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往事 ...
-
陈子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百货公司的。电梯口万晓莉笔直地一指，愤慨而尖锐的一句 “霉菜陈，你个扫把星！”让她整个人都蒙了。周围过来的视线好像一支支利箭，刺得她周身难安。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极了一个罪人。
正是中午，阳光金灿灿的，耀眼！陈子容低着头，跟在大包小包的男人身后默默地穿过人群。汽车的喇叭，震耳欲聋的音响，种种嘈杂的声音一窝蜂地上来，搞得她脑子里晕晕沉沉。被踢的地方很疼，颜色青紫发黑，已经肿起来了。好在没有踢中腕关节，否则……
“陈子容，上车。”
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她抬起头来，看到廖小成站在一辆出租车的旁边。后座的车门被他拉开，所有的东西全放在了座位一角。阳光下，他的额头亮晶晶的全是汗。脸上严肃地没有一丁点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里明显地流露着担忧。
陈子容喉头微哽，飞快坐进了车里。看到那个人绕了一圈坐到副驾上，先前的一幕又浮现在了她眼前。当万晓莉斥责她，当所有人似疑非疑地望向她时，只有这个人，只有他——
“喂！你指错了。”他平静而有力地反驳着，脸上挂着一种过分斯文，甚至可以说是邪气的笑容指向了万晓莉露在裙外的腿，“霉菜腿，你个扫把腿！…………应当如此，切莫连累无辜。”
…………
车子直接开到了二单元的楼底，慕容北萧付钱，拿包，上楼，开门，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儿丢在了茶几上，又走到慢吞吞穿拖鞋的陈子容面前，皱眉道：“手，让我看看。”
陈子容摇头，将背包往酒柜上一放就默然走进了卫生间。脱裤子困难，穿裤子更困难。想洗把脸，毛巾根本拧不起来，“啪嗒”摔回了水里。往那青紫“小馒头”上吹了几口凉气，陈子容打开了水龙头，伸手到那下面。冷水“哗哗”地冲着伤处，她的眼泪也一滴滴无声地滚落下来……
慕容北萧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眸色变化莫测。陈子容苍白的脸不时从眼前晃过，他的心莫名地沉重起来：扫把星？如果是，他算什么？
念头一转，想到那个彪悍的女人，慕容北萧的一张脸顿时又戾气重重：这等女子，真该一脚踹下楼去。单一粒玻璃珠，实在太便宜她了。
至于说殃及无辜的人民群众，此男心中一概无视。
卫生间里久久没有动静，慕容北萧的肚子却开始“咕咕”叫起，抬头看看钟，快到正午了。想了想，他走到卫生间前敲了敲门：“陈子容，你那天…唔，外卖，怎么来的，电话？”
等了片刻，门里的人带着浓重的鼻音微哑着嗓子说：“酒柜左边抽屉里有本电话簿，蓝色的。第二面上，小安汤包店。我的手机在包里……麻烦你帮我叫一份牛奶和咖喱饭，谢谢。”
慕容北萧皱皱眉头，听声音就知道哭了。也不好出言安慰，只能“嗯”了声先去把中饭给解决了。
“你是，小安汤包店？……”
感谢昨晚电视里一个拨手机的细节，让慕容北萧不用再次问陈子容。可拿着那小玩意刚对上几句话，他的额上就密密渗出了一层细汗。
这是此君第一次远程通话。兼之话筒里的声音一向较常态的要尖、细、变调，而且因为首次听，大脑一时无法适应，使得过来的声音有点飘忽不定，那感觉就像是一个隐形人趴在你肩膀或脑袋上冲着你耳孔吹气，别提多诡异了。
说了半天终于完结。慕容北萧抹了把汗，将手机放回原处。扫了眼卫生间方向，又走到沙发前，把自己的东西提到房间里，接着又把陈子容的衣物袋子提到了她紧闭的房门前。
去厨房喝了杯茶，又坐了一会儿，外卖就来了。付完钱将东西放到餐桌上，陈子容紧跟着也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低头垂眸，好像没什么事，但是发红的鼻尖还是出卖了她。
“吃饭。”叫了声，慕容北萧看向了她的右臂。那只手一直垂着，七分袖的下端，手腕上去一点，高高肿起了一块青紫。
陈子容含糊地应了声，却直接走到冰箱前打开了上边的门，从中取出两个扁状的冰块盒去厨房盛满水，又把它放入了冰箱下面的抽屉里。
“你这是……”
“弄冰块，敷手。冰箱下面是冷冻室。”陈子容仍然低着头，边解释边坐到了餐桌前，看看外卖附带的筷子，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个汤勺出来。
“你的手伤得不轻……”慕容北萧本想说，‘如果有银针，我可以帮你扎几针，之后敷些草药……’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忙又转了口风，“该去看大……医生。”
陈子容摇头，一口饭咽下后才说：“不用，我的手我知道。敷两天冰块，退肿了我再用热鸡蛋敷，然后红花油搓一搓，很快就能好了。”
“……”慕容北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手指能张开吗？”
“能。”
“张开后有无指尖麻痹，或肌肉极端刺痛？”
陈子容诧异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你不用替我担心。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混话！就算经常性受伤也难保不能恢复如初！何况她娇滴滴的样。
夹了口饭到嘴里，慕容北萧有点食不知味。咽下去喝了口牛奶，终于忍不住说道：“手伤可大可小，若伤及筋脉……总之，及时医治最好，免得留有后患。”
“你真的可以放心，我以前就……”话嘎然而止，陈子容闷咳一声，低头苦吃起来。
如果说陈子容最倒霉的事是随处可见的霉运。那么陈子容最幸运的事就是：她无论受什么伤，比一般人恢复的速度至少要快上一倍。尤其是淤血类，就更快了。不过这种事不能说，实在有悖常态，何况，她还背着个倒霉孩子的头衔。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慕容北萧也没有再追问。不过一想到那对男女，他的心中便隐隐不快：“为何任由旁人踢你？”
