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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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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令苏域心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遇到那个乞丐之后,相思的记忆力越发的差了。往往前一刻说过的话,后一刻就忘记了,对于他,也常常是第二天醒来,就忘记了是谁。
就像现在一样。
“你是谁?”打开门后,相思看着苏域,皱眉问。
“我是苏域。”他笑笑。纵然这几日这种对话总是要重复,但每一次,他还是会心痛。为她的那句‘你是谁’而心痛。
相思。
你绝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的残忍。
如果每一次的对话都是一把匕首的话,那么,他早已鲜血淋漓。
如果笑容可以淌出血的话,那么,他早已面目全非。
“相思,记不记得我是谁?”凉亭内,他执着相思的手问。
“嗯……你是……”相思歪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绽开笑容:“苏域,你是苏域。”
苏域笑,他知道,不过片刻,她又会忘记了。
“相思,我是苏域。”苏域将相思圈在怀里,声音温柔的如同低喃:“那个你也许不爱的苏域……那个爱了你三年的苏域……那个装做什么都不在乎,却什么都在乎的苏域……”他轻笑着,眉眼弯弯,却有泪滴。
他从怀中掏出那片叶笺,娟秀的小楷,是相思亲手所写。
“只愿妻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改了词念出来,如同一条符咒,钻入相思的耳朵。她一颤,随即又平静下来。
“不负相思意。”苏域念着:“相思,记不记得我是谁?”
相思顿了顿:“嗯……你是……”她瞪着眼睛看庭外的小湖,眨也不眨。
苏域用手覆上她的眼睛:“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相思点点头,倚在苏域怀里,不再说话。
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半晌后,相思开口:“苏……”
“苏域。”他低声提醒。
“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她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却记得他的体温,他的拥抱,他的触碰,对他,有种莫名的依赖。纵然总是忘记,但对于这个天天见面的陌生人,她却没有丝毫的抗拒。
“是,我们……认识。”他艰涩的说出认识二字。
“好朋友?”
“算是吧。”他苦笑着,就算他说了是夫妻又能怎样?反正她下一刻就会忘记。
“公子,有客人拜访。”下人通报。
“谁?”
“是个老道士。”
苏域瞳孔缩紧,吩咐下人送相思回房后,就匆匆赶到了主厅,看到那个满脸笑意,鬓发白的不像话的老道士后,墨色几乎快要将眼珠儿覆没。
“好久不见。”他沉下步子,声音清和。
“是啊,老头子我好久没来了。”老道士捋捋胡子,笑容堆满了脸:“那药可还好用?”
“药?”苏域不答反问,眉毛一扬,笑容清冷:“道长所说的,可是那断情蛊?”
“正是。”
“如果道长觉得令我夫人失忆是个好结果的话,那么,这药就还算好用。”他的声线凝聚,温柔中带有一丝阴霾。
“失忆?呐,老头子我说过,那药,真心相爱的人才可以喝,我早就劝过你不要那么冲动,你看你看,这下子失忆了吧!”老道士丝毫没有一丝丝愧疚。
“如果是在下有错的话,那恕在下无礼了。那个结果,我很不喜欢,所以……”他笑了笑:“我不会放过你。”
“年轻人,老头子我帮了你的忙,你怎恩将仇报?”
“哦?怎么个恩?”他轻笑。
“听说月华公主看上了你,你夫人失忆,自个儿离开你,你去做你的驸马,岂不正好?”老道士说的理直气壮,一双眼睛笑得弯弯。
“如果可以换回我夫人的记忆,我宁可毁了这个国家。”他的声音极为轻巧,像是诉说着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起兵造反,我做得来。一个国家我都不在乎,何况公主?”
“这话,若是被皇帝听去了,你可要脑袋搬家。”老道士也不怎么惊讶。
“我不在乎。”苏域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的一味药……让我失去了挚爱的人,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再抬头时,满脸笑意。
“苏……”不知何时相思站到了屏障后面,她探出头,疑惑的看着苏域,像是又在思考着他的名字。
“相思,回去。”苏域突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个老道士还会对相思做什么。一向温雅的苏域猛的站起,站到相思面前:“回去。”
“苏,我是你妻子是不是?”她干脆叫苏。
“相思……”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她的双眸像是燃起了火焰,恍惚间,仿若以前那个似火焰般的相思。
未等苏域开口,老道士倒是接了话:“你是我的妻子。”
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
老道士将手抚上脸颊,轻轻一扯,一张人皮面具被揭下来,赫然出现的是何岳那张年轻白净的脸。
他笑嘻嘻的看着相思,踮着脚走近,身上奇异的香气很浓:“相思,是我的妻子是不是?”
“是。”相思怔怔的说,像被下了蛊一般。
苏域的手握紧,血管微微凸起。
他走过去,镇静的问:“那个乞丐也是你。”
“是。”何岳还是笑嘻嘻的。
“断情蛊也是假的对不对?它们只对相思起了作用,所以我才没有失忆。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墨色加深,氤氲出刻骨的恨意。脑子中一个念头闪过:“香味,那奇怪的香气就是你的蛊对不对?!”
“对。”尾音未落,便接了一拳,何岳被打的一个趔趄,抬头看到如同修罗般的苏域走近,他表情并不狰狞,但只是这样,也足以令人恐惧。
他抬手,暗暗运着内力,当下一掌就要劈下去的那一刻。
“啪!”
声起掌落,苏域被相思一巴掌打偏了头。
相思挡在在何岳面前:“你干什么打他?!”漆黑的眸子复而空洞,相思看着苏域,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警惕。
她讨厌自己?
苏域突然静下来,后退几步:“相思,我是苏域……”他说的有气无力,脸颊上火辣辣的。
“不管你是谁,都不可以打他!”她咬着唇,字字句句伤透他的心。
“他是……”苏域持续地后退,直到贴到冰凉的墙面后,无路可退。他狼狈的抵着墙,无法面对相思眼中的厌恶。
最终,他狼狈的离开。离开了自己的家。
一个叶笺顺着他的衣袂滑落,落到相思面前。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黑眸一颤,复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