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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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旅者和亲人重聚，带领着来自渊底的遗民，同祂们一起向天理挥动反抗的叛旗。
作为冰之女皇麾下的执行官之一，达达利亚理所当然的参加这场战争，但属于人们的战场并不在天空岛，他们听从女皇的命令守护世间。
那是一场怎样的战争呢？
达达利亚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天空猩红一片，一轮硕大的血月缀在大地与天空的分界线处。转身割下敌人的首级，成堆的尸体安静的躺在脚边，又被人们与魔兽厮杀的步伐踏成碎肉血水。
一如炼狱。
然大地开裂，深不见底的地缝将魔兽拖入深渊，狂暴的风卷得人几乎站立不住，雨滴伴着雷暴声砸在耳畔，树木花草挡住来自地脉污染的侵蚀，庞大的天空岛被冰霜冻住又被烈火焚烧殆尽。
——这是来自人的反抗！
在此时，在此地，他们不会对鲜血与死亡感到任何惧怕，因为他们的内心只有坚定不移的信仰！
“咔！咔——”
终于，随着一道破碎声在每个生灵的耳边响起，天空被无形的大手撕开一道裂缝，裂缝之后是星光璀璨，那是他们真正向往的命运。
两颗流星划过天际，带起长长的尾迹，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一霎。
而当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这虚假之天便彻底破碎。
那一刻，人们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一直禁锢着他们的东西消散了。
地脉的污染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阴影般渐渐消融，一缕晨光越过地平线洒在人们身上。
一切都结束了。
薪火于灰烬中重燃，未来终是属于人的。
战场寂静一瞬，随后便是好像劫后余生般的欢闹之声。
有人抱住身旁的战友庆祝胜利，有人为死去的生命哭泣，有人对于新的开始充满信心，有人看着真实的天空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轻松，也有的人驻足在分崩离析的天空岛下等待祂们的归来。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人们欣喜的情绪，两道身影撞碎天空岛的残骸直直坠向地面，天理维系者濒死之时仿佛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强横的力量，竟趁其不备拖着一人撞下了天空岛！
那如同天星坠落般震撼的场景，在达达利亚眼里却像极了地狱。
周围的喊叫声已经听不见了，他发了疯般开着魔王武装冲了上去，试图伸手接住那道坠下苍穹的光。
可人的速度如何能与光比肩？
达达利亚眼睁睁的看着天星陨落的光芒将大地砸出一个大坑，漫天碎石尘土飞扬间，轰鸣声振得人耳鸣失聪，他却不管不顾，只是向着天坑的中心冲去。
钟离——！
挥开面前的烟尘，入目是交错的猩红与鎏金。
天理维系者手曲成爪，没入钟离——不，应该说没入摩拉克斯的胸膛，鎏金的鲜血浸过破损的兜帽神装，顺着穿透胸膛的手臂流淌到地面上，漫成一湾小河。
而天理维系者的身躯也被一杆岩枪捅穿，逐渐破碎成猩红的光点，飘散在空气之中。
这一幕竟是有些奇异神性的美。
但达达利亚对此可欣赏不来，他猩红着双目用力挥起长、枪，雷光水流缠绕其上，一枪劈向天理维系者的脑袋！
但比他更快的是两柄金色的细剑。
剑光无声划过，维系者的身躯静止了两秒，随后轰然倒下，化作一堆光粒消散在空气中。
“钟离——！”
是小派蒙的声音。
由远及近，六神的身影随着旅行者一行落在天坑中心。
他们的模样狼狈且疲倦，视线锁定到钟离的那一刻剧烈地瑟缩一下。
“钟离先生！你怎么样了？！”
达达利亚扶住祂被血染成金色的躯体，解除了魔王武装后的年轻人脸庞上满是焦急担忧的神色，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达达利亚解除了魔王武装，控制不住颤抖着跪倒在钟离身侧，轻轻扶起了祂被血染成金色的躯体。
“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
现在的钟离只能用惨烈来形容，明明虚弱得不像话，却还是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温和歉意的微笑。
“钟离！你先别说话！旅行者！快！我记得临行前阿贝多把那个给你了！”
派蒙的小手按在钟离胸口的大洞上，慌忙着试图阻止鲜血涌出，空迅速从身上摸出一管阿贝多研制的治愈药剂，喂进钟离的嘴里。
一股水元素混着草元素注入钟离的身体，风元素轻柔的中和着不同的力量使它们能更好的对钟离进行治疗，但此时就算是祂们的神力也只能堪堪让血液不再流出，完全无法治愈祂的伤势。
维系者残留的力量附着在伤口上，这使得祂们的治疗举步艰难。
“怎么能这样？钟离……”
派蒙不顾手上的血污，难过的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得到了钟离一个安抚的笑。
空眼看着钟离的呼吸越来越弱，急得抬手想用自身的力量为钟离抹掉伤口的残渣，却被妹妹按了下去，向他摇了摇头。
他们来自世界之外，虽有对付维系者最有效的力量，但那却并不适用于治疗，此时若是贸然注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空一瞬间就明白了妹妹想要表达的意思，鼻子一酸，泪意有些泛滥，但被他眨一眨眼、抿着唇忍了回去，将茫然悲伤的情绪按进心底。
