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退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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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瑜焦急的找着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把整个商场都翻遍了，都没找到。
突然，江瑜眼前一片漆黑，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这件事情过了很多年，江瑜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梦到，梦得仔细且又不真实。毕竟谁也想不到在别人眼中万事全对的特种部队队长会有这么一个悲惨经历。
江瑜没想到会在一张不起眼的椅子上睡过去。
他此时穿着在军中常穿但又是最正式的军服，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参加一位队友的葬礼。
江瑜和自己的众多队友一样，刚刚结束任务，还没来得及休息，顶着比熊猫还黑的黑眼圈，就急急忙忙穿上正装赶往现场。
他回想起把骨灰交还给队友家属的那一刻。一排排生死之交的战友无一不露出惋惜不甘气宇轩昂的神情，清一色的队服上江瑜带上独一无二的军衔――大校。
毫无疑问，这个军衔是靠他在部队里十五年拼死拼活名正言顺得来的，但他就是心有不甘。
进部队带兵打仗保家卫国是所有男人的梦，但江瑜发现到了这个年纪，家人少联系，朋友早成家，队友也送了一批又一批。今天这名队友进队不到一个月，在江瑜眼皮子底下仅仅一枪，早早被阎王爷收了性命。这些年出任务，江瑜的伤到是受了不少，却只是留下伤疤，没什么问题，但每一次医生又何尝没说过“运气太好了”之类的话。
倘若运气不好，他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早早被装进这个小盒子里？
……
“队长，吃点东西吧！都饿了几天了。”谢辉递过一个不起眼的盒饭。
江瑜一脸疲惫，满目愁容的低着头思考了很久，根本没反应过来谢辉在叫他。
谢辉是唯一一个待在江瑜身边超过十年的人，早就升了中队，也是最了解江瑜的人。他还记得这张愁眉苦脸的表情还是当年江瑜他侄女只身一人跑来新疆找江瑜时，江瑜的那张不知所措的臭脸。
他看得出来，江瑜正在想着很严肃的问题。也没打扰他，悄悄地把盒饭和筷子放在一旁的地上，识趣的走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月以后，江瑜退伍了。
江瑜退伍的很突然，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给他办理退伍手续的人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就连谢辉也是无意间听到司令员调侃江瑜才得知的。
听到这个消息，谢辉想失去理智一般，怒气冲冲地冲进江瑜的宿舍。
“江瑜，你个混蛋，退伍了怎么不告诉我？”谢辉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江瑜，心中很是不快活，一把抓过江瑜的衣领。
“没什么，就是累了，不想干了。”江瑜说的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无力。
“江瑜你疯了吗？”
“老谢，我现在三十几，但我到了这个高度却不懂得自己的心思，只能说是有些迷茫，我有些累了，想换一个活法。”
谢辉一拳狠狠的朝他的脸打过去，“你他妈脑子有坑吧？你在部队十五年，当了十五年的狙击手。枪是你的命！你忍心放得下吗？”
江瑜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苦笑着：“我是个懦夫，没法再待下去。”
谢辉看着床边的退伍通知书，也不想拦着他，默默地走了出去。
江瑜叫住谢辉，“谢辉，不要告诉他们。”
谢辉就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瑜也不想再管，不想告诉任何人他退伍的消息，不想在他走的时候有人来送他。
江瑜收拾好行李，和送他出军区的人说好了，晚上再送。
在一个夜晚，和平常一模一样枯燥的夜晚，江瑜结束了军队的生活，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之前想过一切他退伍时队友的反应，可能会抱着他说以后会见，不会有生离死别的场面；或者说被他高强度训练折磨，心里埋怨他的队员会在心里暗自窃喜。怎么的也会有退伍仪式之类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怎么平静，不光是环境，还有他的内心。
就算是在一个国家，新疆与北京的距离也很远很远。
江瑜坐在飞机上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盹儿，他已经好久没睡过踏实的觉了。
自从参加那个葬礼以后，他就感觉到自己很奇怪。时不时走神，晚上睡不着，吃饭也没胃口，但又硬吃了进去，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黑眼圈也是一天比一天重。
他也不清楚在参加那次葬礼以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想再想。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飞机终于在一个中午到了。
江瑜时隔七年再次回到家乡。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联系任何人来接他。只是一个人打了车，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找到了一个属于他名下的房产。
这套房是爸妈七年前送的。
说是他的房子，但他从来都没有在这住过，除了地址和家门密码，他对这房子可是一概不知。
当他打开门时，这个房子和他所想的一样，干净整洁，可就是没人住的那种感觉。
他把这个家都给走遍了，卧室、厨房、书房、浴室……还有他少不了的健身房，每个角落他都看了一遍。
江瑜又打开他左手边的行李，将他在部队的东西看了又看，翻了又翻，思量了片刻后，又将这些东西放在了它们应该放在的位置。
但有一些东西是真的老旧，就说好几年前买的洗漱杯，说好的不锈钢，可到了现在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手柄上满满的锈迹，果然军队里的小卖部不卖好货。
