了一大口,甜丝丝的味道冰冰凉凉的,直贯人心底,身上的燥热瞬间抚平。
绿豆冰沙是夏天幸福感的重要来源,在这热得要命的天气里,一杯冰沙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比什么降暑方式都有用。
温时绥眼睛都满足得眯了起来,像只饭后餍足的猫咪。
很快,一杯就见了底,他的目光落到了江熠那杯。
江熠没怎么喝,才动了一口,其实不是他不想喝,实际上是做的时候光想着温时绥喜欢甜的,糖直接放破壁机里了,忘了分开放,手里这杯也甜得有些过分。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疏忽,这事都没注意到。
江熠拿过温时绥的杯子,打算再去倒一杯,折回的时候发现自己杯子空了,某人腮帮子鼓得老大,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看着他,仿若一只偷食的仓鼠。
江熠没忍住笑了:“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温时绥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绿豆沙咽了下去,灿然笑道:“你的比较甜!”
明明一个破壁机里出来的,哪有什么这杯比那杯更甜,但江熠也没反驳他。
“那你再尝尝这个。”
温时绥站起来凑了过去,就着江熠的手喝了一口。
“甜吗?”
温时绥摇了摇头:“不甜。”
看着江熠近在咫尺的脸,温时绥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偏头耳语道:“你喝过的比较甜。”
说完便立马退了一步,想看看江熠的反应,脸上是快压不住的得意。
结果狐狸尾巴还没来得及翘起来,疼痛感先到来了。
江熠在温时绥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这位爷是相当不满意的,吃晚饭的时候嘴还撅着,满脸都写着郁闷。
由于生物钟,温时绥起得很早,太阳还没出来,他先去外头吃了个早餐,赶在开校门之前回来了。
这个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温时绥几步爬到了顶楼,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教学楼,他先是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看着下面逐渐多起来的人群出神。
没多久身边就多了个人,江熠没出声,就和他一起并肩站着,晨光一寸寸地挪动,落在人身上,人群走动间像涌动的河。
天边的云霞镀满了绚烂的金光,许是用昨晚清亮的月色织成,泛着温润的光。
古话说:“天降祥瑞,鹏程万里。”
这是个好兆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考场这样近,决定人生的转折点就在眼前,温时绥却不觉得紧张。甚至一想到明年可以和江熠一起踏入考场,他竟然生出了些期待。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身披朝曦赶考。
小道上人慢慢没有了,周遭渐渐安静下来,考场的预备铃响了,煦煦晨风拂过高楼,云彩愈发明亮。
温时绥在满眼亮色里缓缓说了四个字,乘着风捎去了远方。
“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