伸手从不知什么地方扯出一个背包，把里面的物品统统都倒了出来，蹲在地上就开始疯狂地翻找起有没有什么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这时钟离微不可查地转了一下头，叫达达利亚注意到了，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小心翼翼地呼唤着钟离，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双灿若烈阳的金眸只是温柔的注视着大地之上的人们，光彩渐渐暗淡，最后在他面前轻轻阖上，于是便带走了这世间最耀眼的一抹金色。
达达利亚在那一瞬只觉得如坠冰窟，眼前闪过阵阵黑影，感官上的耳鸣放空好像把他的灵魂拉远，逐渐远离尘世的一切，让他有些茫然，只有怀里的人儿那渐渐冰冷的触感将他拉回来，感受到这不该是真实感的真实。
他慢慢地，慢慢地拥抱住钟离残破的身躯，手背上青筋凸起，却不敢真的用力，只是徒劳的试图抓住爱人的神明请祂留在人间。
心脏有些抽痛，好像被人一下一下的挖去一块一样。
他恍惚间觉得大地在颤动，在哭泣，在为它的君主悲伤。
往日永远不着调的风神此时垂下头缓缓拨动残缺不全的琴弦，清脆如甘泉流水的琴音远远地飘出去，安抚着战场上人们的情绪。火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哎——”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空恍惚一阵，有些眩晕般的扶住额头，身后的荧见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默的陪着他。
小派蒙无措的飘在空中，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之后又发生什么了呢？
达达利亚不记得了。
长时间开启魔王武装所带来的副作用终于令他坚持不住，头痛欲裂，耳鸣鼓噪的声音渐渐放大，冲击着他的神经，恶心的感觉一阵一阵翻涌上来，随着眼前的黑影不断扩大如涨潮般将他淹没，直到把他溺毙在黑沉的海底。
……好像有谁在喊他？
算了，已经不想再想了……
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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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猛地睁开双眼，喘着粗气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弹坐而起，发现自己还在白驹逆旅的房间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梦中的镜花水月，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如今也还好好的躺在他旁边。
还好，还好，那只是个梦。
达达利亚擦掉额头上滑落的冷汗，却在下一秒动作僵住。
等等……钟离？躺在他身边？！
达达利亚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像见了鬼一样蹦了起来，窜到离床最远的位置后背紧贴着墙面，一手捂住红的不成样子的脸。
“唔……阿贾克斯，怎么了？”
许是达达利亚的动作吵醒了他，钟离不甚清醒地打了个哈欠，迷蒙的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墙边紧张不已的达达利亚。
“钟、钟离先生……你、你怎么……我……这、怎么……这里？”
达达利亚的语言系统已经完全混乱，脑子里一团浆糊，手舞足蹈的试图表达出自己的惊疑不定。
直到走上街达达利亚都还没从呆滞的状态中缓过来。
不是，等会儿，他们怎么从旅店里出来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是不是亲了钟离一下？
达达利亚扶着额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转身看见不远处的钟离正端着一只茶杯同商铺老板细细品鉴着，转头眼尾的飞红映在阳光下，晃进他心里。
……管它呢，还是钟离先生开心最重要！
达达利亚乐颠颠的凑过去准备给忘记带钱的钟离先生付款。
两人晃过商业街，来到吃虎岩的万民堂，恰巧今天是香菱当班，玩偶熊一样的锅巴跟在她后面为食客们端上美味的菜肴。
卯师傅远远的瞧见两人肩并着肩走了过来，热情的招呼起他们。
“诶，钟离先生来了啊！今天有轻策庄新摘的竹笋，上面还挂着露水，保准新鲜！还有啊，前两天腌好的火腿肉，料足着呢！”
“那便来一份腌笃鲜、翡玉什锦袋、扣三丝，再加两碗龙须面，要求照旧，有劳。”
“好嘞！您先坐，菜一会儿就上！”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像往常一般四处闲逛，偶遇古灵精怪的胡桃正推销业务，看见他们走过就挤眉弄眼的对着他们打招呼；等着达达利亚处理完事务去尝试了些新鲜小吃，打包了一些甜点心去望舒客栈看望那位矮个子仙人魈，又去到至冬看了雪拜访了他的家人。
而后他们肩并肩站在天衡山顶眺望海面上升起的朝阳。
迎着阳光，达达利亚转头看向一片朝霞之中的钟离，那漂亮的石珀眼眸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
“阿贾克斯，我一直都在。”
突然，钟离低声说了一句话，目光却并没有看向他。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随后开怀大笑起来。
