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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两个人的事 ...

  •   姬烨从御花园出来,直接到了上书房。往后把袍一撩,坐下,朗声:“传辅政王。”
      他的辅政王朱赤,由他下旨支出去、又由他下旨催回来的定国侯,便施然而来。将近十天没见,这朱赤似有什么不同,偏又说不出道不明,难道是晒黑了的缘故?
      朱赤一如既往笑得讨打:“皇上万岁!皇上近来睡得可好?吃得可好?娘娘们可好?话说微臣身在城外心在宫中,无时无刻不掂记得皇上啊!”
      如果姬烨还在做他的无为太子,这番肉麻加恶心的话必引得他做呕吐状。亏就亏在身上着了龙袍,旁边立了公公、侍卫。只好堆出加倍肉麻的灿笑,说加倍恶心的话回敬:“有劳爱卿挂心,朕坐镇宫中,亦是日日替爱卿担忧,不知一路上可有受了风寒?可有遇了土匪?这几日朕切切盼着早日见到爱卿回朝,又怕睹物思人,这上书房都来少了。”
      有功力浅者已经在暗地里替他们大吐特吐了。君臣两人神色自若,毫不以此为奇。姬烨赐了茶、座,言归正传:“京外的灾区可都安置妥当?”
      朱赤品茶:“啧!宫里的东西究竟不同,醇厚绵绵,口齿留香。”也言归正传:“回皇上,这次的旱灾十年不遇,京外几条主要河道都已经干涸,谷物的收成大受影响。不过地方官员极果断,征了数万百姓从邻地引水,基本解决饮用水。而且朝廷钱物支援及时,所以灾情控制得极好。如果近时能够下一场雨,这场灾便完全过去了,皇上宽心。”
      这些情况,每日都有专人上报朝廷,朱赤算是总结一下。姬烨点点头,笑道:“朱爱卿不止定国,还能消灾,朕替你改个封号叫定国消灾侯如何?”
      “皇上万万不能!”朱赤忙摆手否定,理由是:“微臣能做的事何止这两样?既不止,便名不符实,有防皇上英明。若是把微臣能做的事一件件都放在封号上,比如定国消灾下棋读书品茶侯之类,又未免太繁琐。思前想后,万万不能。”
      “朕倒想出个万全之策,定国消灾万能侯如何?古今第一人,光耀门楣呀。”
      “这倒可以考虑,皇上打算何时册封?”朱赤作出盼望神色,热呼呼看着姬烨。
      “朕爱臣如子,另赐--”故意停顿,朱赤翘首以待:“一百仗打你屁股!”
      “啊!谢主龙恩。”朱赤作出痛心疾首以配剧情需要。只是还没痛到逼真程度,两人已经相视大笑。
      笑声中,目光相触,明明白白都是:久违了,兄弟!
      笑过之后,姬烨好奇:“这一趟有值得一提的事吗?”
      问起这个,朱赤脸上浮起货真价实的痛苦,俊朗被挤成无奈,连声音都弱了几分:“唉!别提了,去时经过一片竹林,看几片竹叶长得好,就伸手去摘,谁知斜地里窜出条青竹蛇,不分青红皂白给咬了口,那个霉啊--”想起来还是一身寒毛直竖。
      “嗯?”姬烨眉心一紧。青竹蛇是深山里少有的毒物,平时栖于竹林,一般手指粗细,通体碧绿,以竹叶为掩护在山间捕食小动物为生。它的毒性快而烈,被咬的人往往走出九步丧命,因此又称九步蛇。不过,朱赤现在可好端端坐在面前啊。总不会是--鬼吧?
      “亏老天爷不想红颜薄命(寒!),斜地里来条青竹蛇,横地里紧跟着蹦出个小丫头。说起这小丫头...”脸上神色变了几种,苦苦思索,还是不知怎么概括好:“总之蹦出个怪丫头,大模大样说我不要脸,调戏她刚认识的小青青。我正运功想把毒逼到一处,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气转不过来噎死。侍卫们正要骂她大胆,小丫头却说:不过小青青也不乖,明知自己牙齿有毒还乱咬人,其实绕他脖子上走走也就够了。两个都有错,唉,又得我做大好人。那,这是解毒的药,给你用一点。一边说一边就掏出个小瓶子来。”
      朱赤学着“小丫头”口气说话,脸上又无奈又好笑:“侍卫们本不敢要那瓶药,但我想着最差也就是个死,左死右死都是死,不如试一下,就让他们去拿。谁知那小姑娘又把瓶子藏起来,跳得远远说:拿药可以,看你官挺大的样子,要帮我做一件事。”
      “哈哈哈...”姬烨听得有趣,大笑出来:“小丫头有意思,她要你做什么事?”
