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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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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口水,感觉好受多了,再吃些巧克力。”身边人的汉语虽然不标准,听着有些费劲,他的声线却很醇厚,羽毛似的挠着耳朵。因为年轻,又常年生活在氧气含量低的高原,中气也自然比常年生活在低海拔地区的男人足很多。
喝着康巴汉子买来的水,手里握着同样也是康巴汉子买来的巧克力,表面柔弱,其实健壮得能打倒一头牦牛的木云杉,心中升起一股负罪感来。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一时兴起还是怎样?为什么要调戏这样一位淳朴善良的当地藏民?
大约是双胞胎姐妹一路上关于康巴汉子的讨论,拨动了她的某根心弦;这身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打扮,还有小詹等人的夸赞,又增强了她的自信心,让她想当然地以为,这位康巴汉子对作为陌生人的她突然的关心,必然是对她的美色有所垂涎。
方才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既可以被视为试探,也可以论作自保。
又抿了一小口巧克力,木云杉的良心终于被甜丝丝的口感全数唤回——无论如何,总得把买东西的钱还给他吧。
她仰头,冲着正关切看着她的男人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水和巧克力,我感觉好多了。”
她伸手向着来的方向一指:“我的手机就在那边租藏服的店里,你跟我一起去,我把买东西的钱还给你。”
“钱倒不必还了。”听到木云杉说要还钱,康巴汉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卓玛,你要是真要感谢我,就给我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吧。”
果然......她一点儿都没猜错。
没有生气,木云杉反而有一丝窃喜,甚至沾沾自喜地暗想:老娘还是挺有魅力的嘛。我说什么来着,老爷子就完全不用给我安排相亲,以我的姿色,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男人靠上来的。
对扎西的要求,她不置与否,只往前走:“先去拿手机。”
为了不戳穿自己之前的谎言,木云杉只好故意走得很慢很慢。康巴汉子很有耐心,也很有礼貌,见她走得慢,他就在她后面缓缓地跟着。
木云杉原以为他会趁此机会与她攀谈,谁知他一句话也没有,只静静地走。
可能是因为汉语不好,说一句话都要组织好久,所以干脆就不说了吧。
两人就这样以异常缓慢的速度行进着,路过古城内马蹄印凹陷的青石板,路过三三两两嬉笑打闹的游客,路过墙头盛开的一大片绚丽的粉紫色蔷薇花丛,以及一小束在石缝里悄悄开出小黄花的蒲公英。
两人身上穿的藏服,一前一后地拖沓着,一黑一蓝;两人的头发,都是乌黑乌黑的,这些颜色,看着都有些压抑,却显得木云杉额前的抹额,薄薄的红唇,康巴汉子袖口、领口处的滚边,颜色越发妖艳、耀眼。
时间在两人缓慢拖行的脚步间,也缓慢了下来。恍惚间,木云杉仿佛看见,旭日东升,冰川融化,草原上细嫩的草芽正在疯狂生长。仿佛听见,水流在透明冰层下淌过黑褐色的岩石缓缓流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终于走到了租藏服的店前,小詹捧着一杯酥油茶,正百无聊赖地翘脚等着。
见木云杉来了,他起身迎接:“云杉姐,你回来了呀。累了吧?我买了酥油茶,快来喝一杯。”
他眼尖地发现了跟在木云杉身后的男人,出声询问:“这位是?”
“刚刚认识的朋友。”木云杉拿了手机,打开微信,刚想扫了康巴汉子的微信,先加好友再转账,就看见王琪王钰甩着假发辫子,拎着藏服袍子向着藏服店跑来。
她们脸上灿烂无比的笑容,明显不是给木云杉或是小詹准备的。
“扎西哥哥!你怎么也来独克宗古城了?好巧呀!”王钰胆子大,率先发声问候那位笔挺站着的康巴汉子。
王琪胆子稍小些,只盯着看,不敢出声。
“刚才,我们还遇到达瓦大叔了呢!”王钰接着说。
他们之前就认识吗?真是巧了。
木云杉收回手机,笑着问王钰:“你们认识?”
“是呀!我们之前在丽江古城的酒吧里碰到过的!”王钰笑得天真灿烂,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毫无防备地看着木云杉,“不过上一次他们走得急,都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
他们?木云杉追问:“你说的达瓦大叔,是在这儿长粒痦子的吗?”她指一指自己的下巴位置。
王钰不疑有他,点头说:“是呀。云杉姐姐,他人可好了,可风趣可幽默呢!”