陈子容的手一抖，一汤勺的饭一下出了大半。他看到了？那为什么不出来？想到这里，竟有点难过，说出的话不禁带了点刺：“大庭广众，你就那么愿意看我们打成一团？”就算打，她也肯定自己打不过万晓莉。
“之前医院，你可不这样？”慕容北萧顶上了一句，明显想刺激出点原因。
陈子容将汤勺重重一放，有些动气地说：“那怎么一样？你那是一条人命，跟这种事怎么能相提并论？何况……”何况她那是气昏头了才去推那小平头，换平时，借十个胆她也不能。不过这话不能说。
“何况什么？”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碰到了。”
乌龟，缩头乌龟！慕容北萧心里不屑着，可对于能了解陈子容过去的事，他刨根问底也断断不能放过。知己知彼嘛！
“上午抽奖时我看到过那个男人，就排在我们很后面的地方。”他故意提到了那个人。
陈子容吃了一惊，细细一想，忽然明白了之前安远话里的意思。“收敛点，看你招蜂引蝶的样，连比你小的都不放过！”，他不是说小孩，他是在说廖小成。他怎么能？可恶！
“你们很熟？”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只看到那女人踢你，”顿顿，慕容北萧撇嘴一笑，“我想那时，你应该不希望我进去。”
陈子容没吭声，现在想想，她果真是不希望廖小成出现的。也许怕嘲笑，也许是怕安远看到。也许，还因为可笑的虚荣心。
“不想说？”
“说什么？”陈子容茫然，顿了顿，苦笑，“有什么好说的，陈年往事。”
话虽如此，但也许埋在心里太久，也许希望有个人能疏解一下。尤其是，廖小成。这个与她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所以陈子容还是开口了：“他们都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
这是种笼统说法。万晓莉是真正的同班同学，安远只能算同系同学。而说到与他们的认识，真正算来却是在大二了。
之前的一年，陈子容平凡平淡到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她穿着颜色暗淡样式古板的衣服，架着一副平光的大黑框眼镜，留着长到眉毛的刘海。整体感觉就是个呆板无趣的书呆子。
直到大二那场无意看到的篮球赛……矫健的身姿，俊朗的面容，阳光般的微笑……就在那个高大的身影飞身扣篮板的同时，他也一下子扣进了陈子容空白了22年的人生。
陈子容恋爱了，单方面的。情窦初开的对象叫安远，是个被无数美女喜爱的帅锅前锋。
暗恋的代价很大。陈子容放弃了图书馆，选择了篮球馆看球。她总是坐在偏僻的角落，默默地、静静地、偷偷地，看着那个人飞身，扑球，旋转……微笑！
但是到了大二的下半学期，陈子容不在满足于此，她开始改变，她希望吸引那人的注意。她取下大黑框眼镜，将刘海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将沉闷的衣服换成轻快地符合季节的色彩。这种改变是吸引眼球的。同时因为这种改变，她交到了大学至今第一个好友——万晓莉。
她不明白万晓莉为什么找上她，她告诉万晓莉自己很倒霉的，实话实说的后果却招来了万晓莉的质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隔天没二话的，就跟人换了寝室做了她的室友。
后来她才知道，万晓莉看不起校花某某，陈子容的漂亮无疑压倒性地盖住了那个人。万晓莉逢人就说，认识一下，我好朋友陈子容，是不是比那某某漂亮？
万晓莉还是篮球队的拉拉队员。陈子容和她一起，经常能见到室内练习的安远。陈子容看得出她喜欢安远，因为在安远面前，她永远表现的像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而安远看上去也像很喜欢她。
有一天，当她从篮球部的厕所里出来时，听到了门外的万晓莉在跟安远告白。而安远拒绝了，他说：“晓莉，我只当你是妹妹。”
万晓莉不客气地问：“你是不是喜欢陈子容？”
陈子容第一次知道了安远的想法。他说是，我喜欢陈子容。
下一秒，万晓莉突然哈哈大笑着冲进厕所把陈子容拉出来，还俏皮地对安远笑：“安大帅哥，你就自恋地等着我来爱你吧！不这样，我们的大美女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事情出乎意料，一切顺理成章。安远和陈子容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跟安远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场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梦，连多雨的季节也变得绵绵柔情起来。可仅仅过去一星期，这个梦就开始支离破碎。
先是安远打篮球受伤，陈子容在照顾他时，安远提出了进一步要求，陈子容拒绝了。两人的关系初步发僵。紧跟着，篮球部大学间比赛，机会难得还遇到国家队来挑人。出发前一个晚上，安远又向陈子容提这个要求，被陈子容再次拒绝。
结果第二天，她就听说安远喝醉了摔倒，把腿扭伤了，也无法参加比赛了。陈子容去宿舍看他时，万晓莉也在。安远心情颓丧地向陈子容提出分手。陈子容问为什么，她真的很喜欢安远。安远当着万晓莉的面对她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喜欢我，我听说你很倒霉。我不怕倒霉，只要你现在上床证明你喜欢我，我什么都无所谓。”
陈子容无法用这种方式证明，她看向了万晓莉，摇着头选择了离开。
陈子容又变成了原来的陈子容，只是突然多出了一个霉菜陈的绰号。后来，她就听说了安远和万晓莉成了男女朋友。再后来，万晓莉再也没有出现，陈子容知道的时候，才听说她去宿舍拿东西想跟安远同居时，从楼梯上摔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往事
，还差 