      “唉,如果你见到她,就不会说她‘有意思’了。我当时想,如果她要黄金万两什么的,回来跟天子抢也要抢到给她,皇上呀,小命要紧对不?不过如果她要杀人放火什么的,那就考虑考虑了。结果--”朱赤哭笑不得:“竟是带她进皇宫来长见识。”
      “怎么,爱卿的小命就这样捡回来了?”看姬烨表情,一点没替朱赤松口气,反倒是怪情节不够刺激。
      朱赤但觉自己比窦娥还冤:“皇上,未免太无情了吧?”
      喊冤无效,姬烨自顾说自己感兴趣的:“那人呢?准备什么时候进宫?朕倒想见见。”
      朱赤又是无奈加好笑:“她那性子,说风就是雨,刚才一道进来的。只是才走到御花园,人活生生不见了!”继而很了解地说:“等着吧,一会宫里要是有什么动静之类的,准是她,到时直接过去领人就行。”
      “听你这么说,小丫头本事还不小,不仅解毒有一套,躲人的法子也有一套啊。”
      “唉,何止有一套,她烦人的功夫是一套套,套套相套,套得牢牢。”朱赤真正水深火热,苦不堪言。不愿再提这个烦人精,把话题扯回姬烨身上:“皇上啊,听说微臣外出这段日子,微臣尚未结拜的妹妹、皇上的玉妃娘娘在宫里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不知是不是?”
      早料到朱赤会问金玉的事。姬烨也不怕朱赤笑他立场不稳,大大方方承认下来:“自然是真的,朕发现玉妃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就像你说的小丫头一样,有意思。不过那异姓兄妹的事以后就别提了,朕是兄,你怎么能叫玉妃为妹妹?”
      听到答案,朱赤放下一半心,还好,皇上是当真没有为难玉妃的打算了,宫中传言不假。加上会在意称呼问题,就更证明有将玉妃放在眼中。但,还有另一半心悬着:“那不知皇上是纯粹觉得玉妃有意思,还是真心喜欢玉妃呢?”
      姬烨长眉一挑,有些不满朱赤质疑自己:“这有什么不同?不管朕因为什么而对她好,她都是朕的妃子,根本不需要去想这些无中生有的事。”
      果然,这还是以前的姬烨,没长进的姬烨,以帝王身份去看待一切的姬烨。这样的立场,会错失很多东西。朱赤甘冒触犯龙颜之险,好心提点:“皇上宠一个女子,那是皇上一个人的事。皇上真心喜欢一个女子,那是两个人的事--心只能用心换。”
      真心喜欢一个女子,那是两个人的事。
      姬烨一怔。突然就明白几日来若有所失是为了什么。那日金玉一句“皇上小心”教他决定好好待她,宣布他可能爱她。而她,尽量归附他,顺从他,越来越像一个妃子。本来这是他开始时努力要得到的结果,硬的软的一一施展,终于有了成效。可是他反倒失落了不安了--自由出入她所在的场合,如愿做他想做的事,看起来顺顺当当,只他隐约知道,两人间隔了点什么,似近实远。
      现在他的定国侯说,喜欢是两个人的事。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过来。这隔着的,正是金玉心意,他实在不知她的心意为何。她让他抱在怀里,她穿戴他赐下的衣饰,她陪他说话,可这一些都是她“受”,他给,她就要了,她何曾“施”过呢?或者说,他实在知道她的心意--她并不喜欢他,她是在“忍受”。
      也就此明白自己心意。荒唐啊,他他他,居然早就喜欢了这个女子,早就算计如何让这女子也喜欢上他。可笑呵,偏偏他一路当局者迷,固执地以征服为名行事。那所有的不满不甘不忿,其实全是因为她的不回应啊!
      “赤。”他迟疑:“如果--朕是说如果--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让她喜欢自己呢?”