木云杉笑而不语,眼神像探测器一样,把名叫扎西的康巴汉子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原来这人是跟痦子男一伙的。还跟着她们,一直从丽江跟到了香格里拉。真是有耐心呀。
她把手机牢牢地塞回穿在藏服下的裤子口袋里,向小詹摊开手:“小詹,有现金吗?借我一点。”
***
“你还好吗?真的不难受了吗?”扎西还是同样一副关切的模样,木云杉却是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他在说话,她权当没听见。
拗不住两姐妹一直央求,晚饭的时候,木云杉一行只好把这两个已被认定为危险分子的人带在身边。
原是在酒吧的时候,两姐妹的酒钱是这两人付的。她们为了还钱,也为了多和扎西呆一会儿,便说要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晚饭吃的是古城内正宗的藏餐,青稞饼、牦牛肉、酥油茶,这些藏餐该有的元素,一样不少。
青稞饼煎得黄黄的,外脆里嫩,撕开咬一口,软嫩和焦脆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同时在舌间碰撞、交流。牦牛肉已被煮得有些熟烂了,哪怕是牙口不好的人,轻轻一扯,也能咬下许多肉丝,但它靠近肋骨的肉却还是很劲道的,蘸着辣椒面吃,又辣又够劲。醇香的酥油茶,有咸口的,也有甜口的,含一口下去,便顺着喉咙滑到胃里,直让人觉得原先冰凉无比的胃,在这时变得暖和又充满力量。
倘若只是刚刚大学毕业,二十出头的年纪,遇到方才这样尴尬的事情,木云杉肯定会羞赧地找个角落躲起来。
而如今虚岁马上近三十的她,则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和当事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全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夏柠到底是已婚妇女,感情的事经历得多了,也就有了经验。
她一眼看穿木云杉和扎西之间的小九九,却不戳破:“云杉,拍照的时候,你有点高原反应了?”
木云杉埋头啃牛肉:“一点点而已,不碍事。”
夏柠的眼睛又扫过一脸花痴样看着扎西的王钰,自以为已将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旅途三角恋摸得一清二楚,露出了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在饭桌上,扎西显得特别安静,见木云杉不肯再搭理他,他也自讨无趣,不再来叨扰她。
倒是痦子男,不怎么动筷,谈天说地,把双胞胎姐妹逗得嗔笑连连。
木云杉觉得,扎西就是痦子男放出来的一个诱饵,一个徒有外表的工具人,专门用来引诱像双胞胎姐妹这样,单纯无知的女孩子的。
晚饭在痦子男畅谈自己多年旅行见闻的欢笑声中结束,他又提出,要带双胞胎姐妹到独克宗古城内的酒吧见识见识。
木云杉果断拒绝,冰冷的眼神,封锁住一切痦子男还想抛出的花言巧语。
双胞胎姐妹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在木云杉的威逼下乖乖就范,坐上小詹的车回酒店。
回了酒店房间,听着木云杉仔细回忆在丽江酒吧时,亲眼看见痦子男偷偷往王钰酒里洒白色粉末的事情,夏柠惊讶地差点把嘴里含着的漱口水喷出来:“天呐,我还真以为他只是一个比较热情、爱说话的背包客呢!”
“那么那个藏族小伙子扎西呢?难道也?”她追着一直皱眉看手机的木云杉问。
“一看就是一伙的,我估计,他俩就是里应外合,一个专管引诱,一个就负责绑架。”为了引起夏柠对这两人的警惕,木云杉故意把事情夸大了讲。
夏柠胆子小,果然被吓得一哆嗦:“好可怕!还好还好,云杉你发现得早,没有让他们得逞!接下来的旅程,我们真得小心点了!特别那对姐妹花,我可得好好提醒她们!出门在外,一定得把眼睛放在脑门上啊!”
她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木云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于是凑上前去:“云杉,你看什么呢?”
木云杉把手机递给她:“有人在群里发了这样一张照片。”
她把照片点开,夏柠只看见一些人坐在雪山下的咖啡馆前喝咖啡,并不觉得有什么奇异处。
直到木云杉把照片慢慢拉大,拉大到那些喝咖啡的人的脸,全都清晰无比。
“天呐!这个站着的不就是顾霖吗?”夏柠惊讶地叫出声,“他真的还活着啊?!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一个星期前。”木云杉继续将照片拉大,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照片中被拍到的每一个角落,“在香格里拉的德钦县,一个叫雨崩村的地方。有一位驴友经过,随手一拍,没想到就拍到了他。”
正皱眉认真检查照片中的每一处细节,木云杉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她只好退出,看到一条微信中有一条好友添加信息。
信息下,还有一行备注:听说你在找一个叫顾霖的人,我这里还有更多关于他的照片。来雨崩村,我等你。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请尽快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