紧接着，他又打开右手边的，仔细一找却发现几乎全是部队的衣服，除了这一年发下来的那几件，其余的无一不是补了再补，穿了再穿，但每一件衣服上，都再也不会贴上军衔。
这时，他翻开他的钱包，看到了那张放在钱包最显眼位置的小姑娘的照片。
小姑娘虽然面带微笑，但那张笑容甚是勉强。
可谁又能想到，当时拍的时候，恰好暖阳斜照，穿透过绿叶，碎花般的树荫照在江瑜送给小姑娘的红裙上，好看得很。
他记得小姑娘后来想把这张照片删掉来着，可她不知道的是，江瑜早就拿着相机，偷偷地到照相馆给打印了出来。
江瑜看到这张照片，不知怎的却出了神，呆呆地看了好久。回过神来，便再没有心思收拾下去，直接回到房间继续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
整整七年了，他参加的秘密训练不允许他走出这黄土高原半步。
这七年来，他没有联系过家人、朋友，但因为保密协议他也不能联系。
但当他回过头看时，好多人都死了。
有笑着死，说他一生已经值了。
有哭着死，说他家里还有人要照顾。
还有的死得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送走了他们，江瑜不知道还剩下谁。
江瑜没休息几天，便想回家看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
他其实觉得自己不够负责任，想来这些年，他除了会顶撞父母外，孝顺的事情一件没做。
再加上当年的秘密训练他根本就没告诉过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江瑜坐着出租车来到了市外。
江瑜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家会在怎么远的地方，就连司机都想要求他再多付一份跑路费。
江瑜也懒得争，就当了回冤大头。
可他刚下车，他有些迟疑，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家，但现在，他仅仅是想要踏进去却还有些艰难。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突然后面来了一辆车。车上的人看到他，连车都没停好，后座的门就被打开了。
从车上下来的中年女人四周穿金戴银，浑身名牌，看着过得很是滋润。
许洁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年轻人，一时间，惊讶和想念顿时充斥着她的脑海。
江瑜看到许洁，也甚是一惊，有些手足无措，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弱弱的说了声：“妈，我回来了。”
许洁忍着眼泪，酝酿了好久，“江瑜过来给妈看看。”
“妈。”
江瑜和许洁两人相拥在一起，许洁趴在江瑜宽厚的肩膀小声地哭泣。
而江瑜则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她。
江瑜印象中，这个五十多岁却从不显老的女人，在他面前可是从未哭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让他很想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弥补。
两人进了屋，一看到家里又变得豪华许多，跟他这几年在部队里看到的简约式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一秒就感觉惊掉了下巴。
“妈，咱家怎么成这样了？金碧辉煌的能闪瞎眼睛。”
许洁在沙发上，直接抓了一大把纸，毫不心疼的用来擦了眼泪。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这些年不回家，连自个儿家变成什么样儿了都不知道。”江妈妈毫不心疼的使劲儿捶着江瑜。
“这不是工作要保密。”
许洁指着他的鼻子，“保什么密？工作都不说一声，是不是等到我们收到你骨灰盒才想起来要个妈。”
“我又没办法，这不是回来了吗？”江瑜显得有些无奈和大方。
作为一个母亲，许洁瞬间感觉到他情感的变动。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担忧的问，“儿子，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
江瑜有些哽咽，强笑着，“妈，我没事。”然后迅速转换话题，“说来，爸呢？”
许洁也不好再问下去，“你爸在公司处理些事。”
江瑜陪许洁说了好多话。比如部队里有哪一个刺头，家里公司的情况，许洁又和哪一个小姐妹去逛了街……
感觉还没聊尽兴，就已经到了晚上。
江瑜聊着聊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放钥匙声音。
他突然慌张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休闲服的衣领，像见到领导一般挺直腰板。
江浦见到他先是一愣，下一秒又露出惊喜的神情，“江瑜，你小子终于舍得回家了。”
江瑜看到自己老爸变化如此之大，本来他还想着不会一见面就大吵一架，他马上就摔门出去，只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这样。
“嗯，爸，我回来了。”江瑜语气里带有些委屈，硬生生的憋着即将从眼眶中流下的泪。
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大眼瞪着小眼，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江瑜他妈眼睑气氛不对，连忙搅和了起来，“哎哟老公，咱儿子回来了，怎么还不高兴呢？”
江浦打量着江瑜，“没什么，只是觉得儿子变化大了很多。”
许洁这才正眼瞧了瞧江瑜，连忙点了点头：“是啊，儿子好像变得更帅。”
江浦一笑，“什么呀，明明是更成熟。”
江瑜看着这对老夫妻你掐我，我掐你的，感叹道，这么些年的感情还真是没变。
江浦小心的试探，“江瑜，你这次回来，多久回去。”
“我……我退伍了。”江瑜面不改色的说。
许洁显得很高兴，“真的？”
江瑜点头。
“是犯错了吗？为什么不当了？”江浦问。
江瑜显得豁达，“没什么，就是不想当了，申请退伍后就回来。”
后来又难为情的补了一句，“就是想你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退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