“……钟离先生，你总是能令我感到愉快！”
达达利亚爽朗开心的笑声逐渐变得疯狂悲伤起来，本就没有亮光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
“钟离先生，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啊……”
如果你真的还活着该多好啊……
“先生！来陪我打一架吧！”
水光划过，达达利亚没给钟离任何准备的时间直接攻向他！
他多怕啊，怕这才是一场梦，一场令他心甘情愿沦陷在此的美梦，怕从这美梦中醒来后面对的是钟离被洞穿胸膛的尸体。
“锵！”
金属撞击声响起，长、枪架住双刃，转了半圈卸去力道，向着他的胸口刺来！
达达利亚的腰折出了一个夸张的角度避开了攻击，顺势一脚踢向钟离，同样被人避开了。
于是他便忽略了种种不合理——他从未告诉过钟离自己的真名，也并未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宣之于口，更别提那么亲密的行为了，还有时空错乱又跳跃……他只是，只是希望此刻的光阴能长些、再长些。
岩枪与水刃相交，刺耳的兵器碰撞声不断在耳畔响起。
“……哈！深渊！”
达达利亚咬着牙看向钟离逐渐模糊的脸，怒火在心里升腾，面上则是充斥着嘲讽和疯狂的表情。
“噗——”
金色从胸口处蔓延开来，混着流水落在地上。
面前的人形倒在地上化成黑色的物质消失不见，达达利亚却没什么反应。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然后慢慢扶上额头，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来。
“哈哈哈哈哈……钟离先生，你死了啊……”
如果可以，他真想留在这里，留在美梦当中，而不是回到冷冰冰的现实。
但他知道，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女皇陛下还需要他，他不能沉浸在这虚假的美好之中。
他对自己说——
“……达达利亚，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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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他躺在至冬伤兵营的单人间里，望着纯白的天花板，牵着嘴角慢慢咧出一个带着些许疯狂意味的笑颜，泪水却在不知不觉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他回来了啊……
那之后公鸡和博士听说公子醒来，前来“探望”他，并告知了他在昏迷期间外界发生的事情：
大战结束后众神返回了自己的国家；女皇陛下在宣布退位后陷入了沉眠，现在执行官们正为了如何管理至冬而吵得不可开交；旅行者离开了提瓦特继续他们的旅途；七国都在为战后重建做准备；至于那位岩神摩拉克斯……
达达利亚背靠床头，一双没有高光的蓝眼睛紧紧盯着博士，如深不见底的海，深邃而危险。
然而博士可不是那些会被他眼神吓到的下属，他嗤笑一声显得有些可惜的把玩着手里正在给躺在病床上这人调配的试剂。
“真是令人遗憾，达达利亚。如果你在这场战争中战死，我就能得到一个绝佳的实验对象了！”
达达利亚双手环胸冷淡的挑了下眉，哪怕身在病房也不减半点气势，“哈哈……那还真是叫你失望了，毕竟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变强的。认为区区被污染同化的魔物就能将我击败……多托雷，你是在小瞧我，还是在质疑女皇陛下的眼光？”
——很好，看来博士并不知道钟离先生的情况。
一旁的公鸡慈祥的捻了捻胡子，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
“达达利亚，这是女皇沉睡前要我转交给你的信，就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打开看看吧。至于现在……多托雷，给我们的小十一一点休息的时间吧，之后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他的。”
病房的大门合上，达达利亚拿着手里的信封确认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悠悠的将它拆开。
看着看着，他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无意识的抓皱了信纸，眼神忽明忽暗，脑海里莫名回想起公鸡出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来祂对你的期望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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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至冬境内一处无人地界，白茫茫的雪地里伫立着一道颜色鲜艳的人影，那人面前漆黑的裂缝中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达达利亚裹了裹厚重的大衣，挂在军徽上的棱形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冽寒芒。
“先生——等我回来。”
达达利亚回望一眼南方，转身踏入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