      “简单啊!一直喜欢到她喜欢自己为止!”朱赤脱口而出,这是一句听起来很有理的话。
      “喜欢到她喜欢为止?”好高难度。姬烨一笑,掩饰自己的失态:“不说闲话了,转入正题,如果不出所料,边境很快会开战。”
      说到这个,朱赤也严肃起来。虽然这几日出门在外,朝中的事却一直有人传达,所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两人正襟危坐,摆好商议的架势,突然听到风关灵在门外通报:“皇上恕罪,卑职有事打扰。”
      寻常侍卫也就罢了,这风关灵嘛,向来是无大事急事不报。姬烨不得不问:“何事?”
      “回皇上,”看不到表情,但听得出语气有些迟疑:“卑职在宫中撞到一位很面生的姑娘,本想好好问清楚身份,不想这位姑娘却一直说要找朱侯爷,并且出示了侯爷的令牌。卑职斗胆,先回了皇上。”
      朱赤把桌子一拍跳起来,脸上激情澎湃,侯爷形象顿毁:“啊!一定是小丫头,皇上,让她进来可好?”
      有何不可?“传。”
      话音才落,估计门外的风关灵连身子都没转过去,一个人影已虎虎生风闯进书房,直扑朱赤:“快快!有事找汝,跟吾走一趟!”
      “啊!”朱赤惊叫,被扑回椅子中:“斯文!斯文!叫你女孩子要斯文!”
      这么一回合下来,姬烨看清来者何人,或者说,是看清长什么样。五官完美,身形娇小,虽然穿了男装,却可以一眼看出是极品美人。不过这些都还寻常,比较打眼的是她一身灵动之气,整一个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
      当然,真正的仙子不会像她这般大呼小叫:“唉呀,一会再说斯文的事,吾有大事要找汝!”不由分说,拉了他就要走。
      朱赤徒呼奈何,情急中只好搬出姬烨:“你不是一直说要见皇帝长什么样吗?看清楚了,书案后边坐着的正是当今皇上!”
      这一招大大有效,假仙子把朱赤一丢(汗!),注意力全放在姬烨身上,眼珠子溜溜像是有什么流动起来:“咦,汝就是皇帝?”
      姬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子,脾气好得惊人,将她无礼一一受下:“如假包换。”
      “没见有龙在汝头上飞嘛!”假仙子却一点不领情,摆一脸失望。
      朱赤在一旁哭笑不得,唉,自从被她救了后,好像天天要来几次哭笑不得:“求求你不要吾啊汝啊行不?这是皇上,好歹给点面子吧。”
      假仙子两眼一瞪,错全在朱赤:“汝好没道理!是谁说吾不斯文的?吾明明是新一代美女女侠,自然要文武双全,汝说吾不斯文,吾就要变斯文,这斯文首先体现在说话上边,从简单的东西入手,现在把汝和吾练好,以后才能张口闭口子曰。哼哼,不然汝以为吾说话不累啊?”
      好长一排汝和吾,绕得人晕头。朱赤一旁笑得苦苦:“皇上,这就是微臣所言‘套套相套’中的区区一小套。”
      “哈哈哈,姑娘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姬烨大乐。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药王之王之小药王林鱼鱼是也!”得意地报出字号,就等人家说久仰。
      可惜这字号实在陌生得紧。朱赤好心提示:“皇上,药王岐封山主是她师父,所以她自称药王之王之小药王。”
      “对!吾虽然脾气不好、记性不好还有饭量偏大,别的本事也一般,但解毒倒蛮利害的。哪天你们要再中毒,找吾准没错。吾不像师父古怪,只要汝办一件事就行了。”岐封山主有个规纪,求药可以,不过来求药的人要做到三件事,且是对求药人来说最难办的三件事。林鱼鱼自认心肠好,将三件事改成一件事,将求药人最难办的事改成她最想要做的事,真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
      自我陶醉一番,才发现眼前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干嘛咧?中毒是很平常的事嘛,比如这猪猪,如果不是碰到她早死硬硬了。没意思,皇帝不好玩。再次抓住朱赤的手:“皇帝看完了,这回该和吾去办大事了吧?”
      看她样子是非去不可了。朱赤作最后挣扎:“你倒说说是什么事,真要是大事,我就和你去了。”
      “是这样啦,刚才认识一个传说中的贵妃,本来聊得好好,突然那贵妃不信吾是药王之王之小药王,吾急了,饭可以不吃,名不可不正,当然得找汝作证。好啦好啦,快跟吾去。”呃...是这样子的吗?有点记不清楚了,当是吧。
      “皇--上--”凄凄回首,朱大侯爷宣布阵亡:“容微臣告退。”无语仰首:苍天哪,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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