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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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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晓东——”我急急叫着他的名字,探身去捞他一把。
他神色里的惊慌却越积越多,眼神已经失去了焦点,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沟通是这么的困难,因为他听不见声音。我顿觉无力,如果有一天没有了视力,那么我还能凭借什么在他的心中是明晰可辨的。
我不知道究竟什么刺激了他,使他突然对□□变得那么难以接受乃至抓狂。
靠近他身边不过徒增他的恐惧,所以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而已。
然而我的静默只将场面维持了一会儿——他四下里摸索了一番,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皮带向我甩过来。
被杀个措手不及,我的脸上火辣辣的一条抽过。脑门上沉闷的一声,再一会儿,血汩汩地流了下来。
那是皮带扣砸的。
我懵了。他也懵了。但我看到他眼里的清醒。终于,鲜血刺激出了他的理智。
去医院的路上,我对着车窗里的影子把脸上那道肿起来的地方狠狠搓了两把,于是,那里的皮也破了,看上去像是擦伤的痕迹。
一路沉默,虽然以往我们在一块也是没有声音的出场,但这次不同。心底里有一个声音,让我不愿理他,这个野蛮的家伙。
我故作在看窗外的事物,一眼也不瞥他。
在包扎的空档里,我被医生的手固定了头的扭向,于是,我透过窗子看见他远远地坐在走廊尽头。拿手捂了脸,兴许是在哭。
我直觉地厌恶他的眼泪。这种时候,我是讨厌男人的眼泪的。儿时的那次看那个弱小的男孩哭会温柔地抱他下来仅仅是因为我心情非常好;前几次看他眼睛湿湿的觉得欣喜那是因为事情的发展态势是掌握在我的手中的。
我送他回他姐家,还是没跟他“说”什么。被问到额头上怎么了,我也没看向他,轻轻一句“不小心磕了”应付过去。走的时候,我也只和教练打了个招乎。
似乎,从医院里哭过后,他一直沉默着。
当我妈大呼小叫地问我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不耐烦地回她说:“不就磕了下么。”
每个人,都在刺激着我的神经,又或是我已然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刺猬。
我突然想起初见他时我好奇的那件事——既然都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他们是如何吵架的呢?是的,他不吵闹,他信奉着他的暴力手段来表达他的无助他的愤怒。
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冲动想要和夏沔说说话。
于是,自然而然的,我在网上碰见了他。
“路桩,我好久没看见你了啊……来,么一个~”想象着他一脸骚包地坐在电脑面前跟我眉飞色舞地打字,我乐了。
“是哪。。。”
“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孩呢?说给我看照片也不发给我。。。”
“不是老碰不到你嘛~”
“上照片!”
“不急不急,我找找……不知道放哪了~额==|||”
“好吧。。。你慢慢找”
我发了一张夏河的照片过去,“帅吧?哈哈。。。”
“不喜欢他~”过了一会,他又补了两个字给我“恶心”。
我被那两个字“恶心”无言到了,“为什么啊?”
“就是不喜欢。”
“出镜率太高反倒显假了”然后下面他打了一大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你去看他写的东西么。。。”我心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升腾上来让我很难受,但我还是想继续说点什么。
“反正你不要跟我说他。”
“。。。”
“你去听方大同的歌吧。。。”我承认我的固执,我承认我在旁敲侧击。
“哦~”
“他的声音很好听。。。”
“你听曾轶可的音乐了没?不是还行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她啊~ ”
我错了,我不该找他聊天的。这仿佛是我们的默契,提的都是对方讨厌的东西。
“没。。。她说她最拿手的一首苏打绿的小情歌。。。==|||”我发了个狂吐的表情给她。
“你去听最天使嘛~”
“她恶心到我了。。。不听。。。”
“她声音不错的,很独特~”
“NONONO~她没有机会了。。。”
“你真恶心……”
我们之间总是这样,每每话到一半,就会拿彼此最不耻最恶心的事情来相互攻讦.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把这叫做“冲动”。
明知结果如何,但总断绝不了这种念头。像毒瘾一样,人就是那么乐得犯贱。
我厌倦地关了□□。心情糟到有过之而无不及。
(九)
想到明天大清早地要去场地练车,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
我想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呢?爱情里,是不分对错的吧。
也许是我着之过急,但我并不想让步。
第二天早上,4点半,被闹铃不情愿地拉起床。以往,我都会在闹钟响之前自然醒来,这两天也许是太累了吧。
到厨房里把早饭热下去。四点半的天还没亮透,窗外一片黑沉沉的。只看到对面那幢楼里有一盏灯光亮起,很柔和的光色,隐约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并没有看见那个房间的主人。
原来这么早也有人起床了。平常我在外地上学,不清楚附近都住了些什么人,也许是那些有晨起锻炼习惯的老人吧。
但那盏灯光给了我一点陪伴。
结果那天在场地上并没有看见他。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终于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我问教练今天晓东怎么没来。
“哦,他回自己那去住了就没跟我过来。”
回自己那儿?
记得晓东有提过结婚后他就住在他和他妻的新家里。但他从没跟我说过在哪,他打定主意要离婚后就再没回过那里了。
他回去住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就这样和我断了?
拿起手机,翻出前几天的短信。一条条,历历在目。最近的一条是他前天睡前发给我的——“老公,晚安。”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公。
按了回复,短信编辑的对话框跳出来。但想了半天,只打了两个字便打不下去了。合上滑盖,“是否储存到草稿箱?”一行字跳了出来,我在“否”的那侧按键上按了下去。
一连几天,我固执地还是不给他发短信。
车上一同练的有一个90后的孩子,跟我们大谈他的恋爱史。他说以前有谈过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真是好得不行,但后来还是分了。分手之前,那个女生给他厚厚一本本子,里面都是他曾经发给她的短信,字还写得特别小的那种。每一条短信都记录了时间,还有一些连短信里都没跟他说过的话也全都附在当天的短信后面。他说那个时候,他看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我靠在车门上,慢慢地翻看着我和晓东的短信。只可惜,我有定期清理短信的习惯,很多都已经被我删掉了。可仅剩的那么几条也让我心里很不好受。
而在很多事情不能坚持下去的时候,每天四点半对面二楼房间里的灯光总会点亮。它顽强的亮在凌晨的四点半,有些时候更早一些。偶尔几次,会看到那个房间里一晃而过的人影。
我把这亮起的灯看作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不得不说,它的亮起,就像海上迷雾当中透出的灯塔指引的光。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这个时候起来看见它就会很安心,有些时候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为了看它而起来的。要是哪一天,它不亮了,我无法想像,那就好像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一样。
这盏灯,只亮到五点十来分而已,因为我每次“碰”的一声关上铁门后去张望那个房间,都是黑的。
因为没有心情,好几天都没上□□,然而那天一登录,弹出的那个对话框让我惊诧不已。
是夏沔的对话框,他不并在线,看来是上一次聊天时他发过来的,被我直接关了□□。
那是一张照片,上面的男孩子赫然就是晓东。
——“我最近找了个小孩~”
——“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孩呢?说给我看照片也不发给我。。。”
——“不是老碰不到你嘛~”
——“上照片!”
——“不急不急,我找找……不知道放哪了~额==|||”
我脑袋里轰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